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另一个世界
这里是一片由岩石和黄砂所组成的世界,放眼望去,尽是灰黑与褐黄,高大的风蚀岩耸立在崎岖道路的两侧,周围寸草不生,没有一点土壤,细碎的石子大大小小,散落一地;斜长的阴影沿途起起伏伏,形态各异;天空像蒙着灰黄色的滤镜,罡风席卷着大量沙石,将它们不断的卷起后又抛落,循环往复。
在丘地蜿蜒的道路上,一辆包裹着厚重装甲的军用战车从远处飞来,由于速度很快,在车尾扬起滚滚黄尘,车身上也由于跟砂砾碰撞,不停地响起“噼里啪啦”的杂音,车身涂装着黑月掩映着太阳的标志及编号,虽然已经被划割得伤痕累累,但依然能以此辨认出该车所属。
“各位,一路辛苦!”在车内,坐在最前排的一位年轻军官开口道:“再过十几分钟,我们就将抵达拉格齐研究站。”
“谢谢你,准尉。”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向他点头致意,老者胡子花白,修剪得十分整齐,头顶光滑如镜,直到两鬓才有寥寥几根银丝,脸上的老年斑麻麻点点,修饰在皱纹的沟壑之间,他的鼻子宽大肥厚,夹着一副单片眼镜,手拄一根木质手杖,如同古老的英国绅士,古板且严肃。
翊城就坐在这位老者的后面,听到军官的提醒,便合上了手中的书,扶正因低头而有些下滑的眼镜,向对面那一层不变的风景望去。
“终……终于快到了……”身边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病怏怏地倒在座位上,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
“唯维,你还好吧?”翊城看到女孩一脸无力的神情,关切地问道。
“没事……唉,老毛病了,上车就犯晕……呃,从小就是……”女孩的名字叫周唯维,她年纪略长于翊城,戴着一副红色的大边框眼镜,平时很活跃并喜欢开玩笑,属于不拘小节的性格,只是她有个天生容易晕车的体质,按她自己的话讲,这是遗传的,没得治。所以她更愿意泡在实验室里,这次被召进考察队,实在非她所愿。
翊城安慰了周唯维一番,又看了看其他人。
考察队一行共十人,由阿尔弗雷德—斯科特博士——也就是刚才那位秃顶老者——领队,阿尔弗雷德同时也是翊城的导师;气象专家塔夫曼五十出头,此时正斜靠在最后一排的座椅上,车辆行进过程的小声响对他来说正是绝好的催眠曲;电子工程师列维安和洛恩有如手足兄弟,他们总有做不完的测试和写不尽的代码,两个人的体态也很相近,微微隆起的小腹和总也挺不直的腰板向他人暴露了自己的工作性质;坐在这两人前面的,是一位中年女人,半老徐娘的凯妮丝是材料领域的权威,身体微微发福的她身着严谨的工作服和长筒裤,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凯妮丝身边是化学家高登,他与阿尔弗雷德一样是个秃顶,与众不同的是他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眸,那双眼睛如宝石一般散发出迷人的气息,这是他最为自豪的部位,在方舟—春节的酒店里,他就洋洋得意地向旁人夸耀自己这双眼睛如何帮他赢得了众多女孩的青睐,但除了列维安,洛恩和伽吉奥以外,其他人对高登的风流韵事并不感兴趣;伽吉奥是个富有冒险精神的通讯工程师,但他说话总是口无遮拦,年纪与翊城相仿,身材有些瘦小,地球东南亚地域人种,来自曜星蕉叶城;最后一位是助手“小弗莱”,他是这个队伍里年龄最小的,据说他才刚刚结束高等部四年的学习,转而继续深造,他可以协助凯妮丝或高登完成一些实验,但他主要属于高登,那位蓝眼睛的化学家是他的导师,“小弗莱”这个称号,也源于高登总这么叫他。
“欸,好巨大的门!”无精打采的周唯维正向窗外瞄着,突然眼睛一亮,叫了一声,引起他人注意。
“唯维!”阿尔弗雷德皱了皱眉,小声呵斥一句,周唯维连忙捂上嘴巴。
由于她这一声叫唤,除了呼呼大睡的塔夫曼外,其他人纷纷往外看去。
不知何时,车已经驶出丘地,来到一片广阔的平原上,虽然仍是一望无际的戈壁,但视野却明朗不少,怪异的风蚀岩山聚拢到一隅,在那岩山中间,一座巨大的金属建筑格外显眼,地处两山的狭缝中。
“那是流放地。”年轻的军官对众人解释道:“刚才那位女士说的没错,那边是流放地通往外界的其中一扇门,七号门番尼。”
翊城也远眺了一下那扇金属巨门,虽然它只是昙花一现,但是看到它,却让人不禁联想门后世界的样子,猜测被投入流放地的人们过着怎样的生活。那些重大犯罪的人接受最严厉的惩罚便是被投入流放地,政府不再监管,只是定期投放有限的生活资料,任其自生自灭,一辈子关押在这个天然的巨大陨石坑里。流放地一共有九个出口,每个出口防守森严,一旦有人跨过警戒线,格杀勿论。虽然曜星的法律里没有死刑,但那是在规则之内,不代表罪犯可以凭此胡作非为,简单地讲,六个字:伏法,生,抗法,死。
不过,那个世界毕竟距离自己太遥远,翊城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发挥想象,看着番尼门渐渐被地平线吞没,翊城也收回了目光。
四周变得极度空旷,这里的天气永远只有两个极端:疯狂的沙暴和无声的寂静——有时候,持续数周的狂沙漫天让人觉得天地都搅合在了一起,也有时候,异常的沉寂和枯燥的石滩令人精神崩溃——这里就是影星,罗菲太阳系第二行星,充斥着荒原与狂野的味道,与曜星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又前进了一会,地面上零星地多了几根闪着红灯的金属柱体,车速也渐渐放缓,接着,成片的低矮房屋开始进入人们的视野,还有塔楼和一排排天线,翊城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到了——星影骑士团的科学研究所,拉格齐站。
初来星影骑士团的这段时间里,翊城发现,星影骑士团的规模之大,远超曜星本土任意一支骑士团,它就是一支庞大的移民舰队,拥有一支整编的宇宙战舰集群,这支战斗群由五艘空天航母,十艘战列巡洋舰,十艘强攻驱逐舰和五艘补给舰组成。而凌驾于这些常规武器之上的,还有一艘体积更加庞大的战争空岛,这是人类目前为止所拥有最大的战斗堡垒,战争空岛上安装了一门威力恐怖的主炮——量子轨道炮“阿罗菲卡斯的赦免”,此炮足以对一颗行星造成毁灭性打击,是曜星政权的终极防卫武器,从制成至今,除实验需要以外,这门恐怖的大杀器还没有针对特定敌人发射过,它的作用更多是威慑,而非杀戮,除去这些武器装备以外,星影骑士团还拥有一颗轨道卫星作为宇宙中的生活区,影星地面上还有若干基地及研究所,翊城一行人就是先抵达的轨道卫星,再降到地表的,这一路见闻,让翊城感叹星影骑士团强大的同时,内心也有个疑问。
“这位长官?”翊城礼貌地向那位年轻军官打了招呼。
“你好,我叫埃文斯,埃文斯—图恩。”年轻军官微笑回应,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脸庞略微削瘦,却十分刚毅,整个人都内蕴着浑厚的力量。
“你好,图恩准尉,”翊城自然地改了口:“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阿尔弗雷德抬眼看了看翊城,又回过头去。
“请讲。”埃文斯点了点头。
“根据我了解,加入星影骑士团是很困难的,需要军方推荐信和家庭保证书,所以我原以为星影骑士团只是个人员稀少的边境部队,但实际上,我却发现这里原来是一支如此庞大的宇宙舰队,要使这么大的舰队运转起来,还不包括地面基地和研究设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而那些准入门槛,明显与这里的需求相矛盾,你们是如何解决这一问题的?”
“你的口吻像个记者。”埃文斯听后笑了笑。
“抱歉,语气可能有点冷硬。”翊城搔了搔头,努力让自己更加随意一些。
“没关系,”埃文斯说道:“其实这并不矛盾,星影骑士内部分工不同,所谓门槛是设给战斗序列的,为了稳固镇守边疆,自然需要精挑细选最优秀的战士。其他人员如地勤,机修等,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专业技能,总不能连团里的厨师都要推荐信吧?”
“哈哈”车内的人哄笑起来。
“但是,”埃文斯话锋一转:“只有真正的战士,才能称为星影骑士,否则,只能算作星影骑士团的成员。”
“只有上战场的人才可以吗?”蓝眼睛高登突然插了一句。
“并非绝对。”
“那我也有机会成为星影骑士喽?”
“人人都有机会,只是士兵的机会更多一些。”
“这位军官小哥,你能被称作星影骑士吗?”伽吉奥也开口问道,语气略有轻佻。
“星影骑士是莫大的荣誉,更代表肩负的责任,是我们每位骑士团战士为之奋斗的目标,并非一顶说说而已的头衔。”埃文斯表情泰然,眼底却毫无笑意。
“伽吉奥,请不要嘲谑骑士先生!”凯妮丝似乎被伽吉奥刚才的问题触犯,这个严谨认真的女人侧目看着他,眼里透出警告之意。
伽吉奥没有吭声,若无其事地偏过头,并不理会凯妮丝。
凯妮丝对这种无声的抗议忍耐力较差,她一撇嘴,生起闷气来。
“伽吉奥,注意你的言辞。”阿尔弗雷德发话了。
“是,是。”伽吉奥附声道。
“嘿嘿嘿……”列维安和洛恩偷偷地笑话起他来,相同的工作给了他们许多共同语言,行为也出奇地一致。
笑吧,看我到时候不找你们两个的麻烦!伽吉奥心里默念。
翊城的这些同伴都来自一家机构——辉焰城的国家科学院,阿尔弗雷德和翊城也都属于那里,但由于研究方向不同,这些人平时基本没有见面的机会,即便是相遇,也是各忙各的,没有相谈的时间,因此彼此间磨合不够,而阿尔弗雷德似乎也没有心情去解决人际关系问题,只是偶尔出言提醒,他认为,只要在需要的时候这些人能提供有效的解决方案,就足够了。
车子最后停在一座椭圆形的金属建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