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带出升降机的一刹那,骆阳平的眼睛就又被平头男缠上了黑布,同时还被反绑住双手,然后整个人都被从床上拉了起来。
他脚上还套着那双攀岩鞋,很快就感觉由坚硬的地面踩进了泥泞,他清楚已经走到了外面。
“通知他们,把不必要的资料都毁掉!”菅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前方却隐隐响起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
骆阳平虽然算不上军事迷,但也知道那是架产自美国的ch-47支奴干重型直升机,只是他不明白一般只军方才会有的这种飞机,为什么这个组织也有?
引擎声越来越大,对于骆阳平这种耳朵异常灵敏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他的头不禁有些左右乱晃起来。
“是不是很响?”这是身后平头男的声音。
“能不能给我戴耳塞?”骆阳平顺势问道,他清楚这些人多半都戴着专业耳罩,这对他不太公平。
然而没有耳塞,叫羽生的平头男只是伸手过来把黑布扯了扯,遮住了骆阳平的耳洞。
骆阳平有点气可没办法,好在布虽然没有耳塞管用,但总算也能挡一挡。一丝光从黑布下方透了进来,骆阳平让眼球尽力下瞅,脚下的光线很暗,显然的确已接近傍晚,然而即使在昏暗中,他仍一眼就发现了土质的特别。
下过雨的小路满是烂泥,踩上去泛起阵阵泡沫,然而这泥泡竟然是红色的!
骆阳平一步步向前走,心里满是疑惑,红土本身并不独特,世界上许多地方都有,可他之前被押来的时候也瞥过地面,那时这泥土呈现灰褐与别处并无不同,为什么现在会这样?难道…难道这里的土和水混合时间长了就会起某种反应慢慢变成红色?
还有,为什么这个羽生刚才拉布的时候,又不经意给他的左眼下方留出了一条缝?
他脑子一晃突然反应过来,先前在直升机上时,也许这人并不是因为乱流无意间那样做的,而是故意想让他发现这泥土的特殊。
即使隔着布,骆阳平还是很容易听到背后传来的呼吸声,那无疑就是羽生,这个留着小平头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他正想着,脑袋却突然有种炸裂的感觉,他们一行人已经穿出树林来到一片空旷地,停在前方随时准备起飞的支奴干引擎的轰鸣毫无遮拦地全都穿透布条灌进他的耳朵里!
同时被螺旋桨叶带起的狂风一阵阵迎面吹来,骆阳平感觉身后一只大手猛然拍在自己上背然后用力把他压低,他不看也知道那是谁的手。
引擎声震得两边耳膜都要破裂,他就这样被野边半压半推着往前走,忍着巨大的痛苦终于来到机舱门的梯子边。
野边将手掌收起用两根指头戳了戳,骆阳平明白那是要他爬上去,于是小心翼翼提起脚,一级一级向上登。
机内的隔音显然很不错,他跨进机身的一刻,那种噪音立刻消除了一半,野边的手又推了上来,一直把他推到舷窗下的横椅旁。
骆阳平背着手慢慢坐下喘气,喘了还不到二十秒,随着阵阵登舱的脚步声,舱门“砰”的一下关上,然后他就觉得身下一阵空,这是飞机离地时的感觉,庞大的支奴干在呼啸中腾空而起!
“我的眼睛要蒙到什么时候?”他随即问道。
没有人回答,骆阳平等了足有一分钟,野边沉重的皮靴声又响起,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气一把将那条黑布拉下。
黑布缠了几圈当然不可能被扯掉,野边只是把布往下拉到脖子,同时道:“不准扭头往外看,不然宰了你。”
“你就这么怕我看到下面呐,你们到底在这种偏僻地方搞什么龌龊事啊?”这是骆阳平想嘲讽野边的,虽然他皮肤被刚才那一下刮擦得很疼,但是没有失去冷静,不会真的问出来。
只是被黑布蒙了许久,他刚张开的时候多少有些刺眼,野边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也令人感到十分厌恶。
过去有那么一段时候,骆阳平曾对这个大块头有过一丝好感,总觉得这人并不坏到极点,可是从今天早上到现在的经历,让他恨死了这个野蛮的家伙。
然而野边却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看小子,我兑现了承诺让你洗了澡,否则你现在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臭猪,那么你呢,为什么总是不配合,把知道的告诉我们有那样难么?”
这大块头说话的语气居然放软不再那么凶,骆阳平心里多少松了口气,但不肯定这是不是好事。
“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这次他问了出来,“你们这些加害者把我弄得够呛,还指望受害者配合?”
“哈哈!”野边非但没生气,竟然还咧嘴笑了起来,“小兔崽子,你自讨苦吃难道不是活该?你该庆幸我们必须离开那里,否则接下来有得你好受。”边说边掏出一把利刃,划了一下就把绑在骆阳平腕上的绳子切开。
“别一口一个‘小子’,你比我大几岁啊?”骆阳平边左右手互捂腕子边道,“不过看在给我松绑的份上,告诉你一件事,我昨天去地下前,在青木原里看到一个个子和你差不多的家伙。”
野边一下警觉起来,身子明显紧了紧,虽然极其轻微可还是被骆阳平捕捉到,“那人长什么样?”他马上问。
“不知道,因为他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骆阳平回道。
“果然是那个家伙…”野边喃喃着站了起来,“还有呢,再多说点。”
骆阳平心里泛起了笑,故意卖关子道:“怎么,听上去你认识那人?”
野边却没上当,换了副口吻道:“你是想知道那家伙是谁吧?很可惜,不关你的事。”
骆阳平心里的笑顿时不见,他的确很想借机探清楚那个人的身份,可还没继续说,那边的前舱门突然打开,已经全副武装的近藤从里面大步出来,冲着这里道:“后方发现竹岛的飞机,正朝我们过来!”
他话音还未落,野边已经奔了过去,这大块头看似笨重,其实动作快得很,骆阳平看着他和近藤进入驾驶舱,门“砰”一声又被关上,不由叹了口气。
他待的地方是后舱,视野里没有羽生,应该也在前面,至于那个川口医生,甚至都不肯定有没有上机。
现在斜对面只站着一个持枪戴武装头盔的家伙,两眼虽然被盔下的镜片遮住,但骆阳平还是认出了他。
就在这时,一股自由落体感倏地涌上,机身陡然就开始倾斜,骆阳平立刻意识到直升机在快速下降,他的身体状况依然不佳,可动作还算迅速,赶在自己失去平衡前死死抓住了横椅的边框,手腕立时一阵疼。
戴头盔的家伙却只轻轻拽住舱顶挂下来的吊环带,就像在地铁里一样,同时冷冷道:“保持那样就好,别有轻举妄动的念头。”
骆阳平低头“嗤”了一下,然后又把头抬起,道:“你觉得我们逃得掉么?”
“简直是废话”那人道。
“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叫渡部吧?”骆阳平道,“那次在游艇上我们见过,那时我戴着面具。”
“那又怎样?”这个人显然不否认,“你到底想说什么?”
直升机稍稍平稳了些,机舱又恢复了水平,“告诉我,你们这些人是不是背叛了吉罗亚萨麻,还是本来就一直在利用她?”骆阳平清楚问这个有危险,可他确实很想知道。
“你认为我会回答你么?”渡部淡淡道,“不过那时候你说自己的父亲掉下悬崖,我们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是池田重山的儿子。”
骆阳平怔了一怔,可还没回话,直升机前舱里就隐隐传来了争吵声。
渡部没有任何反应,不仅因为戴头盔,而且他只有常人的耳朵,在嘈杂的引擎声中很难分辨出紧闭的门里边的声音,但骆阳平却可以。
“我们处于劣势,绝不能硬来!”这是菅泽在说话,“照刚刚商定好的做”。
“呵呵,我就知道自己一直跟一群胆小如鼠不敢冒险的家伙混在一起,所以这么久了什么都没干成…”这声音毫无疑问是野边。
“这是什么话,我们的计划已经初步有了成果,难道你想退出放弃…”
“听着!菅泽一助,老子对你们的计划不感兴趣,也不关心那地底下有什么,真对神祗崇敬的话就不要去打扰神的安宁!”
原来菅泽的全名是菅泽一助,骆阳平表面装作和渡部一样什么都没听见,心里却暗暗记下每一句对话及里头的信息。
“那你呢?”原来川口医生还是上了飞机,“你还不是有求于神灵?时而信奉时而怀疑,你自己在矛盾里一路过来,现在还说什么风凉话…”
“住嘴!”野边明显一下子暴怒起来,听上去像是要开干的节奏。
“注意!已进入前方美军基地的探测范围。”这是个陌生的声音,应该是直升机驾驶员。
“保持这个高度,别让美国人的雷达发现,否则就麻烦了。”菅泽说道。
骆阳平一下就明白过来,这伙人想通过超低空飞行,借助前面的一个驻日美军基地摆脱后边的竹岛,很可能后面那些人的飞机不是可以长时间低空飞的型号。
那些对话里无疑含有大量讯息,“美军基地…红色的土…”骆阳平心里嘀咕,有这么两个坐标,要查出刚才地下据点的方位看起来不会很难。
同时他也想到,美军在日本的驻地,绝大多数离海非常近,也就是说很可能他们距目的地也不远了。
“父亲的遇难地…”骆阳平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有波动,这种时候冷静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这时,机身一阵震颤又开始倾斜,这次和上次是反方向,骆阳平整个身躯都被自身重量压着贴到舱壁上,透过舷窗玻璃看出去,即使昏暗即使在低高度,视野内远方的大海也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