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换上薄纱裙,粉面娥黛,抱着琴下楼,被云绣看见。
“静安姐姐你要去哪里啊?”
“我去员外府。”
静安刚到楼下,被慕逐君拦住去路,“姑娘,你和那荷蕊姑娘的交情,似乎不值得你为她如此。”
静安说,“你们不知道的,荷蕊是我在郴州的第一个朋友,十五岁,我的父母离去,我孤身一人来郴州投奔亲戚,亲戚家的表哥待我极好,后来我们相爱,却在我十八岁的时候,表哥把我卖到了青楼,我哭着喊着,是荷蕊救了我,她求妈妈让我去艺馆,后来也是我们一直搭档,她跳舞我弹琴,至于后面她对我不好,只是因为我的琴艺越来越好,而她的容貌却月久色弛,艺妓的琴艺越来越好,意味着日后的生活越来越好,而她本就是以色侍人,早晚逃不过年老色衰,她开始不喜欢我了,我理解。”
“那即便如此,姑娘现在这样去那员外府也是无济于事的。”
静安笑了笑,“我去把她换回来。”
“你这是白白送死,说不定荷蕊也不会感激你的。”
“我不要她感激,我活着,她可能永远讨厌我,反正我在这世上也没有牵挂了,爹娘不在,表哥也骗了我,不如换她出来,说不定就能换到一个朋友的真心,也能让妓馆继续开下去。”
云绣觉得静安的想法莫名其妙,“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要你去换她呀,你说艺馆的她是妓馆的,怎么说也轮不到你吧,你觉得你去换她别人会信?再说她杀了人你去顶,有没有天理了呀。”
静安苦笑,她也不想啊,可是刚才管事说,“谁都知道你和荷蕊之前一直不合,甚至在旅店多次争吵,你就说是你记恨荷蕊很久,找机会在酒里下毒嫁祸给她。”
静安觉得大概人命真的不值钱。
没有人在乎过你,大家只会在乎有利用价值的人,荷蕊和静安吵,为了荷蕊,静安常常被管事鞭打,现在荷蕊犯了事,为了荷蕊,管事又要自己去抵命,这一生,究竟她算什么?是不是除了爹娘从没有人在乎过她?
“你想清楚了?”慕逐君问。
“多谢慕公子曾经赠我琴曲,真的可惜曲子没有练成,如果有来世,愿与公子成琴曲知音。”
静安抱着琴,脚步再没有停歇,哪怕此去再无回路。
晚上云绣三人坐在一起吃饭,慕逐君几乎没动几筷子,云绣也是恹恹的,季无衣本来大口大口嚼着,“今天菜不错,你们怎么不吃啊,早点吃晚饭早点回去休息呗。”
面对的仿佛一潭死水,季无衣也没了吃饭的兴趣,筷子重重的搁在桌上,。
“你们俩个闹够了没啊,就一个艺妓,她要去死管你们什么事儿啊,要你们在这里给她伤感?”
“一条生命就这样无辜的去死,自然是有点难过的。”慕逐君道。
“那你呢,你也是为静安难过?”季无衣转向云绣。
“逐君哥哥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算了,我也不想看你们这几张臭脸,回去睡了。”季无衣站起来,打开厢房门,突然停住,楼下,荷蕊抱着静安的琴,进了旅店。
“你们看,荷蕊来了。”
云绣闻言,起身就冲到了楼下。
“静安呢?”
荷蕊看了她一眼,那是怎样的目光,初见时嚣张蛮横的花魁,竟然也会有这样哀伤的眼神。
“她去官府投案,说是陷害我,她被关进死牢了。”
“可是不是她害你的!”
“我知道。”
荷蕊摸了摸梨花木琴,“她刚来这里就认识我,那时候,她每天晚上睡觉都会哭,总是说,表哥负我,她刚开始是被卖来做娼妓的,但是她竟然烈性到宁死不屈,妈妈打她不给她饭吃,她也就这样忍着,后来我告诉她,我可以让她去艺馆,她说她弹得一手好琴,妈妈也是看中她的才华,她才算保全了自己,后来,也怪我平日太飞扬跋扈,也树了很多敌人,可我知道,静安一直尽可能帮我周旋,她把自己辛苦挣来的簪子送给娇杏,说是我送的,她给春兰送刺绣手帕,也是用我的名义,这样的人,怎么会害我?”
云绣只是不懂,明明很好的姐妹,为什么会闹到两个人水火不容的地步。
“是我太自私,见不得她比我好,也许是嫉妒她的才华,但是她还是舍命救我…”说着说着,荷蕊泣不成声。
“李员外是不是你杀的?”云绣问。
荷蕊抬起头,眼神定定,“绝对没有,我和那李员外无冤无仇,我杀他作甚?”
“那究竟会是谁呢,难道李员外本就中毒了,只是不小心在你们这里发作了?”
荷蕊摇头,“我们这些人都是命如草芥。”
“你们就没想过那间屋子的主人?红梅?”玩世不恭的声音,透着宛若神袛的威严端肃。季无衣站在楼梯上,“你们为什么没有想过,可能是红梅做的呢?她可以事先准备好毒酒,然后把李员外带进去。”
“你是说,红梅想毒杀李员外?”
季无衣不答。
“红梅在哪里?”
云绣和荷蕊来到妓馆,此刻夜幕降临,妓馆已经红灯高挂,十多个衣着风骚的姑娘站在门外,对着来往的男子抛媚眼,有的迎上去,甩出香手帕,“客官,进来看看~”
云绣皱了皱眉头,没有进过妓馆,真的要进去么?
荷蕊像是察觉到她的挣扎,“姑娘不用勉强,我知道我们这些人都不干净…”
云绣忙摆手,“不是的,我们进去吧。”
“宓姑娘,进去以后你要跟紧我,切莫走丢了。”
“我知道了。”
妓馆里面更是一片纸醉金迷,台上几个舞姬正在跳舞,和着琴声《螺黛赋》,歌词**,舞姬各各身姿婉约,玉体横陈,云绣只是低着头,心里一阵慌乱。
姑娘们的屋子在院子的最后面,还要穿过游廊,云绣跟着荷蕊,弯过桥,一幢楼里传出阵阵**声,虽没经历过人事,云绣却并非不知男女房事,窗扉半开,女子的内衣掉落在地上,男人趴在女子身上,木板床的震动声传到屋外。
转头,荷蕊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云绣一惊,忙提步走,黑暗中显得有点慌不择路,突然撞上一个人,对面那人“哎呦。”一声,是一个女人,身上有很浓的脂粉味。她在夜色里打量了一下云绣。
“你是哪个院的丫鬟?唉,算了,今晚生意太好,我要去东苑陪张大人,这里还有一个曾秀才,你去陪曾秀才。”说着拉着云绣往绣阁上去。
云绣想挣脱她却被抓得很紧根本挣不开,光线很暗,她拉得很急,云绣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好不容易见了光亮,却是在一间房间里。满身脂粉味的女人把云绣推进了屋就关上门离开了,“好好伺候曾秀才。”
一个秀才模样的男人坐在桌前。
“呵呵。”云绣干笑,“我走错房间了。”说着便想退到门口。
“你们这里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么?”秀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额…这位,曾秀才大哥,我不是这里的…不是这里的人,我走错了,真的!”
曾秀才不知何时到了云绣身后,“长得不错,既然来了呢,如此良辰美景,姑娘何必急着走,不如和曾某一起喝喝酒如何?”
“不,不用了。”
云绣用了碰门,却是怎么都打不开,这边曾秀才的手却是不安分,“我想,姑娘这是欲迎还拒吧。”
“救命啊!”云绣也不管了,危险当头,先喊了再说。
这边曾秀才却用一根带子绑住了她的嘴,“你太不安份了。”云绣伸出手一阵乱抓,秀才又用带子绑住她的手,一只还算细嫩的手抚上她的脸,云绣只觉得恶心!
怎么办?
秀才打横把云绣抱起来,放到床上,云绣想,难道自己马上就要遭受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了?
大门被洞开,鼓鼓冷风灌入屋内,熟悉的黑色衣袍,绣着祥云,秀才自然不是慕逐君的对手,甚至青芒剑都没有出鞘,嘴上都丝带被扯去,云绣的声音带着哭腔,“逐君哥哥。”
慕逐君叹了一口气,“我发现的时候你已经跟着那荷蕊走了,还好我来得快,不然后果…我想都不敢想。”云绣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逐君哥哥,我怕。”
“你一个姑娘家,本就不该来这种地方的。”
慕逐君抱着云绣到屋外.
“逐君哥哥,我们还要去找红梅。”
慕逐君看着她,“你怎么对静安的事那么上心啊?”
“逐君哥哥不是也很喜欢静安吗?”
“就因为我喜欢她所以你也对她上心?”
“是啊。”
慕逐君腾出一只手戳戳她的脑袋,“你这小脑袋想什么!我再喜欢她,也比不上喜欢你,知道吗,不要再冒险了,她出事我会难过,你出事我怎么办?”
云绣静了瞬,忽而笑了,“逐君哥哥对我最好了。”
慕逐君抱着她,两个人走进内院,慕逐君比云绣的方向感好,没走多少弯路就找到了红梅的屋子,荷蕊站在门口,看到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