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颐在询问他想要知道的正事的时候,是有股子气势的。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在需要的时候,下意识的就会让对方正视并严肃对待你的问话。
连付然都乍然之下就被唬住了那么一会儿。
只是他也确实想要倾诉询问,付然很少有提不起放不下的时候,可是他总觉得很在意那个仿佛看着人来人往、在街角站的宛如鬼魅一般的女孩。
还有一点……
付然忽然就想起来了,那女孩的眉眼竟然是和皇帝有些相似的!
这一下子,他可是真汗毛直立了。
他与申颐形容了个大概,他自然不会提那女孩其实是有几分眼善因为有点皇上的影子,可其他能说的都说了,重点是表示他感觉不好。
申颐自然知道付然的直觉是什么意思。如果付然说感觉不好,那就绝对不是好的。申颐显然知道更多。他并没有什么困难地就肯定对方十有八九是乐若长无误。可是他在意的是,为什么除了他和乐若华,还有一个那么一个人,在纠缠不清。
永远都会出现在不远的地方。与乐若华相似的眉眼……三世的因缘。
申颐不得不承认,他很不喜欢。
不喜欢那种两个人的缘分,却生生还有第三个人要横□□来。
乐若长之前的两个世界,不,应该说第一个世界没有做什么损害他和乐若华的事情,可是第二个世界,最后看到的人就是她,申颐有理由怀疑她动了什么手脚,致使他们忽然就又离开了本来好好过着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付然说,有问题。
付然对于他人的恶意,是很敏感的,申颐不喜他对皇上的有点扭曲的态度,可是他信他。
可是申颐的疑问远远不止这些。乐若华和乐若长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两人之间又有什么样的协定存在?如果乐若长是不怀好意,乐若华知道吗?接受吗?而他,又和乐若华有什么样的关系。
当真是乐若华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世世不得善终?
若真如此,他现在又算什么呢。
这样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轮转,什么时候有个尽头?到那时候,又会如何。
一天不解开这几个关键谜题,他一天就不得安宁。
他不介意去承认与乐若华的缘分,并且他喜欢待在乐若华身边的感觉,不管是哪一个,他都会觉得安心。
只要看着他都是好的。所以他就更不敢冒险。
如果让乐若华知道,每个世界原来都是一个人,看似拥有记忆的他,会怎么想。
会怎么做。
不,不急。申颐眯了眯眼,他还有时间。
现在,先让他解决了外忧。
烨王不傻,没拉拢到他就干脆就把他当对立方防着,也不得罪。申颐觉得如果实在没耐性就干脆逼她反得了,到时候也许还能安插一部分人在烨王军队里,装作混进宫把该杀的都杀了。
对,申颐眼中闪过一道暗芒,该杀的,都杀了。
他的脚步顿住,他看到,让付然不安的女孩正在看着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左手边的树边,安静地,宛如鬼魅地。
这给他前几次见到的感觉都不一样。申颐控制自己的脸色不露出异样,心中却在思考,之前的乐若长也许是带些抑郁,可是不阴郁。安安静静的感觉。
但现在的乐若长……形如鬼魅。让人心中都涌起一张凉意。
“什么人!”自从离开皇宫就跟从他左右的两个近卫悚然而惊,却被申颐抬起右手阻止了下一步的动作。
“好久不见。”申颐说。这倒是让他那两个近乎死忠的护卫惊呆了——艾玛这是将军的春天要来了吗将军竟然在和妹纸搭话!
虽然这个妹纸看上去诡异了点,可是再诡异能比的上自家将军厉害么?对战神的盲从确实有时候很是好用,至少对申颐来说,省去了不少时间的解释。
乐若长黝黑的眼睛盯着每个世界都不尽相同的男子半晌,才微微敛了眉眼,低低应了声。
然后她见申颐似乎没有进一步的表示,不得不自己开口,“不请我去您的将军的府坐坐吗?”
“自是可以。”
在一众人的惊悚瞩目下,乐若长施施然的‘登堂入室。’
“有的事情,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说。”
待申颐挥退所有人后,他听见乐若长这样说。显然乐若长也很清楚,他要问什么。
“不能说给……乐若华听。”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
申颐又皱起了眉头。又来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是因为她与乐若华那么相近的关系吗?
“所以我想,也许我可以说个你听。”
“什么意思?”申颐双手合拢,审视地看着乐若长,似乎打算评估她所言的真实,“你为什么不能告诉乐若华,他有记忆不是么,他有所有的记忆,之前的每个世界的记忆。”他忽地了然,“也许,他还有之后世界的记忆。没有记忆的,只有我而已吧。”
“但他不知道你们是一个人。不,是从来都是只有一个人。”乐若长没有为乐若华说什么,只是不紧不慢地反驳,却胜过了狡辩。“我也是。我也拥有所有的记忆,除了最后的记忆。”
“哦?这么说,每个世界的乐若华果然都……”不曾善终。
是因为他吗?
乐若长沉思了会儿,才困扰地开口。“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你无需愧疚。”他是乐若华的造物,他自然知道乐若华。
那人其实最不耐烦的就是纠缠,讲究合得来就聚,合不来就分。再喜欢的,缘分尽了,他也只会道声可惜。这不是天生的,只是习惯后自然就变的看开了。
终究这世上,多的是情深缘浅的。
然后等到离别在即,也许双方还会领悟到,其实缘浅情分也不见得深。
“即便乐若华死去,我依然可以留下来,留到最后,但是最后一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却记不起来了。”
她自己心中明了,她的记忆,必定是被抹去了。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神明连记忆都不允许存在她的脑海中。
“二度轮回,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我所言,但凡是以为禁语,皆不可言。”
申颐不禁挑了挑眉。
“可是我可以对你说,说比乐若华更多的一部分。有一部分的禁言,在你这里是无效的。”
“禁言,听上去像是道士的法术。”然后申颐就看到乐若长摇了摇头,扭头看向……窗口。
透过窗口是一片蓝天白云。申颐忽然就悚然而惊。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女孩,后者终究是轻轻点了点头,带着万般无奈。
天道不可违;天,不可逆也。
申颐都没能忍住倒抽了口冷气。这个世界的自己曾经自大狂妄,目中无人,自诩为天所选中的战神,他便是那天意的一部分。不想原来,回回不得好结果的乐若华反而背后才是站着天的那个,真不知道是不是讽刺。
“我言尽于此。”
申颐见乐若长起身就要走,下意识的就想拦,“如今这一次的轮回究竟是……”
“乐若华不是你的敌人。但是这件事要有个答案,要有个了断。你们需要……合作。”
“他愿意信我?”申颐反问。“在我做了这样的……”
对于这个问题,乐若长没有回答。
头颅高悬,这样的死法,怕没几个人会接受。但是……
“这其中亦有若华所为……也许心有愤懑,可是未必心存恨意。”
申颐摇了摇头,乐若长也许是了解乐若华的,但是也许不是全部,有时候理论是一回事,实际又是一回事,申颐知道他可以从乐若华偶尔看向他的眼神中感受到那种泛滥的恨意。
只是没狠意而已。
“你要传达的事情我知道了。”申颐说,“我会去找他说的。你是这个意思吧。”他见对方点了头,又一次尝试挽留。
“不和我一起去见一见他吗。”
他甩出这样的诱惑。
乐若长迟疑了一下。
终究还是缓慢而坚定的摇头。“我暂时,不能去。”她剔亮的眼神看着申颐,传达着自己的意思,“替我向若华问好。”
“……我会的。”申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乐若长。他知道,这句话转达给乐若华,对方就会知道乐若长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他知道一部分,乐若华知道一部分,乐若长知道一些,可是不能说出来。
三个部分的碎片,只有拼凑到一起,才能是完整的一个故事。
申颐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真相了。他当即就掉头回了皇宫,找了纳闷并且不爽自己休息被打扰的小皇帝。
“朕过些时辰需要去华清殿见母后。”乐若华老大不爽,已经完全是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状态。
“这……臣怕是要耽搁一些时间了。”申颐说着也不等对方开口,直截了当,甚至接近粗暴,“久违了,乐若华。”他这样说,看对方错愕地睁大了眼,心下竟然有种爽快的意味。“你更喜欢叫我什么呢?刘熠,尹锋,还是……申颐?”
乐若华:T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