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四位当代高僧咄咄逼人,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将自己留在寺中。宁枫不由生出几分反抗之意,但他内心深处也知晓对方实是好心,自己若是一味拒绝,怕是有不识好歹之嫌。
一时宁枫烦躁不安,难以决断。心一横,想道:“罢了,不管怎样也不能入了佛门。这些和尚舌灿莲花,又能看出我心中想法,若是再逗留片刻,我恐怕难以坚持,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想罢嘿嘿一笑,不等四位僧人反应过来,脚下气海翻涌,洞天术使将出来,早已飞到了佛堂之外。
“施主,哪里走?”
方才跃至空中十丈,却听到身后一声暴呵,宁枫回头望去,却见是那道宣大师,满面赤光闪烁,那儒雅的面孔也变得决绝,仿若是换了一个人。宁枫知晓他心魔又起,当下笑道:“怎么?大师劝阻不得,便想要用强?”
道宣双手合十,沉声道:“施主体内负有强绝鬼灵,一旦失控,为害不小。贫僧得罪了!”
宁枫虽知不敌对方,但想到堂堂慈恩寺高僧,竟然对自己一个无辜之人出手,心中气急,便哈哈一笑道:“大师满嘴佛法,却也是一个恃武之人。但在下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脚下气浪不止,身形疾如闪电,左突右奔,在空中划过几道诡异的光弧,眨眼之间,已经飞至百丈高空,踏在云端之上。他对自己的九宫洞天术极有信心,自负在百丈之内,若是想要逃脱,能拦住自己的人不多。
耳闻天边飞鸟冲云鸣叫,目得云层翻滚,隐隐现出霓虹彩光,绚丽之极。他尚未来得及欣赏,便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还是乖乖的随贫僧回去吧!”
宁枫大惊:“这和尚好快的速度!”一时好胜心陡起,笑道:“大师若能像上次那样抓住在下,我自然便随你回去。”突然前方飘来茫茫一片黑色云彩,其中亮光闪烁,隐有雷霆震颤之音,他心中思忖:“道宣和尚修为太强,我若是与其正面相抗,怕撑不过十几招,不如险中求胜,到那黑云中去。”
想罢再不迟疑,身形在半空中陡然转势,又在一朵云尖上猛地一踏,如利剑一般刺入黑云之中。
道宣见状大惊,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要知道人类不管如何修炼,灵力多强,在这天地伟力面前都不堪一击。眼前这黑云虽尚未成型,但其中雷电之力,不容小觑,寻常人根本难以抵挡。
他哪里能想到宁枫身负九鼎,其中便有一震木鼎,与雷电有同曲同工之妙。就算遇到危险,躲进其中也当无大碍。
道宣犹豫片刻,便也召出锦襕七宝袈裟披在身上,一头冲入黑云之中。眼前周遭雷电夭矫,便如一道道白弧银蛇,在滚滚云黑浪中来回穿梭,他心头一骇,又是惊惧又是担忧。其心中虽然不喜宁枫,但宁枫却是窥基大师所看重之人,若是有个好歹,那定会给他惹来罪孽加身。
他四肢舒展,变化不定,在空中迅速作出几个奇怪的姿势。眨眼间已是身放金光,灿然夺目,竟将那轰鸣闪电压了下去。
道宣冷哼一声,那金光如衣,盘绕附身,便连双目中也是射出一道光芒,四下扫视,不过片刻已是发现了宁枫的踪迹,口中大叫:“施主,勿要向前,不然贫僧保不了你安全。”
宁枫见他眨眼间便追了上来,心头一惊,笑着应道:“在下修为虽浅,但自保绰绰有余,便不劳大师费心了!”
道宣见他不听劝阻,沉哼一声,金身募得穿过重重黑云,口中默念法诀,那七宝袈裟宛若活物一般,腾空飞起,向前笼罩而去。
宁枫感应到身后佛光气息,心头暗自凛然,口中却大笑:“大师这般死缠烂打,若让别人看到,还以为你喜好男风呢!”上次在云青山时,他体内鬼灵之力觉醒,尚且不是七宝袈裟的对手,此刻又怎么能抵挡?是以宁枫随后胡说,意在干扰对方心智。
道宣闻言,果然面现怒容,身形一滞。宁枫瞅准时机,从西北往东南,身形划过一个诡异的弧线,转瞬已在十丈之外,刚要回头嘲弄,却见一道七彩光芒闪现而来,出现在自己的前方,赫然便是七宝袈裟。
“施主莫要再往前,不然休怪贫僧出手了!”
宁枫见着这七宝光华流转,灵力逼人,心中暗暗一惊,却不愿屈服,又是运灵入涌泉穴,虚空疾踏,猛地调转方向。但那袈裟之力牢牢锁定宁枫,不论他朝何处飞跃,袈裟都转瞬即至,若不是道宣手下留情,恐怕早已将他封印其中。
如此左突右奔,却怎么也逃不出袈裟的宝光笼罩之外。宁枫暗叹:“向上看来是不可能了!”身形在空中陡地翻转,携俯冲之力,又朝下飞去。
道宣知晓宁枫胸中狡猾,智计百出,一时不敢大意,赶紧也御风跟随。如此穿云裂空,不多时,却又来到了窥基大师修行的佛堂之前,只见大师与道融、道证三人分立门口,仰天凝望。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如飞鸟一般没入那枯荣双树之中,没有激起半点波澜,连树叶也无一片落下。
道证看清来人,不由大声叫好:“好精妙的身法!”
道宣紧随而至,看到宁枫站立在娑罗荣木的一根粗壮枝干上,挑衅地看着自己。他悬于半空,却不敢往下,这娑罗木是当年玄奘师祖从天竺移植而来,到如今已有百年,不仅是佛教的圣木,也是慈恩寺的镇寺之宝,他怎敢贸然上去,若有损伤,罪孽不小!
他站在原地,裹步不前。宁枫见状哈哈大笑,说道:“大师身具慧眼,对我应该是了若指掌。也当知道那九鼎中有一离火之鼎,俗话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看这娑罗木高大,又是干黄,若是烧起来,定然壮观的很。”
宁枫此言一出,道融三僧顿时面色大惊,怒目相向。道证性子率直,壮硕的身躯大踏步上前来,破口叫道:“小施主,你若是烧了玄奘师祖留下来的娑罗圣木,我定然将你投入莲花塔中,终日与妖兽为伴。”
宁枫浑然不惧,冷笑道:“大师这是在威胁我么?只可惜我刚从塔中出来,与那里的妖兽已经称兄道弟了,你关我进去,我正好进去一叙兄弟之情呢!”
道证闻言大怒,忽然双足遁地,深入土中。眉尖中央的那一抹白点却突然凸起,绽放刺目光华,宁枫见之一奇,但被那光芒所摄,眼睛都难以睁开,待运灵抵御时,却听到一阵裂风破空之音。他急忙看去,原来道证的双眉中间竟生出数丈长的白毫,迎风飞涨,转眼已向自己袭来。
宁枫知道这定然也是青莲无相印中的一相,自己难以匹敌,转身便跑,借着娑罗树叶的遮掩上下躲避。道证投鼠忌器,生怕毁坏这佛门圣木,一时竟让宁枫躲过了数次攻击。
久斗无功,道证忍耐不住,这“眉间白毫相”是其青莲本相,刚柔并济,威力绝大,想不到竟被这少年区区诡计所破。他大喝一声,白毫陡然便细,纤若柔丝,肉眼难辨。在那圣木青黄树叶中来回穿梭,竟没有激动半点风声。
宁枫逃了半晌,灵力不继,身后那道细小白光又如附骨之蛆,他心头叫苦,刚要放弃时,却听那一直念佛的窥基大师突然说:“道证,罢手!”
道证将要得手,却不敢违拗师父,当下沉哼一声,退了回来。
宁枫不知所以,心头一阵后怕,高声道:“四位大师都是佛门高僧,何苦与我这一无名小子为难呢?还是放我离去吧!”
窥基和道融二僧站立原地,却不言语。那道宣看到宁枫灵力枯竭,心中一动,忽又化作了狰狞“药叉相”,如利箭一般直冲而上。宁枫大惊,想要逃跑丹田内却空空如也。情急之下他心一横,暗暗感应体内的定灵珠,召出赤红色的离火之鼎。
一道橘黄色的火苗疾速窜起,左右摇曳。道宣见状大惊,急忙跃上前去,意图扑灭火势,但四周皆是郁郁葱葱的娑罗树叶,那枯木更是遇火即着,断难阻挡。
道宣不敢妄动,只得停在原地,伺机而发。
宁枫坐在一根粗壮枝干上,面带笑意。他虽然胆大妄为,但也不敢对这佛门圣树稍有不敬,所以那离火鼎只是缓缓地在树干空隙间流转,并没有靠近易燃的树叶和枯木,同时他暗中也捏诀运灵,将巽风鼎控在经络之中,一旦火苗偏转,他便以疾风横扫,抑制其势。
“怎么样?大师,这娑罗圣木和区区在下,哪个比较重要,可要考虑清楚了!”
道宣身为慈恩寺光明堂首座,掌管佛门教化,宣讲佛法,向来是德高望重,备受敬仰,哪里吃过这等憋气?当下神识运转至极致,将宁枫和离火鼎牢牢罩在目光之中。
看准时机,药叉相忽的破空而出,七尺高的身躯在绿叶红萼穿梭不定,竟没有激落半片。宁枫见着来势,又惊又骇,下意识地以离火鼎前去抵挡,那火光呼的一下暴涨,将道宣罩在其中。
但七宝袈裟水火不侵,宁枫修为又与其相差甚远,哪里能够将其挡住?心头一急,便又召出巽风之鼎,顿时风声呼啸,将炽热火光吹的扭曲蜿蜒,忽左忽右,炎舌吞吐,炽热难挡。
道宣不慌不忙,以七宝袈裟笼罩而下,将火焰尽数收拢其中。他看着宁枫,呵呵冷笑,闪电般突袭而来。宁枫内心慌乱,连忙御使离火和巽风二鼎,双灵齐出,忽而火上风下,忽而火后风前,两相皆势,力量猛涨。
道宣本以为宁枫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想到竟突生奇招,他阻拦不及,生怕蔓延的火势波及娑罗圣木,情急之下竟以身体去挡住火焰,一时空气中传来阵阵焦臭气息。
但他身为窥基三徒,佛法精深,气息稍一运转,便扳回劣势,只是长长的双袖被火焰灼烧,化为灰烬。经这一番争斗,道宣早已失去了耐心,意图上前将宁枫擒住,却见这少年直愣愣地站在枝头,动也不动,只是看着自己。
他皱起眉头,刚要询问,却觉胳膊一凉,低头看去,整条左臂都已干枯皲裂,布满深深的沟壑,与脚下的枯木竟然毫无二致。
宁枫精通岐黄之术,莫管是刀剑之伤,还是罕见毒药,他都一眼就可辨别。但眼见道宣左臂上的骇人景象,他竟看不出是什么伤势,惊疑之下脑中忽的一震,叫道:“大师,你胳膊上中的可是木厄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