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未寒走了,他不是音乐学院的老师。梵骨拉着简繁,两个人嘟着嘴往艺术中心走,迎面走过来一个并不算高大的男生。
他的手上拿着一面小孩子玩的小鼓,“蹦蹦哒哒”,敲起来意外地好听。
“吴桑,我会去,你就先准备一下……”杭之桁从男生的背后跑过来,和男生勾着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话。两人亲亲密密的,和朋友一样。
见简繁的眼睛盯着两人不动,梵骨恶趣味地凑在简繁耳边,吹了一口气,“宝贝,你是不是觉得,他们两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比如……呵呵。”
“呵呵毛线。”简繁转过头瞪着梵骨,“小骨,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来,和我说说。”她也伸出手,勾住了梵骨的脖子。
“小繁,小骨,你们都在啊。正好,过来。”正当两个小姑娘准备勾肩搭背开溜的时候,杭之桁叫住了她们。
“我们是被发现了吗?”简繁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猜啊。”梵骨倒是轻松。
杭之桁把两张邀请函样子的封面飘着樱花的硬纸递给了简繁和梵骨。他像长辈一样地拍着两个小姑娘的肩膀,“咱们音乐学院想在校庆上表演一档重金属的节目,吴桑同学,也就是校园鼓点乐队的队长,想请老师们去看一次彩排,两位小老师一定要赏脸啊。”
重金属?简繁想到的就是耳朵受损。她刚想拒绝,梵骨一把捂住她的嘴,点头应了杭之桁,拉着简繁跑得比兔子还快。
“小骨,你拉我干什么,我不想去。想想都觉得可怕。”简繁甩了甩梵骨拉着的手臂,无奈地说。她又不是真的来做助教的。
“宝贝我跟你说,你是真傻啊。吴桑在整个暖师大都很有名气,一个超级厉害的研究生,一个超级厉害的鼓手。他们乐队的表演,可是一票难求。打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去看看吧,看完了你真的不喜欢的话,那我道歉好不好。”梵骨一番话堵得简繁哑口无言。她只好接过梵骨递过来的邀请函,跟着梵骨去办公室熟悉路。
——
地府。
“爷,白无常回来了。”牛头刚从地藏菩萨处爬出来,整个头都瘦了一圈,他正拿着把扇子,站在容难身边,没轻没重地扇着。
“小白回来了。发现了什么?”容难的视线并未移开,他低着头,青玉桌面上摆着一块平板,放大了的正好是阎王前些日子报告的国外。
“爷,夫人的学校里出现了人皮僵,和夫人打起来了。夫人没有受伤。”被叫做小白的白无常嘴角一抽,用略略抬高的声调汇报,“夫人的眼睛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人皮僵。”
“什么叫近在咫尺你知道吗,小白。”容难继续低头,视线从平板转移到了腰间。
知道爷在看什么的白无常瞬间觉得口干舌燥,怕自己和牛头一个待遇。“爷,我错了,人皮僵和夫人隔着一面墙呐,没准夫人没注意看。”
容难满意地点点头,“牛头,你去,给小繁繁送点儿东西。”
——
简繁在暖师大待了半天,下午便回去了。早上过来踩踩点,回家收拾东西半夜来查探才是王道。
待简繁回家的时候,白衫热情地扑了上来,就和某种大型犬科类生物一样。她顺手递了一袋外卖,然后白衫抢了她的外卖跑走了,跑走了……
看着白衫愉快地拆包装盒,简繁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白衫,上次萧未寒给我的礼物你放哪里去了?”不知道萧未寒是什么人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当然不能把萧未寒送的东西放在本身就是妖的白衫身边,伤着他可不好。
白衫先是迷茫地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没错,简繁给白衫收拾了一间房间,而那间房间原本的主人的容难。
简繁去他房间翻了好久,才在床底下找出了一个沾满了灰尘的丝绒盒子,只是打开以后,为什么也全是粉末!
“白衫,这里面是这个?”简繁无奈地带着一盒粉末出来,别说灵气了,半丝儿都找不到。
“繁,珠子。”白衫没有看简繁,吃饭的空隙回答了一句。
一想到萧未寒之前去的地方,好像有海,那么她手心的东西是一颗大珍珠咯。有点心痛,就那么摸都没有摸过,卖都没有卖掉,就变成了一堆粉末。悲伤的简繁把珍珠粉和进了面膜,然后敷了个面膜。
看着白衫天真又依赖的脸,简繁真的觉得自己把他当做了家人。而现在她注定日夜颠倒,照顾不到白衫。“白衫,我送你去无忧寺好吗?无忧寺是我的一个朋友住的地方,你还可以找到小伙伴玩。”缘生的脑回路如果能和白衫对上的话,他们应该会成为好朋友。
白衫揪了揪他质量好好的衣角,简繁虽然心疼钱,可是对可爱的白衫还是大方的。
“繁,不要,赶我,走。”他没有流眼泪,没有歇斯底里,甚至连凑上前去都没有。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一个字一个词努力地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他什么都没有记起来,如今能依靠的、他所喜爱的简繁想要把他抛下,他忍不住心慌。他不敢去拉简繁的衣角,只好扯自己的。他的目光甚至越过了简繁,去看那个从萧未寒手上抢来的丝绒盒子。
“是,不是,珠子?”他看着那个盒子,没有表情。
简繁一下子就猜到这小子想歪了。她学着梵骨,猛地打了白衫的脑袋一下,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白衫站着转了一圈恰好跌在了沙发上。过度柔软的沙发让他爬起来十分费力。
“繁,你,是,不是,不,生气,了?”起来后的白衫眼睛亮亮的,似乎还想走到简繁身前去。
“唉。”白衫这种状态让简繁猛地想到了自己几年前的那个夜晚的状态,无家可归,无人可依,遇见阿难是她一生最大的幸运。什么都没有,实在是太无助了。也许没有阿难,她就抛弃自己,入魔了。她主动坐到了沙发上,拍拍旁边的位置。白衫立刻扑了过来,一个大男人蜷在了简繁身边。
“扣,扣,扣……”玻璃窗被敲击的声音响了起来,白衫猛地抱住了简繁。
------题外话------
他还知道了人类世界并不像妖界那样相互厮杀,胜者为王。杀人要偿命,王叔叔应该不会杀了爸爸妈妈吧,石头?妮妮总是问他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
他甚至看到妮妮日日夜夜盼望着的父亲回来时给女儿带的医药费全部被王胖子抢走,男人不得不再次带着一身伤和女儿的眼泪外出打工。
妮妮断药了,她吃不起。
所以他被爬不起来的妮妮放在床头,看着她的气息一天比一天虚弱,话一天比一天少,完全就是在等死,而他枉为修炼百年的狐,却无可奈何。
随着妮妮生命逝去而增长的是他的成熟,他渐渐地变成一个人了,忽然就理解了被他杀死之人的恐惧,理解了祖爷爷失去他这个小辈的恐慌,理解了巫妙妙的怨恨和简繁的厌恶,理解了容难将他打散送入人间百姓家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