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子穿着一身乳白色的秋裳,发未总角,然那满脸肉嘟嘟似包子的模样,真个儿让人想掐一把;那双黑水银般的眼珠子一进殿就滴溜溜乱转,透着一股子与年龄不符的机灵。
但看他走路一颠一颠的,俨然同这巍峨的景央殿画风不符。
可这小包子怎么越看越眼熟,越看越眼熟?!
小包子进了殿,忽然看见了黎湛,顿时两眼一瞪,嘟着满脸气愤的红,小嘴一张正要将话出口,猛一看见张大嘴巴盯着自己的穆渊,硬是将一股子气憋了回去。
小包子许是见有外人,自觉地往边上蹭了蹭,自己找了个案几默默坐下数手指,那憋得通红的小脸俨然一幅我很生气而且还很委屈但是我不说的模样,同方才在门外大嚷大叫施展与年龄不符的威严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赵常山在一旁暗暗抹了把冷汗。好在小主子懂事。这么多年了,小主子在朝堂大臣面前几乎是透明的,要不是今日穆渊连夜造访,他又拦不住小主子,这个秘密还会一直在天黎隐藏下去。
只是不知此刻……赵常山偷偷朝黎湛猫了一眼。
“此事寡人已经知晓,”黎湛对着穆渊挥了挥手,“穆卿要说的寡人都明白,回去吧。”
都明白?穆渊愣了愣,可他什么都还没说啊,那些关于天黎未来大计的……都一个字没说呢。
然再看一看黎湛扫过来不怒自威的眼风,穆渊知道此刻不宜多言。何况,他似乎还窥见了不可窥的东西……穆渊拜退时偷偷又看了奶娃子一眼,真像,真的像啊……可没听说后宫哪位妃子产子啊这个这个难道是私生子啊呸呸他怎么能随便编排他们天黎最伟大的最年轻的王呢……
穆渊前脚一走,黎奶娃子终于忍不住了,腾得一下从小小案几后面蹿了起来,冲到黎湛面前嘟着嘴兴师问罪道:“你还我的娘亲!你不是说过娘娘星亮的时候娘亲就要回来了吗?现在娘娘星已经亮了,娘亲为什么还没回来?!”
赵常山在一旁暗暗地抹了把冷汗,放眼天下,可没人敢这么和黎湛说话。不过谁让这娃是她的……
赵常山偷偷瞄了黎湛一眼。
谁料黎湛不仅没发火,连一丝丝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反而耐心地放下五日来不曾停过的笔,对着黎奶娃子道:“那咱们打个赌好不好?”
“什么赌?”黎奶娃子毕竟年纪还小,哪里知道黎湛要玩什么花招?遂顶着满脑子好奇问道。
赵常山满脸冷汗,这还是方才那个气势凌人的小娃娃么。赵常山打算望天,他什么也没看见。
黎湛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颗灰褐色的拇指大小的桃籽,在黎湛的指尖显出一种独特的神秘感。
“那是什么?”黎奶娃子显然有些失望,失望之余便有些悔悟,他是和这家伙来要娘的,不是来打赌的,更不是来看这劳什子玩意儿的!
“你把它种下,你的娘亲一定会在它开花之前回来。”黎湛循循善诱着。
“你不骗人?”黎奶娃子歪着脑袋将信将疑。
黎湛汗颜,这小子,自己什么时候骗过他了?还敢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他!要不是看在他是她的……面子上,他早就把这小子给……
黎湛整整情绪,努力保持着“我是好人”的模样,待黎奶娃子迟疑地将桃籽接过。
那颗桃籽在黎湛的指尖不过一点,到了黎奶娃子手中却几乎占去大半个手掌。黎奶娃子满怀希冀地捧着桃籽屁颠屁颠地往外走去,连所谓的“赌约”并未完成都没注意。
只要这种子发芽长大,然后开花,娘亲就会回来了呢!希望这次黎湛不要再骗他了!否则……哼哼!
殿内的黎湛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月落日升,转眼间秦无衣已经朝葛家村进发了三天之久。掏出地图看了看,要去葛家村,只要再经过一个名叫前田的小镇,秦无衣摸着自己饿得直闹空城计的肚子朝镇上走去。然未走几步,秦无衣便发现有人在后头鬼鬼祟祟地跟着,遂加紧了脚步。
秦无衣身后的两条身影一直跟到秦无衣进了城,人流一多,便跟丢了。
秦无衣躲在暗处盯着跟踪自己的两人,只见一人拿着一幅画像对着另一个道:“你确定是她?”得到另一人笃定的回答后又继续道:“快去禀报国师,我继续找找,左右她一时半会儿出不了这个城。”
秦无衣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里,心中越发疑惑。她三年未曾离开黑木崖,怎么一出黑木崖就被人盯上了?难道这两人知道她是谁?
秦无衣想得太入神,不防被人撞了一下,那人赶紧向秦无衣道歉。秦无衣摆摆手表示无碍,撞人的却摸着后脑勺盯着秦无衣看了好久,直到秦无衣消失在视线里。
秦无衣找了家饭馆点了菜,等吃完一摸口袋才发现师傅给的钱袋不知所踪了。天色已经黑了,这要往哪里找去?秦无衣摸着唯一能找出自己身份的玉佩,咬咬牙还是决定留下。如果连这个都没有了,她就彻底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秦无衣悄悄地起来,既然如此她只好对不起这里的店家了,但转念一想又做不来吃饭不付钱的行径,于是又坐了下来。
店小二早就盯上秦无衣了,这时候发现她没钱,也不要她的钱了,只是要住店却难了。
秦无衣一边谢一边退了出来,举目四望,人来人往,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她却不知该往哪儿去讨个床睡。
秦无衣咬咬牙决定连夜找个活计做做挣点路费。此去葛家村还有一段路,她总不能一路吃霸王餐。
秦无衣连问了几家店都说人满,正蔫蔫儿的,一个满头插花的妇人冒了出来,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将秦无衣看了又看,忽然伸手拉住秦无衣:“姑娘,听说你找活儿干?”
秦无衣一回头便看见一张脂粉夸张的肥脸,满身香粉味熏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本下意识挣开,但一听人家说有活干,当即问道:“这位姐姐有活干?”
想了想又道:“我不做长久的,五天后我要去葛家村,够路费就好了。”
肥脸妇人笑得满脸脂粉乱掉:“姑娘放心,来张妈这儿,别说是路费,往后大半辈子都不愁吃喝的。去什么葛家村呢,走走,跟我走。”
话说那肥脸妇人十分殷勤地将秦无衣领到了一处看着生意还不错的馆子。
馆子门口聚集了许多穿着暴露骨感的女子甩着帕子装着笑脸正在拉客。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艳声笑语看得秦无衣一阵头皮发麻,才知道这肥脸妇人不是什么善类,定然是那书中所说的青楼鸨子。
想骗她进青楼?她不过是暂时失忆,不是变傻了。
当即巧劲甩开那张鸨子,谁知那鸨子眼角一飞,立即有两个壮汉堵住了她的退路!
秦无衣回身夺路,差点没撞上一人肚皮,抬头一看,另两名壮汉已经堵住了她的去路。一人难敌四虎,秦无衣才欲挣扎,四名壮汉齐齐伸手,将秦无衣四肢抓住抬进了艳春居,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肥脸妇人立即甩着帕子赔笑:“哈哈,别看了别看了,没事没事,新来的雏不懂事,管教管教就好了,没事没事……”
妓院里的姑娘逃跑那是常有的事,路人一听这话都散开去。唯有远处一个瘦高个子的少年,正是来时不小心撞了秦无衣的,那人点点头去了,少年忙跟着张鸨子等人进了艳春居。
进门穿堂右转进了后院,少年眼看着秦无衣被人粗鲁地推进了一间房,四名壮汉排排站岗,将门堵得死死的,连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
秦无衣抬眼,门外四个大汉高大的影子遮得门口密不透风,这回从门出逃是不可能的了。
张鸨子领着一队侍女扭着腰进来:“我可告诉你,好好在我们这儿待着,总有你的好处,若想跑,可没那么容易。”
秦无衣飞快地将整个房间扫了一遍,不大的房间挤满了人,前路被堵,唯一的办法就是后面的那扇窗,虽然不知通往哪里,但只要逃出去就一定有路!
侍女们对视一眼,忽然朝秦无衣齐齐伸手,如章鱼触须缠在秦无衣身上,解扣的解扣,剥衣的剥衣,手法奇特动作奇快!秦无衣狠狠一挣,却还是被扯了外衣。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些人招呼都不打上来就剥她的衣服,这在她的认知里是没有的事!
“干什么?当然是验身了!这可决定了你的钱途!若你还是朵黄花儿,调教几日送你开盘,还可吊吊爷们的兴头得个好价钱。”张鸨子挥着帕子,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好像看见钱在朝自己招手。其实她心里想的是,今晚捡到的可真是个宝贝,瞧这脸蛋这身段,捧起来做个花魁不是问题!
“但若是个破瓢——”张鸨子脸色一变,“王员外近日颇有调头的意思,今晚就拿你开局!”
张鸨子说的话秦无衣并不全懂,但此时若再不知自己的处境,那便是真傻了!任人宰割?那可不是她的性子。缺少经验不代表她傻。
当下秦无衣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突然伸出右脚,“咚咚咚”接连数声,将几位扑上来作势要扒她中衣的侍女们统统扫趴地面;起身时一手捡起掉落地面的水仓玉佩,一手抓过师傅吩咐交给黎湛的纸扇,掣了毒粉朝张鸨子肥脸上狠狠一张!
满天毒粉洒得张鸨子“嗷”一声叫起来!
秦无衣伸手夺过自己的衣服往身上一套。若人不来害她,她断不会无故出手;可既然害到她头上来了,就别怪她出手狠辣!秦无衣不再做任何停留,合扇系扣开窗踩窗棱,跳!
“你个小贱人!给我撒了什么东西!快来人,把她给我抓住,别让她给跑了!”身后传来张鸨子气急败坏的声音,秦无衣早已跳出窗外。
岂料秦无衣这么一跳却并未跳出艳春居,仍旧在后院。院中本有许多护院,一听张鸨子的喊声便抄着家伙全都朝秦无衣攻来,而且人势众多,一时间只听院子里全是脚步声
看来张鸨子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早料到她会逃。万不得已,打也得打出去!
秦无衣瞅准附近一根晾衣竹竿,正要去抓,忽然一人拉住她的袖子:“姑娘,快跟我来!这里有路!”
秦无衣吃过一次亏,本欲挣开,回头便看见一个瘦高个子少年,有点面熟。又听那少年急急道:“姑娘钱袋掉了,一直在找姑娘,不想姑娘竟被骗到这等地方来,特来相救。”说着又将秦无衣的钱袋塞到秦无衣的怀里,秦无衣这才信以为真。
瘦高个子少年果然有路,拉着秦无衣闯进一间房又从窗户跳出,接连几次,终于跳回街面,往人堆里一钻,再一出,带着大把追兵来到一处河边。
又不知今日是当地何节日,河面上星星点点全是花灯,映着漫天繁星和街面上的灯火煌煌焰焰真个好看。
只是这会儿不是看景的时候,瘦高个子动作麻利,和个显然相熟的船家打了声招呼,解开船绳长篙往水里一扎一拨,小船立即离了河岸撞开河灯朝河心而去,将一岸追兵急得嗷嗷直叫,有些脚下收势不住的,竟都“噗通噗通”地掉进水里。
秦无衣坐在船舱里不禁哈哈大笑:“看他们的蠢样……”
夜的秋风凉爽,河面上盏盏河灯映着少女肆意开怀的笑颜,明丽得仿佛新开的大丽花。秦无衣眼底点点摇曳的星光落入静静掌舟的少年眼中,幻化成多少年后都忘怀不掉的旧梦。
“今晚谢谢你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眼看前田镇的万家灯火渐渐远去,秦无衣便问。
“葛大壮。”少年简短地回答,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这个从小引以为傲的名字这般难以出口。不是爹娘给自己取的这个名字难听,而是这样卑微的名字似乎并不适合在这样一个明丽的女孩儿面前提起。
“大壮啊?这名字真好记。”
少年抿嘴一笑,她说他的名字好记,她并没有嫌弃这个名字。
“你姓葛,难道你是葛家村的人?”
少年点点头。
“那太好了,我正要去葛家村。你给我带路?”秦无衣回忆着师傅给她画的地图,前田镇在葛家村的西北面,顺着这条河恰好能到葛家村,若走陆路还得绕三天,这下她可省时间了。
少年又点点头。
葛大壮带着秦无衣走水路,走到大半夜秦无衣终于忍不住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漫天的星光映着秦无依婴儿般的睡颜,船头的渔灯映着秦无衣姣好的面庞,婴儿般嫩滑的肌肤被打上一层淡淡的晕光,简直跟做梦一般。
葛大壮不禁看得痴了。
艳春居,张鸨子在门口正捂着眼睛懊恼,迎面行来一个肩宽臂展的黑衣少年,唰得一下打开一幅画像:“可见过这个女人?”
张鸨子捂着一边眼睛忍着眼泪看了一会儿,突然咬牙切齿:“是她!就是她差点毁了老娘的眼睛!”
黑衣少年“唰”得一声将画像合上:“这么说她来过这儿?把她交给我,五百金子。”
“五百……”张鸨子眼睛一亮,随即又一黯,随即又猛地一亮,拍着胸膛信誓旦旦:“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那丫头曾说过她要去葛家村,又走了水路,应该还能追上!
天亮了。
晨曦的阳光带着秋日的晨风从船舱外照进来,秦无衣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抬眼看见自己还在船上,衣物都完好,便稍稍放了心。
秦无衣伸手挡了挡阳光,爬了起来。葛大壮正在不远处的河岸边上架火烤鱼。她一个人睡了船,那他岂不是一夜没睡?
晨光映着河辉打在葛大壮年轻的脸上,勾勒出略显分明的轮廓。只是水中倒映的阳光晃得他眼花,也不知道挪个地方。秦无衣不禁轻笑。
葛大壮抬眼看见秦无衣起了,扬了扬手里的烤鱼笑得一口白牙:“姑娘,鱼快好了,很快就能吃了!”
“诶!”秦无衣远远地应了,青山绿水,小舟河滩,少男少女遥相呼应,俨然一幅安谧静美的图画。
只是很快便有人来破坏这幅图画了,彼时葛大壮手中的鱼才烤好,秦无衣还没来得及品尝,远远河面上便驶来乌压压一船人,船头一人远远看见秦无衣,回头便欣喜地喊:“快看!她在那儿!”
秦无衣回头一看,便觉不好,张鸨子,跟踪她的黑衣少年,这会儿怎么全凑一块儿去了!
“快走!”秦无衣当机立断,葛大壮也动作利索,将烤熟的鱼全数一抓:“姑娘快到船上去!”
秦无衣也不含糊,不料渔家船绳复杂,一时间竟解不开!便这一会儿,后头的追兵已经全速加码朝这边行来。
“姑娘我来,拿着!”好在葛大壮动作也快,一跳上船将烤鱼塞到秦无衣手里,三下五除二解开船绳,竹竿往岸上一扎一推,便将小船推往河中!
“快!快追上他们!他们是小船,跑不快的!”身后传来追兵们的叫嚣,越发得意。
“姑娘坐稳了!”秦无衣心里没谱,葛大壮却是水边长大的,当即一喝,臂力一展,竹竿没水发力,一下竟将小船推开几丈远!好在葛大壮事先告知,秦无衣立即坐下稳稳抓住船舷才没有摔倒。
河面宽阔,河水湍急,小船借力顿时如离弦之箭驶离!原先看轻这是小船的顿时急得跳脚。
秦无衣轻笑,大船虽大,但人数却多,当中再站了一个臃肿沉重的张鸨子,能快得起来么?当即边吃烤鱼边冲后面挥手,气得张鸨子狠狠一掌拍向那撑船的:“你到底吃什么的!两个人都追不上!”
撑船的肿着脸满脸委屈,不是他撑船技术不行,实在是这船太重……
“饭桶!”黑衣少年实在看不下去,狠骂了一句,上前一步跃入水中,顿时如浪里白条朝小船游来!
“呀,追来了!”
秦无衣虽然会水,却也是头一次看见一人游水如此之快的。那人身体入了水就同鱼一般,划水的频次虽少,速度却如金枪直射,竟然比大船还快!
“姑娘莫怕,我已同大哥约好前方渡口见面。”
秦无衣回头,远处河岸上果然有棕褐色一点,随着小舟行进,渐渐显出是辆马车。
然黑衣少年已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接近船尾,秦无衣狠了狠心,将一烤鱼叉掣了掣,发力朝水里之人狠狠一刺!
黑衣少年恰好抬头,惊诧间猛地朝边上一翻,翻出巨大的水浪!然而黑衣少年还是晚了一步,秦无衣一招凌厉刺破他的左臂,顿时鲜血流进河里,染开一条血路。黑衣少年游水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秦无衣这才渐渐放下心来,然才一回头,忽听背后一阵破空之声,回头间她才扔出去的鱼叉竟以迅雷之势朝她后心袭来!
秦无衣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此人追她不上竟然动了杀机!鱼叉来势凶猛,且角度刁钻,若她侧身让开,鱼叉就会越过船舱刺到葛大壮身上!
这是在逼她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无衣却忽然闭上了眼睛!
黑衣少年猛一皱眉,深深地看着秦无衣,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她为了救别人,竟肯舍得自己的命?!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根猛力而出的鱼叉直袭秦无衣,带起一阵满带杀气的流影,心里想着秦无衣此番必定没命了。有谁能躲过这么快的攻击?!
然而下一刻,众人狠狠地睁大了眼睛!飞射而去的鱼叉在离秦无衣胸口不到一指之处竟然猛地静止,原本该穿心而过的杀机竟在一瞬之间被生生刹住!
秦无衣忽然睁眼,如沉睡之子忽然张开了眼睛,双眸精光大盛,墨发齐飞,浮动在强大外放的真气之间,如静如动。
秦无衣轻轻一笑,如一朵沉睡的莲花忽然绽放,吐露芳华。大船上的护院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静静地看着甚至忘记了呼吸。
秦无衣伸手轻轻松松地将黑衣少年射来的鱼叉拿下。还得多谢这位少年,师傅教给她的凌霄心法她一直都无法突破第六层,却在方才生死之际忽然开通!
此刻,她只觉得真气运行一周天之速度更快,一股暖流自丹田不停向上涌起,输送到她周身四肢,浑身舒畅!师傅说了,凌霄心法练到第七层,她的记忆很可能就会回来了!
因祸得福,眼看着离恢复记忆又近了一步,秦无衣心里十分畅快,这账便不算了吧。秦无衣扔了鱼叉回头,黑衣少年正浮在远处的水面上目送她离开,眼神复杂。方才这一掷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结果还是被破解,想再追也是没可能的了。
秦无衣不想再去研究这少年究竟与自己有何冤仇,错眼朝大船看去。黑衣少年是摆脱了,张鸨子却还是麻烦。“快!再快些!他们就要上岸了,别让他们跑了!”身后的叫嚣越来越近,只见张鸨子“通通通通”毫不留情地将手下全都一屁股踹下了水,指着秦无衣命令掌舵的全力开火,务必在秦无衣上岸之前将其截住!那可是黄澄澄的五百两金子!
大船轻了,顿时行动如风,眼看载着张鸨子的大船越来越近,远处葛大强的马车却还在原地不动!
“大壮,快让你大哥驾车过来!”
可葛大壮扯着嗓子对着远处的伙伴吼了好几声,对面还是半点动静也无。他哪里知道他的那个兄弟同他一样的个性,既然约好了在渡口会面,就一定是在渡口会面,根本没想到秦无衣会同时被两路人马追杀情况紧急,此刻正晒着太阳呼呼大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