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毕竟大中还是年少,不知女人的好。总有一天,她会暖回他的心。
她摸摸肚子,很是自信。因为大中知道她有孕了,也是欣喜的,抱着她说了不少的好话。
柴米油盐酱醋茶,两人一起过日子,她有滋有味的伺候着大中,看着自己的肚子慢慢大起来,总算知道了有滋味的日子是什么样子。
她生下了孩子,大中一改往日的疏懒,对她是百般照顾。
可惜大中还是豪门贵胄。并且还出身将门,过不了长久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
“我必须出去。这也是为了保护你母子三人。一旦城破,无人能生存。”
“以前对不起你,你别放在心上。”大中抱着两个刚出生不久的儿子说,“你是个好女人。只要我活着,定会护着你,没人敢再欺负你。”
她满足的想:这样的夫君,大概就是沈侧妃口中的“良人”吧。
大中最后一次出去前,跟她说了半夜的话。他一脸轻松,仿佛卸下了无数的心事,对着她憨厚的一笑:“看好两个孩子。王爷说了,咱们的儿子就是他的儿子。”
只是这一次,原来就是永别。
她总算了解了自己的夫君:原来他还是一个如此重情重义顶天立地的英雄。
大中说,他见到沈侧妃派来的嬷嬷,才知道沈家当初将沈婉约嫁给霍真,本就是场阴谋。
佳人将军,相遇于荷池,一见钟情,再见定情,追到淮南,山盟海誓。这一切的背后,是早已安排好的,并且还有沈婉约的百般不乐意。
沈浔、沈婉语、沈婉约其实并不是同母所生。沈浔才出自沈灵冰的正室,沈婉语出自一个婢女,婉语出生后成为姬妾,并沈灵冰对她失去兴趣后,还成了伺候客人的姬妾。而沈婉约的身份最神秘,她的母亲从没出现过,但沈婉约的生辰时带来的礼物,皆价值不菲,而沈灵冰对沈婉约也是百般呵护,与婉语自小参加训练不同,婉约的生活就是豪门大户的姑娘的标准样式。
说也奇怪,沈婉语对这同父不同命的小妹怎么也产生不了嫉恨。沈婉约是个很善良大度的人,虽然最小,可打小就对沈婉语十分照顾,自己手中的珠宝首饰总是拿来与沈婉语共享,沈婉语手头宽裕些,倒也有了几个身边可用的人,可惜最后还是让父兄拔了。
不乐意嫁给霍真的沈婉约还是认命去了安西府,成为安西王府中言笑晏晏的王妃。与沈婉语不同,一开始,沈婉约就不受沈家的控制,直到她生下了长子霍昭武,霍昭武被沈浔带走后,才开始听话起来。
七年后,一开始就取代了沈婉语的女儿的霍昭武已治好了胎里带来的病,成为景王府的“世子”景美,沈婉约死脉被沈家握在手,才完全受控于沈家。
“沈浔到底对婉约做了什么,而想利用安西府达到什么目的,我完全不知。只知婉约的死,肯定不是被妾室诬陷而死那么简单。”
这一切,只因为这里面的一节脱节了:负责训练的苏刺史偷偷的留下了其中一个“死去”的女孩。而这后来的五姨娘利用了漫长的岁月,偷出了一颗可控制毒性三年的解药。
“他们的毒术和医术都非常高明。毒性发作一旦没有解药,如同万虫噬心而死,惨不忍睹,没有人会想到反抗。有些人的解药必须一月一服,有人一年一服,而侧妃是几个少数的只需两年一服的人,平时没有任何症状。沈浔和沈灵冰属于下毒和医药的高手,侧妃嫁入景王府前,景王妃也生过两个女儿,侧妃进王府后,就没有再怀孕。其他姬妾也是一样。后来,霍昭武来了,景王府包括侧妃在内,再无孩子出生。”
“景王爷根本不知侧妃迟昭武出生两个多月的孩子被人掉包过,因为沈浔治好了他唯一儿子的病,一直是感激涕零,对沈家言听计从。”
一个月前,沈侧妃回娘家探亲,见到了一个胡人,容貌与沈灵冰相像,经常与沈浔他们在一起不知商议些什么。沈侧妃便上了心,让自己伺候胡人的亲娘想法去偷听了点滴。
“隐隐约约听见霍昭智、会蒙山等词,还说是必死无疑,不知是指谁。”
这沈侧妃对安西王霍昭智只有一个要求:找回她的女儿。
“四年时间,如能找回小郡主,让侧妃看上一眼,侧妃说自己就知足了。”
可惜霍昭智并不能躲开会蒙山上的灾难,否则凭着霍昭智的能力,应不是难事。
沈侧妃最终把女儿的命运压在了声名鹊起的安西王霍昭智身上,这把压得准,可惜也不准。
大中赶过去时,天地白蒙蒙的一片,会蒙山上白雾覆盖。令大中吃惊的是:会蒙山的北山下不见任何人影,唯有会盟牧场的战马在白雾中悠闲的吃着草。
大中找到了一个牧马的士卒,在他的指点下直上半山腰:赫旦这厮真不是人,居然会背叛王爷,将会盟古道指点给胡羌军,让胡羌军沿着密道撤退到陇右。
白蒙蒙的山中,大中愈来愈觉得不对头:这山中太安静了——安西王率着轻骑追赶,后继军队怎么还没赶到!
大中居然看到了白雾中隐隐约约的都是胡羌军的旗帜!本已溃败的胡羌的军队趁着厚重的白雾,返回来在包抄王爷的轻骑!
这是怎么啦!难道胡羌的军队未卜先知,知道今日山中有大雾,就提前布好局,包抄安西军?
他过来时对沈婉语的人半信半疑,现在终于觉得一切都不对头了。
他滚下马来,在地上匍匐前进,仗着熟悉环境,绕过了胡羌的人马,到了实际已被围的大营中。
“大中,你回来了!”凤清大概已得知他另有任务出去了,“有没有看到霍修明父子率领的军队?他们本待命围包溃退的胡羌军,谁知胡羌军退到山上了,王爷率轻骑昨天就赶到了,没办法只得等着,等得心急,大伙儿都在发火了。”
大中的心沉了下去,他不敢相信霍真会如此绝情,但事情确实是这样了。
“王爷在哪里?”大中只是扯着凤清的衣领拼命问。
“那边,是一个人。”凤清指着白雾中的悬崖,低声道,“王爷今日情绪有些不对,不准我们过去。”
“快叫人!”大中放开凤清,赶紧往悬崖边跑去,边跑边呼唤着提醒:“王爷,我是大中!”
凤清也明白了,赶紧回头召集人手。
“大中,快过来帮忙!”是初月的声音,“王爷被袭击了。”
后脑血淋淋的霍昭智就这样在悬崖边被初月拉上,大中刚接过来,这小王爷的师傅就一下子不见了。
“大中在两个月后才回来,一只脚已经瘸了。我知道,他努力与我过日子,可他人,已死在了会蒙山上。”
“他在最后一次与我告别前说了这一切,并且还告诉我一件事情。”
“他把我接到小院前,老王爷叫了他去跟一个人对质,他昏了头,竟把王爷送口信给会盟山南的事说出来了。”
霍真当场气得晕了过去,醒来后大骂:“孤就奇怪,李恒怎么可能会对他下手,还在猜测是否是永和帝作了手脚。原来一切都是他在演戏!”
“让那孽障滚回来,孤要看他怎么说!”
“老王爷!老王爷,快醒醒!”
“畜生,也不想想自己的母妃为了他两个活下去,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居然敢干出这等不要脸的事,私奔嫁人,如此不知廉耻,李恒要是知道,非撤了攻打陇右的兵马不可!”
“樊荣!”霍真高声叫外面的人。
“在。”
“城内战役结束了没有?去拿那孽障回来!”
“老王爷息怒。老王爷指的是王爷吗?王爷今非昔比,现今已是军、政都握在手中了,樊荣岂敢拿下他,又怎么拿下他?”
“大中,你先出去吧。”霍真终于镇定下来,示意胡大中退下。
苏苏仰头,看着这安西王的眼泪一点一点的掉下来,慌了,赶紧起身,递给他一方手绢。
“大中说,王爷让他带的是一块玉佩,他冒充王爷出去,带上虎头面具前,将玉佩重新系到王爷的衣角了。”
“王爷让大中带给那人的话是:再等五日,定会回来。”
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哭得双肩颤动,好似有无数的委屈,可这委屈又似无法发泄。随后抓住自己的胸口,紧紧抿住自己的嘴角,可呜咽声还是抑制不住。
仿佛心底里,这痛苦和绝望一直就在,只是不知如何发泄出来。
苏苏又跪在了地上,不敢相劝,也终于明白大中从会蒙山归来时,为什么会死气沉沉,仿佛已是死人。而临死之前,又为何那么轻松了。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站起扶起苏苏。
“大中始终是孤最好的兄弟。他一次代孤去死,一次为全安西府百姓献身,嫂夫人和两个孩子,应以他为傲。”
“这些话,希望再不会有人知道。”
苏苏叩头:“妾身代夫君谢王爷最后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