“百足妖祖?”
宁枫听到声音心头一凛,惊愤骇然,说话之人分明是在峨眉金顶之上被梦竹、梦寒两位大师合手击下山崖的魔门百足妖祖,想不到他重伤之下,在茫茫无尽的云海之中竟能逃得命来,更是一路追击到此。
众宾客不知来人是谁,纷纷拔刀怒骂,同时警惕的看着身边的人,一时酒楼之中乱做一团。
秋泠仙子裙摆垂地,身形不动,柔声道:“何方高人,若是有意对小女子的琴音指点一二,何不现身一见?”其声音不大,却如浊流中一道清泉,众人顿时心神一定,安静下来。
百足妖祖不知藏于何处,嘿嘿笑道:“你这女子何必假惺惺,多管闲事,若不是你与峨眉派的小姑娘一道将我的蛊虫震死大半,老夫也许还会怜香惜玉放过你。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的琴曲失传,我会将你炼为僵尸,永存人间的,哈哈!”
宁枫闻言惊怒,转而恍然:“原来仙子和雨儿妹子早已发现这妖人的存在,明为斗曲,实为震杀蛊虫。”转而又惭愧想道:“我只顾着听曲,竟陷众人于危难之中!”
一旁的李宏义突然站出,执剑在手,厉声道:“哪里来的妖人?竟然打扰仙音盛宴,来人,将他揪出来。”
其话音刚落,酒楼门外便冲进来一对全副武装的侍卫,手拿丈余长枪,一时吓得堂中那些本就慌乱的妇人小孩惊叫连连。
哪知他们还未走得几步,便突然传来一阵大叫,一个个纷纷面目狰狞,手指在金铠铁甲上胡乱厮抓,发出尖锐刺耳之声,直如刚才琴贝仙音如云泥之别,其余宾客忍不住捂住耳朵,而稍有修为之人却是握刀在手,如临大敌。
不一会儿这位侍卫便丢掉武器,在地上滚来滚去,痛苦之极,铠甲被卸去之后更是将衣服撕成碎片,裸露在外的身体泛起红绿之色,不时有波浪起伏,破体而出,溅射出腥臭之极的汁液。
宁枫从碧玉葫芦中掏出些许丹药,交给身边的豪侠,给众人服下,又拿出一些递给李宏义,说道:“李公子,快给你的下属服下,说不定还有救。”
又见不少宾客也染上蛊虫,又惊又怒,心道若是再不动手,这些蛊虫以人为食,大量繁殖,很快便将会蔓延到众宾客以及老弱妇孺身上,他悍然向前,将宫雨儿挡在身后,怒道:“百足妖人,你一直苦苦相逼,不就是想抓我回去邀功么?那就别藏头露尾的,直接现身吧。”
李宏义呆呆站在原地,腿如筛糠,浑身颤抖。
宁枫眉头微皱,亲自欲上前将丹药喂予众侍卫,不想突然盔甲之下一阵颤动,那些本已失去知觉的侍卫突然跳将起来,双目赤红,拿起地上的长枪朝他刺过来。
“小心!”
宁枫闻言不惧反喜,激动地回过头说道:“雨儿,你终于肯认得我了!”
宫雨儿双脚一跺,急道:“哼,本公子心地善良,见谁都要关心一下的……你……你小心这些侍卫,莫要沾上蛊虫。”其言语虽仍是冷漠,但眼眸之中的关心担忧却是尽显。
宁枫内心欣喜异常,积郁烦闷一扫而空,整个人气势重现,手中凝出一团劲气,将这些受人操控的侍卫手中刺出的长枪尽数抵住,再不能前进分毫,他眼望李宏义一眼,朗声道:“李公子,得罪了!”
说罢翻手一转,长枪的枪头竟被他手中气刃整齐削下,调了方向,如利箭一般嗖的射出,从众侍卫的头颅中呼啸穿过,带出数道红白飞溅。
宁枫心知这些侍卫心脉骨髓已经被蛊虫吃尽,就算有仙丹之力也难以复生,是以当今立断将其击毙,免得连累他人。
在众人惊叫声中,侍卫的身体倒下,从衣服铠甲中飞出密密麻麻的嗡嗡蛊虫,饶是宁枫精通岐黄、巫医等术,也不禁头皮一麻,正要挥手将蛊虫震死,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浑厚贝音,海浪翻滚,涌起阵阵灵力气浪,那些蛊虫尚未来得及扩散便被震落于地,再不动弹。
宁枫飞身落在宫雨儿身旁,喜道:“雨儿,想不到你还会这一手!”
宫雨儿白了一眼,冷到:“哼!本公子会的多呢!”虽仍冷言冷语,但其脸上淡然冷漠已经渐渐消融,便如薄冰逢春,枯枝抽芽,别有一番风情韵味。
宁枫来不及欣赏,又急着向刚才与其搭话的大汉道:“这位大哥,你贵姓?”
那大汉见着宁枫出手,早已惊为天人,此时得见询问,顿时又惊又喜,忙道:“小哥太客气了,鄙姓萧。”
宁枫笑道:“萧大哥,这妖人擅用蛊虫,你给众人吃下丹药,再让吃过的人集中到我和雨儿身后,这些蛊虫断难突破雨儿的贝音。”
萧姓汉子拍拍胸口,大叫道:“这些魔门妖人可恶的很,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他看起来交友甚广,又叫出不少豪侠,引导老弱妇孺归在宫雨儿身后。
“竖子敢尔!不仅当着老夫的面打情骂俏,自己死到临头还顾得上别人。”百足妖祖狂吼。
顿时又有几名大汉尖声大叫,声音中饱含恐惧,片刻便将全身上下的皮肤抓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不少妇人皆是以手掩面,不敢再看。
宫雨儿朝玉台之上略一拱手,道:“仙子,这些蛊虫繁殖极快,又有现成的寄生,恐怕得你我一道奏乐,方才能够将其压制。”
秋泠仙子毫不慌乱,对着台下欠身道:“谨遵两位公子号令。”
琴曲连绵不绝,被雄浑跌宕的贝音引导汇至一处化作层层气浪,两种乐曲所发出的音调虽截然不同,但听来却又是交相融合,毫无晦涩相离之感,两音齐头并进,如大河奔腾一般波浪翻涌,连绵起伏,朝着四散疾飞的蛊虫击去。
宁枫闻乐大喜,听出这乃是本朝宫廷乐舞《秦王破阵乐》,用于祭祀,退敌,当有奇效。秦王乃是唐太宗李世明登基前的封号,那时他作为唐朝将王,击败魔门叛军,一统天下,威名波及四海。便有将士文人填词作曲,歌颂其丰功伟绩,乐曲以鼓奏出,声震百里,惊天动地。
此时两位美女分以琴、贝相和,刚柔并济,威力竟丝毫不弱。
他喜道:“哈哈,百足老妖,有这气势震天的《秦王破阵乐》在,你的蚀心虫恐怕派不上用场了。”说话间又飞身在宾客之间穿梭,将那些被蚀心虫控制的人击晕,又渡灵护住其心脉。一时间酒楼之中乐曲雄浑缭绕,震人心魄,宁枫身形如闪电,如白练,夭矫飞行,残影重叠。
“小子大放厥词,今日便让你瞧瞧老夫的真正实力。”
宁枫正凛然间,便见到酒楼大堂一大汉突然全身爆裂,全身涌出无数金色小虫,密如飞蝗,遮天蔽日,嘶叫瓮声大作,一时竟连《秦王破阵月》也不能耐其分毫。
金色蛊虫盘旋飞绕,疾速变幻,最终化为一个人形,赫然便是百足妖祖的模样。
众宾客瞧此奇象,震惊恐惧,一时便连豪侠们也不满面恐惧骇然,不敢擅自上前。
原来百足妖祖的神识与其千足金龙的兽身相融合,本是威力奇大,却不想被峨眉派两位大师合力一击受了重伤,又跌落万丈悬崖,唯有舍弃寄生于蛊虫之上方才侥幸保得一命。
宁枫隐隐猜得大概,惊骇之余,大声讥讽道:“哈哈,百足妖人,你怎么变成了这副鬼模样?”
无数金虫嗡嗡作响,化为一道奇怪之极的魔音,怒道:“哼,小子休要猖狂,待老夫将你捉回去,神后自会赐我寄生之体,那时不单是你,还有峨眉山那两个臭娘们,老夫一定让你们身受万虫啃啮之苦。”
宁枫尚未回答,却听身后贝音突然变得急促,愈发高亢,犹如飓风海啸一般汹涌奔腾。
百足妖祖的金虫身体陡的一震,散乱开来,片刻之后方又重新凝聚,
宁枫心下暗喜,看来百足妖人急于立功,伤势并未完全恢复便已现身,怪不得他之前藏在众宾客之中,原来是欲用蛊虫控制众人袭击自己,幸亏雨儿和仙子慧眼兰心,早早将其遏制,不然情况真的是不可想象。
百足妖祖顿了一顿,恨恨道:“哼,今日峨眉三神剑不在,看谁还能护佑你们,老夫便先拿下这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再来拿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说罢全身金虫陡然一散,分为七团,又分合凝聚,化为七条粗逾数尺的金色长龙,呼啸着蜿蜒升空,携刺骨腥臭、磅礴灵力轰然冲出,顿时酒楼之中的桌椅横梁都被其掀起的飓风击成万千木屑,四下飞舞。
宫雨儿手中贝音丝毫不乱,反而是节奏越发激进,如霞光绽放,烈日当空,与金龙之阵僵持的酒楼之中。
可不过数分钟,宫雨儿便娇躯微颤,贝、琴发出的音波被金龙之阵压制在两丈之内,道道金光气浪寸寸逼近,形成一环巨大的半圆形光罩,将宫雨儿笼罩其中。
她虽为峨眉清净佛之徒,修为冠绝峨眉年轻一代弟子,但又怎可能与百年修为的魔门妖人相抗?
宁枫此时正帮助众宾客抵御盘旋穿梭的蚀心虫,余光瞥到雨儿的破阵之乐节节败退,心下担忧,忍耐不住正欲抽身帮忙,却又瞧见不时有豪侠宾客被金龙击中,蛊虫顺着伤口进入血液,进而游走全身,迅速分裂繁殖,片刻之后便从鼻喉七窍中飞出。
“百足妖人,你好歹也算是魔门宗师,不就是想抓我回去邀功么?那就别为难两个女子和这些无辜的人!”
说罢宁枫手中凝出涡旋之力,将两支长枪握在手中,口中默念法诀,顿时从其双臂经脉之中涌出一股沛然磅礴的灵力,汹涌附着在铁枪之上,他飞在半空,臂膀一振,顿时胳膊粗细的铁枪嗡嗡颤动,发出橙黄之色,便如在炭火中炙烤一般。
“剑气长虹!”宫雨儿惊声叫道,她曾眼见师父师叔和众师姐妹曾使过此剑法,但却从未想到竟然有人可以“一心二用”,左右手同时使出两道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