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几人被安排去觐见女王。在女王寝宫门口见到了舜卿,一条疤并没有完全遮盖她的美貌,只是那双眼透着疲惫,却还要强装坚强,多少让人不忍,她走过来,面无表情,“你们就是华儿说的,来给女王看病的人?”
季无衣道,“有人说你们的巫神大人占卜说有外乡人可以治好你们女王的病,很不巧,我们就是外乡人,所以被带来了,至于到底能不能治好她的病,我可不敢打包票。”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季无衣,“季氏族人,有幸。”
季无衣卸下玩世不恭的笑,“看来姑娘不简单,却是我失敬了。”
“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有关传誉后人的记载,传说他们的图腾是枯叶桃花,没想到真的有亲眼见到的一天,看来巫神大人所言不虚,几位,请进。”
季无衣摇着折扇,漫不经心的从她身边的门走进去,“跪在山门口也没有用,没空管这些自作孽的蠢事。”
屋里焚着檀香,让人浮躁的心沉静下来,一个檀木屏风挡住了大门,屏风上绣着东善国十万大山的山川壮美,后面是一个古琴台,金丝楠木制成,上面放一架七弦古琴,一个香炉袅袅升烟,季无衣笑,以琴抑邪灵,这个风水师倒是有点意思。
屋子的四角还有窗下都摆放了很多颜色诡异的花,都泛着血红色的光雾,季无衣欠身执起一朵花,手才触碰到花瓣,花立刻变黑,然后整盆花瞬间枯萎。
“用血供养这些妖花,花会吸食主人的灵气,可惜现在主人自己都自顾不暇,这些花就脆弱了,一碰就死,用血花就可以镇邪吗,那花本来就是邪物,何况,现在花和人都保不住,简直自欺欺人,愚不可及。”
云绣只跟着慕逐君,后者紧紧拉着她,云绣只敢远远地看这屋子里的摆设,哪里敢碰,像季无衣这样敢用手碰花,必然是有足够的自卫措施,她要是碰了,伤到自己,逐君哥哥又要不开心了,何况慕逐君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从进来开始就牢牢的攥着她的手,哪里有脱开的时候。
屋里挂满了绣帐,上面绣着蛊族的图腾,那个像枯叶桃花一样的图案,季无衣知道,荼蘼彼岸,还绣着那种看不懂的梵文,不过也没兴趣去看懂,不多看,里屋,一个女人合衣躺在大床上,她的头发披散着,隐隐看见几缕头发已经变白,嘴唇发黑,脸色煞白隐有黑气,黑红色的玄衣,有点过于*,上面绣着大朵的荼蘼彼岸又显得死气沉沉,季无衣只扫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是被人下了蛊了。
真是恶人有恶报,当初她心狠手辣给舜卿下蛊害得她流产,如今自己被人下蛊就要一命呜呼,可见报应不爽,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所以做人还是要时常怀有一颗善心,做好人,可能会长寿一点。
何为彼岸花,彼岸花,也称曼珠沙华,有人说这是开在黄泉路上的接引之花,季无衣在藏书阁的上古残卷里面看到过一个故事,关于一个神族公主,和魔族最后一位魔神的故事。
太古时期,诸神灭,最后一位魔神,为了救一个女子,神魂俱灭,那女子就是神族的公主,也不知道她究竟用了什么办法,以身殉剑换天地安宁,魔神的三魂七魄重新归体,但是却被打入了六道轮回,他踏上了黄泉路,在忘川边驻足千年,遇到了一只彼岸花妖。花妖守着一块石头,名曰“三生石”,那上面刻着他和他爱的人的三生缘分,司命告诉过他,他们三生都会相遇,但是都是有缘无分,他不信天命,说会去争取,可是盯着那块石头看了好久,终究是不敢去看清上面写的东西……
他问花妖“你守在这里,千年花开,千年花落,千年换来的只是寂寞,值得么?”
花妖说,花本无心,却尝尽人世离欢,彼岸花在人走过忘川之时拿走他们最重要的回忆,却被一段段无法割舍的感情所困于黄泉两岸,不是不能爱,而是看破太多,早已不想爱。
他喃喃道,是么,当真看得太多,便不想再爱了么…
“我若过河,汝不收吾之回忆可好?”
都说彼岸花以吸食人的回忆滋补本体,他可以不在乎一切,却偏偏独舍不下这段回忆。
那一段被抹去,季无衣没有看到,只知道小妖的回答是不会拿去魔神的记忆,然后他笑了,像个孩子一样满足,走向忘川,花妖说“魔君,爱得太深,留下这份回忆当真值得么,午夜梦回,会痛么?
他没有回答,只自顾自往前走。他跳下忘川的那一刻,一朵彼岸花化为齑粉一同融入了忘川河,随着河水来到了人间,相传就散落在这蛊族大地上,然后那河水就成了穿城而过的孕河水…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蛊族儿女,也许这就是季氏一族和蛊族的渊源,季氏一族的上古残卷里面,有蛊族的陈年往事…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起那本上古残卷上的上古秘闻,季无衣都会心痛的无以复加。
季无衣摇了摇扇子,笑,“你们女王中了蛊,你们不知道?”
舜华说,“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族中无人能解。”
季无衣点头,“这么重的怨气,还真是要置你们女王于死地,这得要多大的仇多大的恨…”
电闪雷鸣,脑中闪过一丝讯息,快的捕捉不到。
“我会尽力,找到那个施蛊之人。”
出了寝殿,下台阶,又看见了那些不变色的花,季无衣顿了顿脚步。
到山门口,舜卿正好做完了今天的祷告,收了伞准备回去,被季无衣拦住。
“我想知道,尊师在哪里?”
“圣山闭关。”她盯着季无衣,“公子想做什么,舜卿都不会干涉,唯独一点,希望公子永远不要试图去伤害师父,不然舜卿不能保证不对公子和公子周围的人做些什么,尤其是那位云绣姑娘。”
季无衣捏紧了拳头,“我平生,最不喜欢别人威胁。”
“我也一样,都有最想守护的东西,公子能明白舜卿的心情。”
季无衣怒极反笑,“姑娘,我想你太紧张了,尊师是何等人物,又岂是小小的无衣可以伤害的,何况,舜卿姑娘贵为蛊族的巫司,无衣也没必要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
舜卿面如死水,坚定地离开。
吉雅被留在宫里由扶珠照顾,这几日她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圈,平时好动的人,现在却是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嗜睡且懒惰。
季无衣和慕逐君带着云绣出来,说是游山玩水,其实是暗里做一些调查。
民居都建在山中,在大山之中漫步,虫鸣鸟叫,抛开可能会出现一些令人作呕的东西不谈,这里的人文环境真的是不错的。
离王宫最近的村子,叫车前寨。
那个宅子里的人都不是蛊族,是汉人和仡佬人的混血,这个村子之所以叫车前寨,是因为进寨,满地可见车前草。白白绿绿一地,大自然的味道,还挺舒服的,正好是一场雨后,混着泥土的气息,只让人觉得全身骨络都很舒服。
寨子这段时间不太平,可以说是怪事频发,季无衣他们一路走过来,看见这寨子和外面的民居风格都差不多,阡陌小道,木质的房子,围栏里围着鸡鸭,门口一只大黄狗趴在地上吐着舌头,老人躺在摇椅上假寐,一派安静祥和。
走了一段时间,没有看见有壮丁,开始大家还猜测,可能现在是白天,家里的壮丁都出去地里干活了,或者上街去了,留着老人在家里看家,只是走了这么久,快要到晚上了,还没看见有壮丁,几人心下起疑,敲开临近的一个老人家的门,头发花白的老者打开了门,他看见了几个人,哆哆嗦嗦,“大人我们家里孩子都出去了,不在家啊,求求大人,不要抓我的孩子啊,我这把老骨头愿意交给你们啊。”
几人面面相觑,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季无衣不耐烦,袖口中飞出一根银针,插在老人的脖子上,老人的身形一怔,然后倒了下去,季无衣接住他倒下去的身子,把他扶进了屋子里面,屋子里面坐着一个老婆婆,惊惧万状的看着进来的几人,“你们干什么,不要伤害我的儿子!”
她撕心裂肺的大喊,几个人才注意到屋角的一个大水缸盖子突然掉下去,季无衣眼疾手快,走过去打开了酒缸盖头,一个青年男子躲在缸里面瑟瑟发抖,“你们干什么,不要,不要抓我…我,我,我和你们拼了。”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个锄地用的钝了的铁锄头,季无衣冷笑,一扇子扇开他狠力打过来的锄头,锄头偏了方向,那青年又抓不住锄头,锄头掉下来,砸碎了酒缸,只听咔嚓破碎声,碎裂的石块掉了一地,甚至划破了青年的脸。他一直在哭,脸上血水和泪水混合,一片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