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京城百姓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大内传来一阵钟声,起初人并不在意,因为每日都会鸣钟,但今天的钟声一连响了二十七次,这是大丧,宫里有太后,有皇帝,还有皇后,普通人不知道死的谁,不论是谁都有得折腾,先皇的丧期还没过,如果有心就会发现前两天京城就戒严了,也可以得出是皇帝宴驾,因为三个月前钟声也响过一次。
按照惯例,群臣要除冠如麻哭丧,想想也是皇帝才当了两个月零一天的皇帝,连年号都沿用先帝的,没来得及更换,群臣到咸福宫哭丧的时候,却发生一件反常事,那就是本该迎接迎接大臣哭灵的内宫竟然戒备森严,一群太监神色焦虑拿着棍棒立在宫门外不让大臣进去,于是乎内臣和外臣上演了一场全武行,这时候虞大人再也不是打酱油应声虫了,没两下把三十几个太监干翻在地。
一干人冲到内室时却发现本该在灵前致祭的皇长子却不在,皇长子去哪儿了?皇后无子,宫里只有康妃育有一子,皇长子虽然没被立为太子,可继位也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夏言让虞亿抓一个太监,然后一人一脚痛打了一顿,太监都不说,“夏大人别打了,大皇子在东暖阁。”
说话的是廖长兴,他看太监的目光在东暖阁流动,想来这皇长子一定在东暖阁了,而他突然看到站在一旁并不踢人的虞亿看着他有些疑惑,“我不明白,皇子继位,康妃自然就是皇太后,何必弄得如此架势。”他说。
康妃当然要这样做了,因为皇长子的母亲根本不是康妃,而是李选侍,康妃是皇帝乳母的女儿,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李选侍是康妃院子的侍女,但被康妃鸩杀夺子,那时候皇帝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唐王,也没有唐王妃太子妃,而康妃本应该在半年后才该入宫,但皇帝待不同,登基称帝就把康妃接到宫里,住在紫寰宫,太子妃也就是皇后也没法,但康妃就是康妃,皇后就是皇后,皇帝一死康妃就会显出原形,她不相信皇长子能永远待她好,不会不知道他身世,但相信外头大臣,只要大臣们确立她的地位,皇长子继位了也不能去翻案,连提都不能提,她想要挟群臣,这些旧事,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自然不知了。“妇人总是有些不自量力。”
显然在场的人都知道一些内情,但都不曾说,虞亿突然觉得非常悲伤,其实他没有融入,也没有朋友,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想着竟无语凝噎。
双方僵持不下,晚上各找各妈去了,在他们走后,一直辖制皇长子的康妃,拉着十五岁的皇长子往乾坤殿狂奔,皇长子竟然挣不开康妃的手,一路被裹了脚的康妃拽行。
虞亿回到家后把这事给姚舜禹一说,姚舜禹瞪了他一眼,这群蠢货,竟然走了,难道不应该把康妃堵在东暖阁?不应该去把皇太后皇后请出来?皇太后除了死皇帝,还有一个小儿子福王,差他一个不孝的皇长子?再说请出皇弟,还怕康妃不出?真是不着调,一连几代皇后大权都被宠妃架空,以至于皇太后现在还在适应畏手畏脚的,后宫不着调,前朝呢?估计是皇家奇葩事多了,一时忘记正规了。“皇长子又不是皇太子,不知道宫里还有太后和福王?”
“先帝驾崩,太后哀伤过度,哭瞎了眼睛,不理世事为先帝服丧,神志不清了已经,皇后代帝服侍太后。”虞亿摇了摇头,不然哪里轮得到康妃任性?
“皇家事情真心难懂,老子死了儿子一日三月,接心头肉花好月圆,老妈反而三年如一日,日日挖心受苦。”前头死的还没埋,还在演练抗独龙木,后头又死了,老婆儿子玩失踪。
我家的事,我同样不懂,子尧,我是你爹,可你却算计我。他说。
那不是陛下吩咐的么?君要臣死臣焉能活?不过顺应天命。
天命?“先帝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就是为他守孝绝人事,陛下还能不允么?你明知那两人并非赐给我,而是给你妈的?”虞亿对皇帝算计不满,同样对女儿的算计也不满。
虚伪!“虞大人怕什么?怕皇帝追究?你奉旨嫖娼,怕人说?你是在给先帝服心丧,况且你做没做你心里清楚,何必在意别人说三道四?虞大人你心乱了,你真的成乞求他人认可才心安的可怜虫。”姚舜禹心情同样不好,两个作死的皇帝,烦人。
“你!你真的不可理喻!你轻易的利用两个女人贞洁**,轻易毁掉你父亲的名誉,你真的很可怕。”虞亿本以为女儿会道歉,至少会说软话,没想到女儿竟然如此反应。
怜香惜玉了?可怜两个白豆腐美人了,“我是可怕,我吃肉的时候,不会想到那是命,多年的生活经历告诉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与其成为鱼肉不如为刀俎,和尚都一边念经超度,一边吃饭菜,喝信徒血汗,饭菜不一样是有生命的?只是因为低等不通灵智就活该被吃了?爸爸万物有灵,弱肉强食,因为可以被吃,所以种族得到繁衍,它价值就是被吃,种族所以强大,换在猪和老虎,也是如此,猪没有老虎厉害,是被人吃的食物,可它们经世不绝,而那两个女人价值,在他来的时候就决定了,就是给我生弟弟!这不是我决定的,是躺着的人决定的,而她们愚蠢的辱骂妈的时候,我就决定了他们价值,怜悯恻隐之心是给聪明人的,不是给愚不可耐的傻子的,况且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被利用,而是失去价值。”这事如果是五年前,他都不会做的,但时过境迁。
“你这样,你与那些草菅人命的人我有什么不同?”以前这些道理充斥他的办公室,可他并不认为这是真理。
“我问过自己,生命没什么不同,生命令人敬畏,活着,人从来没有参悟草木智慧,但总是要付出轻视的代价。”那两个女人仗着有人撑腰,不把任何人,或者不把女人放在眼里,如果他是男子,就不会有那两个女子,就算有,又是另外两个人格的女子,她们不是想母凭子贵一步登天么?轻视,就应该付出轻视的代价。
“那孩子父亲呢?”虞亿还想着找个机会撮合。
“父亲大人,我说了,是我弟弟,父亲自然是您了,我知道,没有经过您的允许,我也知道您不会做有违底线的事,抱歉!爸爸,我别无选择。”死得不能再死了,花和尚,姚舜禹知道自己过分,或者不能用过分来形容自己的行为,但他不后悔。
“别哭了,以后别这么做,作践别人,先作践自己。”到底是父子,还是能被原谅。
两个女人不知道,自己被没见过的人算计了,反而憧憬着孩子出生,想象老了的好日子,甚至想象以自己来历,干掉疯夫人,她们的孩子是不同的,是被期待的,被陛下期待的,她们不知道皇帝已经躺下了,宫里丧钟敲响,她们只当是宫里身体不好的太后,谁会想到皇帝壮年而崩?而丈夫对他们礼遇有加,相敬如宾,可她们不知,自己属于先帝女人,放宫宫女,对他们礼遇不过是对先帝的敬意,相敬如宾,不过是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