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曦咽下他舀来的粥,现在她只能吃这种流食了,接过话,“我知道怎么用冷水泡茶。”她说完就想起那个人,当初看到自己泡茶,冰寒的眼第一次出现了破裂,表情很奇怪,然后问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自己泡茶水都是这样做的。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好像很理所应当地点头,看到那僵硬的面孔才不好意思地问有什么问题,当时,自己肯定是傻透了!
“冷水?你还是没有这泡茶这种高雅活的天赋。”幕清吹了吹热气,继续道,“这些年,每当我特别想你时就会去抓一把茶叶放在杯子里,只闻茶香,却不敢泡。”
“不管别人泡得有多好,我竟然还是觉得你用那种冷水温水泡得最好喝,你说,这是不是不正常?”
“没有,没有不正常。”
氤氲的热气让彼此的面孔模糊不清,幕清不在乎她的冷淡,一个人絮絮叨叨,“当初我是被楼主救下的,他说他经过时,看到那里熊熊大火,而我还在门口,虽然身体冰冷,但好在还有一息尚存,就救下了我。”
“你说他怎么会那么好心,但结果就是一个人再坏,他也可能做出救人一命的好事来对不对?他没有孩子,就一直将我抚养长大,然后我在他的带领下,就这样一步一步成长起来。”
“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你,要不是一次偶然我看到当初那个女人,那个给了我一剑的女人,我也不会想到,当初那些人竟然是鎏苓宫的,不过要不是这样的偶然我或许也不会在鎏苓宫安插眼线,也不会找到你了。”
“其实……”
醉曦一直很平静,平静道不可置信的地步,他在尝试用这些年的经历取得她的信任,可心墙的打破,不是一朝一夕,她没想到原来当初他见到了岚雪。“你见到那个人什么反应?”
幕清的话被打断,他也不生气,听到这个问题他也不过是微微一笑,歪着头想了想当时那种感觉,“恨得想将她碎尸万段。”这么没有波澜的语气,说出最狠毒的话。
当时,是真的恨她,想要将她碎尸万段,不,那都不足以泄愤!
醉曦勾起唇角,“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我还会呆在鎏苓宫甚至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呢?”
幕清搅拌药粥的动作一窒,“你想告诉我时,自然会告诉我的。不过,你杀了那个女人不是吗?”
“嗯。”
“这样就好了,其他的,等你想说时就告诉我,我在呢。”
她将头靠在枕头上,叹了叹气,语气清寒里带着温和,“苏帷,我很抱歉,事实上,这些年我总会夜夜惊梦,梦到你一身是血地趟在我怀里,哭着喊着疼,可我无能为力……”
“姐!”
“苏帷,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你是我永远的弟弟,可是,现在让我真的毫无防备地相信一个人,信任谁,交出自己的所有,对不起,我做不到!即使那个人是你,我也做不到!”
这是她能说的底线了,告诉他自己最真的想法,不再无形里伤害他。
幕清手一抖,他放下手里的碗,然后上前弯腰动作极为轻柔地抱住她的肩膀,像是在保护一个脆弱的精灵,透着怜惜和爱护,“对不起,我不该逼你的。”
“嗯。”
“你好好休息养身体,这几天我亲自照顾你。”
她望了望外面,才想起那个人,南逸辰!她到现在才知道,对那个人来与否,竟然看得那么重要!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说,完全就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漠视,所以不知道。
“什么时候放我走?”
幕清放开她,站起来眼神平静地看着她,一字一句,“你想走?”
“我,必须回去!”
阳光落到他的肩上,后面温暖怡人,他感觉不到暖,时间像流水在流淌着,如同过了一个时辰,又如同过了一分钟,或者一秒,幕清听到自己的声音说:“等你伤好后吧。”
“嗯。”
“姐?”
“嗯?”
“那我要怎么找你?”
醉曦抬眸和他目光相对,那样被渴求的眼神,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般,让人心生怜惜,可她不一样,即使曾经那样刻骨铭心地痛,但都抵不过这些年她的自我封闭和不再信任,“你活着,就行了,至于……”
“至于联系,就不必要了?”
“嗯。”
“……”
衣衫浮动,幕清站直了身体,,他抚了抚袖子上的花纹,然后,低低笑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秋鸢呢?让她来伺候。”
幕清表情诡异,“她不是……”
“无碍,现在,她是你的人,我也放心。”
“好。”
……
刑房内,秋鸢被绑在了木架上,鞭子甩在身上的时候疼得死去活来,每一次都打在经脉上,伤不到皮肉,可远比肌肤裂开来得可怕和残忍。
“住手!住手快住手。”笑御跑来喊道,行刑的人微微一顿,瞬间鞭子就被抢了去,“左使有令,让暗卫灵瑟立即前去伺候,刑罚就免了。”
手忙脚乱地解开束缚在秋鸢身上的绳索,“我说,你可别晕倒,现在你可没权力倒。”
秋鸢强撑着走出阴冷潮湿的刑房,外面的阳光刺来像是明晃晃的刀剑,她眯了眯眼,问着扶自己的人,“左使可是有事?”
笑御略带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却文不对题,“传说鎏苓宫阁主,残忍嗜杀,冷酷无情是真的吗?”
她蓦地一顿,“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想知道,如果传言是真的,你恐怕,没机会看到明日的太阳了。”
秋鸢也不笨,随即反应过来,“是阁主要见我?”
“嗯嗯。”笑御大力点头,原本扶着她却突然松开了,他一旁兴奋大叫,“喂,那样残忍的人,会怎么惩罚你呢?呃,”他歪着头想了想,“剥皮?用毒?还是活剐?”
她木讷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恐惧,只是淡定得不像样子,对于笑御在这种残忍至极的事情上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她没有丝毫的不适,这人依旧没变,心里变态!
表面上纯良无害,可是内心的阴暗早就腐蚀了他,就算是平时关系说得过去的,他也很喜欢猜测他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人性,早就被扭曲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方式?唉,我还没看到那个阁主长什么样子,不知道好不好看,这么残忍的人长相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对了,灵瑟,你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她喜欢什么样的方式置人于死地?喂,问你话呢?你发什么愣啊?不会是害怕了吧?没关系,人反正就是要死的……”
秋鸢没打算理他,阁主召见吗?
“你还没告诉我她究竟喜欢怎么惩罚人呢?说出来我去试一试。”他眼里的光是兴奋,那种精光让人无端地恐惧。
她身体上的疼痛已经被笑御给分散了,只是冷笑,“你错了,她从来都不会亲自去罚人,她还没有闲到那个地步。”
“啊?是这样?也许是你没见过呢。”
没见过?是啊,她没见过,那个人,在对最讨厌的人,也只是一刀毙命,而不是凌迟,她没有那种喜欢欣赏别人求死不能痛不欲生的癖好。
“走吧走吧,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召见你?难道是照顾她?这个可能性……不可能啊,明明你都背叛她了,怎么会要你去伺候……”
“她的身体?”
“没事,挺过来了,不过昨晚上,左使那样子太疯狂了了,吓死我了。”
秋鸢一怔,她一把抓住笑御的臂膀,力道大得惊人,“你说什么?”
“啊啊啊,你放开我,”他一把甩开她,“你干嘛反应这么大?她不还没死吗?反正就是……就差点了,唉,不过据说,要是一般人在没了内力的情况下……唉,你跑什么,你刚刚不是还很虚弱吗?……”
幕清站在自己寝殿的后院,面沉如水,他说不清心里的狂怒是怎么回事,知道再联系对彼此都没有好处,也知道她说的是正确的,可是,自己那种巨大的失落像是被黑暗包裹,自己的双眼身处幽暗,难以挣脱。
手里的剑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一声龙吟,长剑出鞘,冷光泠泠,挽起的剑花缭乱且毫无章法,漏洞百出,剑气却凌厉,院子里的花草被伤得七倒八歪,树叶被切成了碎片纷纷扬扬的散落。
无渊听到舞剑的声音,转角就看到他发泄似的没有任何招式的划动,她站在那里,花朵和叶子从四面飞来。
院子中间形成了一道道气旋,人不能轻易靠近,可是幕清还是感觉到了他人的气息,现在他正想要找人打斗,现在凑上来的人可就怨不得他了。
无渊敏锐的感觉到杀气,等抬眼就见那人双眼血红,眉眼杀气狰狞,刺破空气的长剑向自己袭击而来。
她反应极快地侧身避开,奈何剑气太过强烈,愣是将她逼退,后面的枯枝绊住她,躲闪不及的结果就是鬓角的长发一缕就这样被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