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昭智呢?”她紧紧问锦兰,“昭智在哪里?”
“奴婢怎么知道?”锦兰反问她,不悦的看了她一眼。
她看着这五官玲珑的锦兰,心中明白:此人是在后院扶伺的,对她的其他事也是稀里糊涂。
再见李恒时,她的内心就矛盾无比:眼前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虽然以前锦兰也私下里偷偷说过,可感觉都没有这次详尽情况描述后给她的冲击力大。
李恒却若无其事,看着她笑意盈盈:“初月说你身手不如以前。朕倒认为,你练武权当健体,不必勉强。你说呢?”
她胡乱的点头,谄媚的说:“皇兄说什么,昭柔都会听的。”
李恒对她今日的言语颇出意外,便摸摸她额头,问:“怎么突地变了一个人似的,让朕真不习惯。”
外面的人按照吩咐,上了几盘热气腾腾的摆成花状的糕点,她一见就眉开眼笑,掂了一块便吃。
大魏宫的糕点名目繁多,往往配上鲜花果点,让她眼前一亮,觉得色香味俱全。
今儿上的马蹄糕、千层糕、山楂糕、松子糕都是她平时里爱吃的,正中的海棠酥更是她的最爱。
“少吃点,一会儿要用膳了。”李恒一口咬了她手上的,却看着她依依不舍的目光,主动拿了块喂她,“馋猫儿。”
“这几样都是我爱吃的。”她主动倚在他怀里,“御膳房的糕点师傅真是知人意。”
“是朕吩咐的。”李恒颇不爽她夸别人,“这些人哪里知道你的喜好?”
“还是皇兄对昭柔好。”她眯起双眼,心中不由一颤。
接下来的晚膳她连吃了两碗,连夸菜肴好吃。
李恒一双凤眼亮得惊人,一本正经的指着一盘新上的红烧黄河鲤鱼问她:
“还要不要吃这个?你一向喜欢吃鱼。”
“这时候有碧绿绿的菜?”她却是对着一盘芦笋炒茭白,奇怪了,“早想问了。”
“上京的皇家与权贵之家在温泉地带建有菜园。别说蔬菜,就是春夏水果也有。”李恒倒是知道。
怪不得昨日给她上了盘胡瓜,她还以为上京存储技术好,所以冬日也有胡瓜。
看样子是现摘现开的。
她被震住了:本以为大魏一打战就不行,官员与百姓智力统统成问题。谁知厉害到匪夷所思!
“这肉是?”她干脆问下去。
“是猪里脊肉,娘娘。”程富国见李恒被问倒,便上前一步轻声回答。
她不信:她的舌头不是一般的刁,猪身上的肉她还吃不出来?
“确是。”程富国见她的脸色不对,便解释,“这是每头猪里脊最上面的一片肉做成的。”
李恒见她对着玉瓷盘里的菜瞪视半天,只得放下手中去鱼刺的筷子,微微一笑:“这算什么。上京自古就是帝都,生活自然细致化。衣食起居,都有讲究。过段日子,朕让人好好教导你一下。”
她笑着对李恒歪歪嘴,一脸我是乡巴佬不懂事之相:“上京是赫赫国都,饮**美,自然他处不能比。是臣妾来自偏僻,见识少。”
李恒是何等人,还会听不出话音来,看着她便骂:“有看法了不是?你这么一称呼,朕就知你,肚内在腹诽了不少了。”
她笑咪咪的得寸进尺,左敲右击:“皇上哥哥的国库里的钱多,杀几头猪做一盘菜算什么!”
李恒夹了芦笋给她,等她吃完后,才淡淡的:“朕本不讲究这些。只是你一向馋惯了,又加上熬了这么多月,才从生死关里回来。朕便关注了些。”
“昏君!”她一本正经的打趣李恒,“皇兄是给昭柔找骂名,以后不可了。昭柔不挑食,皇兄知道的。”
“放心吧,”李恒轻笑,凤眼瞄着她,“就是普通人家,男子也该养好妻子,朕不短你吃喝。”
“当心御史台上书劝谏,到时反而不好看了。”她看着李恒,继续劝说,“美食多得是,何必落人口舌。”
“昭柔,你好生厉害。”李恒不吃了,站起搂着她就走,“朕以后不让他们准备里脊肉就是了。”
“大魏重礼制,多谏官,也是有好处的。”她享受着被大魏皇帝伺候洗漱的待遇,嘴巴里却是一套,“以后违反规定的,生活过度奢华的,先拔掉几个,皇兄忍耐了这么久,也够了!”
这大魏皇帝眼前一亮,马上接应:“好。”
但她自己马上领教了大魏礼制的“厉害”!
李恒命钦天监择定宜祭之日,翰林院撰拟祭文,太常寺、工部、户部分别预备祭品、仪仗,带她去太庙告祭。
她来乾坤宫倒是睡香吃好,天天泡澡,身上的肉多了不少。但到了祭日,黑夜瞎火就被李恒摇醒了。
她穿好朝服,头戴沉甸甸的凤冠,在寒冷的冬夜中被扶上了辇,只来得及在车里惺忪着睡眼啃了几口热饼,喝了两口热水,就被急匆匆的李恒带了下去,时间已到告祭时间的五鼓时。
四鼓,陈设祭器、祭品、牲俎,乐工,然后百官集庙门外恭候。
五鼓,告陪祭官各朝服,由东戟门入殿。待击鼓三严,告、陪祭官就位。
她的腰被李恒不动声色的扶住,缓缓走向黎明的巍峨的大魏太庙,看到大魏的一众文武官员在寒风中目不斜视的整齐的跪下,山呼“万岁”,心中是不无震撼。
李恒带着她前后行三跪九叩首礼。
中间三献、读祭文。
迎灵、初献、亚献、终献、受胙、撤馔、送灵等均歌乐章,气势恢宏。
但整个仪式实在太长,等完成时,她发现正殿中的自己已饥肠辘辘,裙下的脚尖已不动声色的在原地动了数次,巴不得结束了。
而寒风中的文武大臣,仍然不变姿势,等待李恒和她出来,直到两人的车驾辚辚离开。
她心中震惊,原来做大魏正儿八经的臣子得先练“膝盖功”。
她在辇里忍不住感叹:“魏族三千年历史,礼乐之制,君臣之界,上下之别,赫赫之严,总算领教了。”
李恒拉着她躺下,一同抱着暖炉暖着手儿:“你又错了。这些人也就表面上看着还行,实际上根里全烂透了。朕巴不得将他们全换了。”
“这些话,也只能同你说说罢了。”
李恒长叹一声:“朕有时都忍不下去了。”
改天,李恒带着穿了男装,一脸欣喜的她去“逛一下”。马车出了大魏宫,到了偏僻处,李恒就让人停住了。
她被放到了马前,李恒上马后,用斗篷将她从头到脚的包住。
风从后颈的发丝间吹过,凉凉的。她从他肩上想伸出头瞅一下上京的街道,却被一把搂到了怀里,紧紧的。
终于来到了山郊的一处有着大片梅林的园林里。水清碧转,山远近,路横斜。树树梅花,正在怒放。风动婆娑起舞,意远幽长。
此间风景绝好。
李恒嫌弃山上地气冷,连地也不肯让她下,抱着她走了一圈,才让她自己爬上一棵开得最盛的树,折了一枝妖娆怒放的。
“回去插瓶,肯定好看。”她厚着脸皮炫耀,“哥哥到时画一幅我映着红梅的画。”
李恒笑得整个胸腔都颤动了:“昭柔,你夸花还是夸自己?”
“是夸哥哥的画。”她大言不惭,自夸自擂,好不得意,“肯定是绝作,倾倒无数后人。”
李恒看着怀中的她瞠目结舌:“天下居然有你这自恋到这种地步的小无赖!”
赏了红梅,到了内室。内室布置雅致,珍贵字画无数,有清香沁人心脾。
“南方的青茶,你尝尝。”李恒亲自动手煮茶。
“好茶!”她赞不绝口,“茶器更好,淡雅又古朴。也只有上京,会如此风雅醉人。”
“这水从哪里得来的?”她见李恒动作优美的从一个双耳罐里倒出煮茶的水,便问。
“这是蜀地青城之水,那里的山泉泡茶最佳。”李恒答。
“古人云:所谓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水十分,茶亦十分。八分之水,试茶十分,茶只八分耳。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李恒向她慢慢道来。
她品着茶。李恒见房间地龙烧得很热,便令人开了一轩窗:“外面的凤山之美,不亚于胭脂山。喝茶之道,讲究与境相融,力求能养生、怡情、修性、证道。”
对面的李恒面如美玉,笑如春风,一举一动,皆有风情,令人陶醉。
她微笑了:这个哥哥,实在诱惑人,令人忘了拘束,想要轻薄一生。
李恒有一双修长玉白的手,给瞬间沉默不语的她倒了一杯又一杯茶。
她一向喜欢吃瓜子肉,不喜欢磕瓜子皮。于是在那剥瓜子肉。
李恒帮她。他剥得很熟练,比她快多了。
最后,俩人将一大盘“战果”——瓜子肉很快瓜分下腹。
李恒一改平日的矜贵样,一颗也没让她,吃完后,不禁相视而笑,此情景实在熟悉得很。
她内心明白:恐怕以前无数次这样过,她与李恒比想象中的会更亲密。
帘外,笙歌起。美人纷纷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