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秀坐在山坡的石头上。
山风徐来,清爽宜人,程木秀按了按被风吹得鼓起的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衫,不由得叹了口气。
抬眼望去,眼前风景倒是好。蓝天白云,青山叠翠,蝴蝶飞舞。与一片生机盎然不相符的是山坡下一座摇摇欲坠没的小屋舍,附近从石头缝里开出来的一小片形状不规则的田地里,稀稀落落的麦穗明白的控诉着这是一片贫瘠的土地。
尽管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程木秀还是不时会回想起穿越那时的情景。
那天,她正在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当抬眼看到墙上的钟快指向中午十二点时,就伸了个懒腰。她发誓,她当时就打算在椅背上将就着靠一会的,结果就那么眯个眼的功夫,不知不觉的就睡过去了。
然后,当她睁眼醒来时,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
猜怎么着。
——她,她竟然穿越了。
……
我了过去!
每当一想起这个,程木秀简直心塞。
她只是打了个盹而已,怎么一醒来事情就不对了呢。
她的办公室呢?她的……
当然,她不是一开始就意识这个就是所谓的穿越的。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而且这梦做得可真实了,犹如身临其境。
“姐姐,姐姐。”耳边传来一个女孩子声音软糯的叫声,一只小手轻轻的抚上了脸庞。
这实在是打扰了她的睡眠,程木秀有些不耐,可是手上却没什么力气,好在小手马上就离开了。
“姐姐为什么还不醒?”小女孩的声音又问。
“大哥说,姐姐累了,我们不要吵她。”这时,冒出来一个男孩稚气的声音。
谁说我没醒。程木秀模模糊糊的想着,有些叹气。就不能让人好好休息休息吗。
她张开眼睛,好一会才适应了光线,就发现这眼前的场景有些不太对劲,当时脑海里就冒出个念头:这个屋子可真破,屋顶居然有光线透进去,说不定会漏雨吧。接着又是手碰到东西的触感——这躺着的床真硬,跟柔软的沙发比起来差远了。
她张开眼睛的动作立即就被人发现了。然后眼前立即凑上来两张带着欣喜和担忧的、相貌非常相似的小脸庞。女孩扎着羊角辫,男孩把头发绑成一把。
“唔,”程木秀含含糊糊的嘀咕,重新合上眼睛,“我再睡会。”
这梦太奇怪了,奇怪到——她居然真的好象是有弟弟妹妹一样。居然这么当回事,看来这段时间工作太多,真的累坏了,连做梦都那么匪夷所思。
弟弟和妹妹,咦?我哪来的弟弟和妹妹。
大概庄周梦蝶就是这么回事吧。
程木秀倒是有个五岁的小外甥。小外甥软糯可爱,讨人喜欢。想起来,她因为工作忙已经有几个星期没去姐姐家看望自己可爱的小外甥了。前几天小外甥央求姐姐拨了她的号码,然后自己对着电话郑重其事的说,要约单身的小姨去吃好吃的蓝莓冰淇淋。哎呀,小男生约自己,程木秀当然一口答应了。
对了,她帮小外甥网购的滑冰鞋快要到了吧。这是她准备给小外甥的一个生日礼物。
奇怪,听到这两个孩子叫她姐姐,她居然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嗯,在做梦,等梦醒了就好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程木秀只是觉得睡得不踏实,一直处在似醒非醒的状态。突然,象是一把锤子在心脏上钝钝的打了一下程木秀猛然一惊,倏地张开眼睛。
只觉得心脏猛烈的跳动,象是要从胸膛中挣脱出来一样。
大脑终于挣脱了迷雾,一些片段如同电源胶片般从脑海中逐一而过,原来模模糊糊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当看见身边一个头发蓬乱,正低头拧着布巾的少年时,程木秀嘴里不由得轻轻叫了声:“……木峰。”
闻声少年惊喜的抬头。“姐姐,你醒了。”又顿了一下,“我给你擦把脸。”
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床边的这个少年是自己的大弟程木峰,他正在用打湿的布巾给她擦脸,所以程木秀感到面庞上有些潮湿和清凉。
而刚才的那两个幼童是她的龙凤胎弟弟和妹妹,他们这时没在这里。
程木秀胆战心惊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触觉居然是实实在在的。
这太真实了,简直叫人害怕。
程木秀头晕目眩。她一直以来只有一个姐姐,什么时候变成有了弟弟和妹妹啊。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到底那里不对,好象又说不上来。
“木勤和木芸呢?”程木秀问这话时面上平静,可心里面却在抓狂。自己问这个问题怎么问得那么自然。
“他们在外面。”
程木秀压根控制不住自己,带着浓浓的怨念继续又接着问:“在干嘛?”
“除草。”程木峰回答,一边把布巾搭在盆边,一边问道,“姐姐要喝水吗?”
不等程木秀点头,程木峰就一瘸一拐的走开来,到桌子面前端水。
程木秀微微侧头看着瘸腿的他,自然而然的脑海里想起来,程木峰的腿在一年前跌断后,因为没钱治疗,耽搁下来就这么瘸了。
程木峰动作缓慢的端着一碗水回到床边,然后小心的给她喂水,还当心的不让水流到脖子上去。
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喉咙底延伸到身体里,程木秀不得不承认这触觉实在是太真实了。
看到她有些木然和迷惑的表情,程木峰解释说:“姐,你太累晕了过去,你先好好休息,家里的活有我。我……我多少能干点。”
“好。”程木秀干巴巴的说。
这是做梦,这是做梦。程木秀不断的提醒自己,同时有些急躁,这梦——怎么还没醒得过来。
程木峰收拾好碗,步履蹒跚的走出去,屋里又剩下了程木秀一个人。
躺在床上的程木秀盯着破旧的房顶,眨眨眼,脑海浮现出来的既陌生又熟悉。但她潜意识里是抵触的,因为本能觉得这些记忆不应该属于自己,然而,一切又那么真实,真实到即使她现在躺在这里,不用走出去也能知道门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她心里有点堵得慌。
一只等过了几天后,她才不得不承认,真的有什么已经被改变了,然后就想到了现在世界上一个挺潮的一个行为——穿越。
我去,这不是真的吧。
不但穿越了,而且还穿越到这么一个家徒四壁、父母双亡、拖着幼弟幼妹生活的十三岁古代农村少女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相同的原因,另一个世界的她和眼下这个世界的她重叠得挺好,记忆共存没产生什么冲突。
从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听之任之,然后接受现实,她逐渐做完了心理建设。总之,既来之则安之,事情已然如此,生活总得继续不是。
程木秀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一切。
只是,摔。
这也太坑人了吧。
家里一共姐弟四人,父母已经去世,程木秀十三岁,大弟程木峰十一岁,腿有残疾,程木勤和程木芸六岁,是一对龙凤胎。家里仅靠几亩地过活,穷困潦倒,自己生病连个郎中都请不了。
看看这个风雨飘摇的小破屋,里面仅有一张摇摇晃晃的木床,动一动就发出吱吱呀呀的的声音。灶台就搭在屋角,墙壁被烟火熏得黑乎乎的。无论家具用具合在一起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这样的日子过得得有多凄惨。
程木秀整理了一下记忆。
其实,在以前,程木秀一家的生活原来是过得不错的,她的父亲学过木工活的手艺,在外面找活干,因为手艺好赚了不少钱。他是个为人老实又孝顺的人,自己又是兄长,所以除开自家用,其他就补贴了不少给父母和兄弟,也就是程木秀的爷爷奶奶和二叔一家,但一切都在她父亲由于意外故去之后就开始有了改变。
程木秀的父亲叫程智海,生母早就去世了,程木秀现在奶奶吴氏其实是程智海的继母。吴氏后来又生育了一儿一女。
三年前,程智海在外面遭遇劫匪,被害身亡,妻子江氏遇此打击倒下,缠绵病榻数月后也随之撒手而去,留下了程木秀姐弟四人。
吴氏与继子本来就不亲,在程木秀的爷爷程元还在世时,表面上对四姐弟还算过得去,然天有不测风云,程元突然发了一场急病,很快就撒手人寰。
程元一去世,吴氏就拉下了脸,借口姐弟四人应该自食其力,把他们打发出去自己住。程木秀据理力争才得到了几亩旱地。
程元是早年逃难到此后安的家,所以在本地没什么宗亲。吴氏为人尖刻又泼辣,旁人看着他家的事也不好说什么,更不会有谁会为他们出头做主。要不是山边有间还算能住进人的破旧泥屋,程木秀他们姐弟连栖身之处都没有了。
虽然无人愿意招惹程家的麻烦,也有些看他们可怜觉得心里不忍的人,平时就偶尔接济一下,但是杯水车薪,再加上后来程木峰跌伤了腿,程木秀为了生计拼命劳动,劳累过度这才晕倒。
脑海回忆了一遍过往的程木秀只得扶额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