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九日,札幌到东京的高速公路上,一辆白色铃木小吉普正在疾驰。
这是辆两门的小车,骆阳平坐在副驾驶座上,呆呆地望着车窗外的野景,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
开车的自然是藤原绫香,她显然不缺钱,换车已成了家常便饭,当然,在目前情况下也是必须的。
“为什么会是那里…”骆阳平嘴里时不时的嘀咕着,也不知喃喃了几遍,最初听到藤原绫香的话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不停咽唾沫,他当然知道青木原是什么地方。
这个全日本知名的自杀之林,每年都有成百上千人选择在那里结束生命,那么阴森恐怖的地方,却是他们现在必须要去的目的地。
那个神秘未知身份的人,带着安真龙本在那里干什么?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犹如十几天,骆阳平感到身体有说不出的劳累,他终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木盒就安静地躺在后座上,也不晓得那小怪东西正在里边干嘛。
有时候他在想,那会不会是吉罗亚的宠物,一只进化变了种的萤火虫,具备了一些特殊超能力,但虫子能用心灵感应传递语意,实在是匪夷所思。
而且从外形上看,那分明就是一个缩小了几百一千倍、样子和梦中山上巨兽如出一辙的东西,骆阳平想起了深海大王乌贼和菜市场的普通小乌贼,那是不是一样的道理?
“在想什么?”藤原绫香笑了一下打断他纷乱的思绪,“是不是越来越害怕了?”
骆阳平发觉这女孩跟自己说话时笑的次数越来越多,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冷冰冰,这多少让他心里暖暖的。
只不过他实在高兴不起来,她讲得很对,自己心里的恐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往上升,控都控制不住。
按照计划,他们会在傍晚时分抵达东京,住一晚后明天一早就去青木原,那也是三个月限期的最后一天,如果不成功,也许天黑后就是骆阳平生命的终点。
只是他不知道,要是最坏的情况发生,自己会怎么个死法,是被试验的副作用,还是被盒子里的小畜生杀死,是干净利落还是痛苦万分。
“我是害怕”于是他回答道,“如果我明天死了,你会难过么?”
藤原绫香笑容立刻不见,双手紧紧把住方向盘,她明显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骆阳平心里叹息了一声,把头又转回窗外,道:“要是我真的死了,麻烦你火化,然后把骨灰倒入海中,我这样的人,大概注定孤独地来,也孤独地走。”
“要是我死了呢,你会不会难过?”藤原绫香终于道,两眼依旧直视道路的前方,“我的命跟你差不多”。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好了”骆阳平脸上露出了笑容,“不过即使死也要带上那个家伙,不管他是什么人。”
“我想问问你”藤原绫香会意地上扬了一下嘴角,“假如那人真的是凶手,对于他专杀长期昏迷过的人,你有什么看法?”
骆阳平一颗心立即沉了下来,这个问题他当然早就想过,而且觉得答案非常明确,凡是不能提供有用的梦中信息的试验品,都必须被抹掉。
显然并不是所有的试验都成功,特别是早期的试验者,多半都是失败品,有些可能再没苏醒,有些恢复了意识,但效果很不理想,所以依然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多么残忍可怕的事!骆阳平曾想联系野边问她妹妹之前是否长时间失踪过,可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问。
“你是不是想说我很可能也是那个家伙的目标?”他反问道。
“我有种感觉,即使我们不去找他,他迟早也会找上门的呢!”藤原绫香道。
“那挺好,既然那人又想杀你又想杀我,那么我们就联手把他干掉,也算为那些遇害者报仇,即使我们死了也值了。”骆阳平缓缓呼出口气,把车窗放下一条缝。
一丝丝冷风吹入,他本来就披着那件野边给的大衣,往身上裹紧了些,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进入了埼玉县境内,离东京已经很近。
大都市夜晚车水马龙灯光灿烂,他们抵达预定的住处时,已快八点。
这当然不是高级酒店,只是一个供两人住一晚的普通民居,除了睡觉,他们还要再把各项准备工作捋一遍,虽然做不到万无一失,但至少把生存率尽量提高一点。
“那片林子很大,你真的不打算联系警视厅帮忙?”这句话刚才路上骆阳平不止一次想说,可直到现在才提出来。
“只有我们两个”藤原绫香却只淡淡道,“记住,你的目标是安真龙本,而我来对付那个人。”
“绫香,有句话我还是得问一问…”骆阳平犹豫了一下,瞅着她又道。
藤原绫香坐到了床上,道:“你是想问是谁告诉我他们在青木原的吧?”
骆阳平在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道:“你不一定要告诉我是谁,我只想知道那是不是个可靠的人,否则我们怎么肯定不是陷阱?”
藤原绫香没有回答,只是一下又站起来,走过去打开一部分窗帘,望着外面不远处闪烁的霓虹灯,道:“想不想去街上走走?我饿了。”
骆阳平当然不可能拒绝,即便很累,于是很快两个人就出现在一个小居酒屋里。
外头很嘈杂,居酒屋里却出了奇的安静,老板是个上了年纪头有点秃的人,看到藤原绫香坐下来,问道:“房间还满意吗?”
藤原绫香点点头:“很好,我们明早就出发。”
骆阳平已经瞪大了眼睛,他当然立刻意识到,就是这个男人借给他们过夜的地方。
可他什么都没问,突然觉得该怎样就怎样,和自己关系不大的事情没必要去鸡婆。
吃的喝的相继摆了上来,藤原绫香一口一口吃得很香的样子,他却还是老腔调,对食物的**远不如从前,不知道是否也是副作用里的一种
于是骆阳平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啜着清酒,然后就瞥到酒屋老板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这眼神顿时让他觉得不自在,正感到手足无措时,这男人突然问道:“你是不是黑岩重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