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地,手指勾着的纹眉机没有多瞧一眼就随手把它扔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她又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接着看之前没看完的视频《憨豆先生》,还一边走一边笑看着,不料最终撞到了一根柱子上。
我躲在学校走廊里的一个角落里,直到看着她远去后我才现身。学校里的学员基本上都已经离开了学校,我也准备回去,没想到这时天空突然狂风怒号起来。眼下已经不是七八月里了呀,怎么还会刮起如此狂飙的大风来呢?我疑惑地向天空张望着,教室里的窗户被风吹刮的啪啪带响,天空刹那间就黑暗了下来。风云善变的天气,令人措手不及,看样子是要下一场瓢泼大雨了。我没有带雨具,只好躲进旁边的一间教室里避雨,想等风雨过后再回去!
这间教室正好是美发班的教室,教室两侧靠墙的地方堆放着许多塑料制品的人体模特,学员的课桌上凌乱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发夹与卡子,还有瓶装的定型剂,尖尾梳,吹风机,剪刀等,整个教室里的空气都充斥着洗发精的味道,浓郁而刺鼻,幸好有阵阵大风不停的从门外吹进来,充散了教室里那股会让我窒息的气味。
倾刻间,大雨便倾盆而下,落珠般玉碎在屋顶和那片不规则的小广场上,任意肆虐着一切。随着冷风的袭卷而至,我感到了倍加的寒冷,我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半蜷着身子坐在美发班教室里的一张凳子上。教室里空无一人,我呆呆的望着窗外疯狂肆虐的雨,密密的雨已经形成了雨帘,在大风的吹袭下,雨帘绵延不绝,像极了极光。这场大雨不知道要下多久,黑压压的天空笼罩着整个学校,等雨停止了恐怕天色也晚了,我有些焦急起来。
伴随着不知疲倦的雨水声,我有些困倦的靠坐在凳子上打起了盹来,不知不觉就在昏昏而睡中躺了下去,随即我居然呼呼大睡了起来。又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闻隐约中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正离我越来越近。教室里进来了一个人,可是昏睡中的我却全然不知,这仿佛是梦境,直到这个不速之客发出了一声巨响才把我从梦中惊醒。
随着一拳凶狠地砸在桌板上的巨响,顿时吓醒了躺在凳子上的我,这时我并没有立刻起身,周围一片死寂,看来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我睁着双眼,眼睛里却充满了恐惧,因为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唯一在被惊醒的那一刻能让自己的脑子瞬间清醒的便是确定自己还躺在美发班教室里的凳子上。
教室里的灯没有被打开,那么这一声巨响的发出者我便无法看清,到底是谁?我的心中一阵忐忑,渐渐的演变成一种无底洞般的恐慌,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此情此景里的如此种种,让我瞬间有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我躺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更不敢马上起身,我害怕自己的贸然出现会让我面临更加无法控制的局面。我极力的张望着门口和窗外,试图借着外面走廊里微弱的灯光来看清眼前的一切。我的眼珠子在一百八十度的搜索着可视范围内的一切,终于,一双腿清晰的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仍然像死尸般躺在凳子上,此刻的我紧张的只能屏息,因为这双腿离我的距离不到两米。我看到了这双腿,他的脚上穿着一双精致的皮鞋,于是我判断着这是一双男人的脚,他的裤脚上还滴着水,显然是刚从外面淋了雨回来。
我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只觉得心跳越来越不规律,我是在做梦吗?显然现实告诉我这不是梦。我已经忘记了害怕,此时我的脑子里闪出了一个猜测:该不会是那个猥琐的宿管员吧?可是马上我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看那双鞋子的尺码并不像是矮小的宿管员的脚适合穿的尺码,那会是谁呢?
显然这个人没有发现我,他只是随机的走到了我所在之处的旁边伫立着。为了不被他发现,我只好继续一动不动的躺着,连大气也不敢出,尽管此时的我已经感觉到了后背一阵冷汗,双手也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我仔细的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我更担心这双脚的上面会长着一张令人恐惧的脸。
“啊……”突然一声痛苦的低吼打破了教室里的死寂,这个男人又发出了声响,声音并不大,听着像是咬牙吼出来的沉闷之音,声音充斥着痛苦、愤怒和哀嚎,紧接着又像是什么东西撞击了课桌,发出更加沉闷的“砰砰”之声,让我瞬间汗毛倒立,毛骨悚然起来。
我悄悄的探着脑袋,想看清楚此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在搞恶作剧,在装神弄鬼?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男人站着的地方,我不敢冒出头来,只好从课桌旁边的缝隙里看过去。外面走廊里的灯光随着夜的越来越深它就会变得越来越亮,此时我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了。只见他埋着头抵在课桌上,一双手紧紧地箍着脑袋,他的头还在有规律地砸着课桌。原来敲击的声音是这么来的,我耐心地等待着那个男人的下一个动作——抬头,只要他抬头,我便能知道他是谁了。果然,他扭动了脖子,露出了一个侧脸,此时,他的嘴巴在动,似乎在嘀咕着什么,这时我已经能八九分确定,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袁帅。
可由于教室里没有开灯,仅靠走廊里的灯光我也生怕自己会认错人,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无误,我又探着脑袋再看了一次,没错,就是他,这回他已经抬起了头,我看到了他的整张脸。
确认是他后,我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我刚刚经历的恐惧变成了担忧,这么晚了他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进教室为什么连灯也不开?他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吗?难道是跟唐子仙吵架了?可是情侣之间吵架会变成这种样子吗?我心里乱成一团,越想越无法令自己清醒。袁帅刚才的表现倒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因为他在一直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和指关节,然后嘴里念念有词:“不是我,不是我!我可以的。”随即又是一阵嗫嚅:“我……啊……呜呜……啊……”
这时,他又把手掌放在课桌上,随手抓起旁边的剪刀,开始不停地在指缝间刺戳着,就像赌桌上的赌徒经常会使用的暴力的运气选择一样。
“疯了,他疯了吗?”我心里对自己说道。现在的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十足的疯子,俨然不是我之前接触到的那位温文尔雅,美如冠玉的男人啊!
我从新回到了恐惧的世界里,他的行为把我吓坏了,我再也经不起再一次的汗毛直竖和毛骨悚然了,为此,我差点发出了声音。我极力的用手掩着嘴巴,此时此刻的我才真正的明白:何谓惊悚,何谓可怕。
一表人才的他怎么会出现这样不可思议的一面?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我无法接受自己看到的一切!这时的我才想起来张曼意对我说的那句话:眼见的不一定为实。是的,我一定是看错了,袁帅肯定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题,所以才会如此失常的。我安慰着自己,可心里却在祈祷,希望他能赶紧离开教室,那样我才能真正的脱身,我一刻也不想再躺在这里了,不,一秒钟都不愿意了。
上天就是爱跟我开玩笑,我的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在这要命的紧要关头,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我的手机顿时就响了起来,彻底的把我给暴露了,伴着清脆的铃声我就是再想隐藏自己也已经是徒劳了。
“该死的!”我忍不住嘀咕着骂了一句,结果我一抬头,袁帅已经像幽灵般立在了我的面前,这时我还看到了他手里抓着的那把剪刀,剪刀的刀片正闪着寒光。
我看着他那张阴沉的脸,他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我,让我感觉生命已经到了尽头,那种绝望让我的瞳孔瞬间放大,我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哆嗦和颤抖了,我僵硬得像一尊雕塑……我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看过他,可是现在他站在我面前,我发誓,如果我还能活着走出这间教室,以后给我这样的机会我也不会要了。
我要自救,我要自救!我的脑子里强烈的出现了这个念头,我那僵硬的脸上硬是挤出了笑容,我故作镇定的开口说道:“你……你好,我是来……躲雨的,你一定也是……来……避雨的吧?”我颤抖着声音,一边说着一边移动着步子,只想从他旁边的空隙里溜走。这时他压了一下手里的剪刀,“咔嚓”一声,我马上就定住了,脚已经不敢再向旁边挪动。他一个跨步,直接堵住了我的去路,我想逃跑的行为已经被他识破了吗?我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离阎王殿越来越近的距离了。他还是用那可怕的眼神盯着我,他脸部的咬肌时不时的抽动着,像是要出其不意地对我张开一张血盆大口,然后再把我活吞,连骨渣都不剩。
“我……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这时的我嘴唇越发的干燥,我的眼睛里开始渗出了恐惧和强烈求生的眼泪,我的牙齿开始打起了架来,它们总是能在要命的关头出卖我的心理活动。袁帅是要对我灭口吗?我只不过是看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而已,这充其量不过是有损他形象的事情,灭口?不至于吧?我的脑子里已经成了糨糊,若是跟他搏斗,毋庸置疑,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斗得赢他?可是我要活着,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要迅速跃过旁边的障碍(课桌),远离他,迈出他的控制范围,再奔出教室呼喊救命,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至少需要三秒钟,三秒钟!还是在双腿不啰嗦的情况下才能以三秒钟的速度冲出教室……就在我孤注一掷要逃命之时,教室里的灯却突然亮了。
“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放学了学校里不容学员逗留,难道你们不知道吗?还不赶紧回去!”熟悉的声音瞬间让我感觉到了希望,我扭头一看,真的是学校的宿管员。宿管员正站在门口看着我们。突然间我那些紧绷的神经都松垮了一半。感谢上天,让救星及时的出现,这个曾经让我排斥的宿管员,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却救了我一命,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马上从袁帅的身边跑开,快迈出教室门槛的时候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袁帅,不料,他的神态已经变回了正常,眼神里不再闪着寒光,他手里的剪刀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他向宿管员微笑着,笑容可掬,此刻他的行为跟刚才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我匆匆的逃离了美发班,在学校走廊里,我还不停的回头看看自己的身后,就怕袁帅又会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我的身边。心有余悸惊魂未定的我只觉得今晚学校的走廊非一般的长,到最后我连走带跑的仓皇离开了学校,一路奔跑着向大福新村的方向前进。
刚刚下过大雨的街道上行人也变得稀少,一路上我都没有看到几个人影,这让我更加害怕起来。到了大福新村小区门口的时候,我的心放下了一半,这时我才想起来刚才差点要了我命的手机,于是我掏出了手机,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千不该万不该在那样危险紧要的关头给我发来信息的。
当我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那几个数字后,我已经欲哭无泪,短信上的内容竟然是10086发来的催缴费信息!“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了我啊?”我忍不住又对着手机痛骂了一句,然后将信息删除后就急速地赶往宿舍。
回到宿舍后我的心才算是真正的放了下来,费言言又坐在床上织着她的毛线鞋,见我慌慌张张的样子马上就开口问道:“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被色狼跟踪了?”
我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后,缓了缓情绪说道:“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的。”她一听,觉得似乎有更劲爆的情况,喜欢八卦的她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活,继续探问着:“你说说看嘛,不说出来你怎么知道我信不信呢?”
我看着她那双迫切想知道故事的眼神,想了想,算了,还是不要跟她说了,她与宿舍的其他人一样,都是口无遮拦之人,万一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指不定哪一天我就大祸临头了呢!到时只怕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祸从口出,一无钱二无权的我,更不能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惹祸上身才好。“没什么,我是被一场大雨给延迟了回来的时间,雨停后,我害怕另一场大雨又会莫名其妙地袭来,于是只好从学校奔跑着回来了,没想到我的狼狈相竟被你认为是被色狼跟踪了呢!”我解释道。
“你就净忽悠吧!”她丝毫不相信我的说辞,不屑地对我一甩手,又开始捡起毛线来继续织她的鞋了。
“你看你看,我说不说了吧,说了你也不会信,还浪费我的口舌。”我欲擒故纵道。这时她终于相信了,于是又长吁短叹道:“唉,我还以为你终于能被色狼追了呢,没想到……太失望了,唉!”
“你什么意思啊?是嫌我长得不够吸引人犯罪还是你很希望我出事啊?”
“不不不,你看我这嘴,一不小心说了实话,把我们宿舍最纯洁的人给得罪了。得了,我沉默,我闭嘴。”说完她就在空中挥动着双手,做撕胶带的样子,然后贴到自己的嘴巴上。
我忍不住扑哧一笑,“行了,不与你计较,把那隐形胶带撕下来吧!要是不让你说话,那不得把你这个尤其爱发言的人给憋死了?到时我还落个谋杀的罪名!”
她又做了一个从嘴巴上把胶带撕下来的样子,然后对我做了一个抱拳的动作后就埋头于织她的毛线鞋了。
我吐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把她对付过去了,于是我拿着衣服进了洗手间,洗完澡后我就爬到了床上,回想着一个小时前的那一幕幕心惊胆战的经历,直到现在躺在了宿舍的床上,我依然不敢相信那是事实,“比看恐怖电影还刺激,我倒像是在现实中拍了一次恐怖电影啊。”我自言自语着。
我始终不明白,今晚看到的袁帅为什么和以前接触到的袁帅大相径庭呢?他到底怎么了?我突然很想弄明白他遇上了什么事情会令他如此的烦躁与性情大变。这时我自然地想到了一个人——张曼意。张曼意是一个无所不能之人,或许找她,她能给我一些答案。我拿起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张曼意打一个电话,我该不该给她打这个电话呢?在我的一番纠结之后,我还是把手机收了起来,“算了,也许天下本无事,只是庸人自扰之呢!”我又劝说自己放弃了打这个电话的念头。
雨后的空气异常的清新,即使是在多人居住的宿舍里,我也能感觉到空气清理着自己肺部的清爽滋味。我放松着自己,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全当今晚的事情是一次梦境,只是我的胡思乱想,袁帅还是袁帅,是我神经过敏了,一切都还是像昨日一样。过了今晚,明天又将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我会迎来新的一天的朝阳。明天,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那便是——学习,雷打不动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