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想到事情会如此简单迎刃而解的碧静岚内心充满了喜悦与感激。猛然回想到刚刚是自己主动的,还对易言成如此无礼,心里同时泛起了一抹愧疚,两眼都不敢看他。
人情世故,易言成在凡尘浪迹百余年,这种眼神看了不在少数。温和着说:“你我两家渊源甚深,叫你一声静岚,可好?”
对于两家渊源,碧静岚从小就从她奶奶那里听了不少,易言成的母亲就是她的亲师伯,他的奶奶和自己奶奶是好姐妹,关系实在不浅。于是说道:“自然,那我就叫你言成了。”
出于对他的愧疚,明明在自己家,碧静岚的动作变得非常生硬。美人清天岚,她含笑如白莲盛开,折煞苍生,轻轻地说道:“进来说吧。”
易言成颔首,同他走进了闺房。原本女子闺房不得让外人进入,只不过两人的关系放到俗世那便是表兄妹,百无禁忌。
两人坐在桌上,碧静岚为易言成泡了一壶上好的灵茶。然后端坐于易言成的对面,笑不露齿,观音凝目。奈何易言成心有所属,不然如此佳人,倒比付雪倩好得多。
桌上茶水未动,易言成摆出难得认真态度,对着对面这个女子郑重地说道:“静岚,其实你我撇开婚约不算,也算是一家人。这么多年过去,言成早已有妻室,但是记挂爷爷跟凝香奶奶说的那婚事。你我本就是自家人,我的来意就是正是要与你解除当年婚约的,你意下如何?”
脑海里不由浮现傅龙音的样子,碧静岚大感惊喜,文静如她,立刻嫣然一笑道:“当真如此,静岚自然无异议。不瞒言成,静岚也心有所属。只是,奶奶那边一直有婚约而不得……”
两人果然都有这意思,易言成心里的不安终于放下了,他就怕因为这个破婚约把人家给耽误了。灵茶半饮,不禁憨笑道:“原来如此,静岚你也有此意,我便安心了。幸好此婚约知道的人只有寥寥数人,你我不语,他人就不可能知道,就当做未发生过。至于凝香奶奶那里就由我去说。”说着,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铜质衣箱,将之打开,赫然是这回羡煞所有女修的雪鸾素霜。易言成将他放在碧静岚面前,说道:“你心有所属而未成婚,想必那婚约给你添了不少阻滞,这就当是我的赔礼。”
雪鸾素霜,碧静岚没有去南域商贸大会,但是它的大名在大会结束后可是如雷贯耳,听着师姐妹们饭后茶余都在讨论它,北域三大名门联手打造,这一期的绝版,不但附加套装阵法,威力十足,而且光彩夺人眼球,价位更是提高到天价五十万上品。
当它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碧静岚不禁多看了两眼。是啊,哪个女子不爱美?只是她莞尔一笑,将箱子推向易言成。
她语气笃定,向易言成静静说道:“你我初见,这太贵重。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给你娘子不是更好?”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易言成给自己添一杯茶,整个人算是定下来了。继续说道:“你就拿着,送出去的东西岂能收回,你不把它当赔礼,就作你的贺礼。好了,告诉我凝香奶奶在哪里,我这就去和他说。”
“那静岚多谢言成相赠,奶奶就在太雅居第一别院。静岚这就随你前去。”碧静岚知道这东西是退不回去了,既然如此那就收下了。
易言成出手制止,笑着说道:“还是我去吧,顺便看看我奶奶的房间。”说完,他飘然离去,仰天长啸。
太雅居高居顶峰,甚至比青岚大殿还要高。原本这里应当是其他弟子止步之所,上面禁制绝不是一般人可以破解的了得。只不过,易言成不是一般人,这种强度的禁制和易玄那伙人比,实在差的太多了,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
进入以后,易言成并没有先去找碧凝香,而是转到了三号别院。杂草丛生的庭院,久已失修,一般这样的地方应该会搭配一所鬼宅。这里没有鬼宅,只有一间大屋子,屋子上竟然上有三组禁制,几乎可以比得上北域玄级家族的门禁。最后一组禁制最多,有九十九个组成,这个世界所能承受的极致。易言成知道普天之下只有易玄才有这种手笔,他独有的禁制天上地下无人可以破解,好在他是他的孙子。
一挥而就,两百七十三个手印在一瞬间完成,快得难以想象。前两层禁制面对如此高频率的解法,仿佛洪水面前的砂石,如此不堪一击。当最后一个手印打完后,第三层禁制才渐渐消去。
走到门前,千年前的木门由于被这些禁制封印依旧保持着当时的样子,真红色的桧木,上面雕着岁月的怨恨,千百年来它们只能止步于此。易言成轻轻推开门,里面的摆设是千年前最流行的摆法,整个屋子一尘不染,自从奶奶嫁到北域,这里面就已经没有东西留下来了。
走进去,阳光透过窗照到桌上,一个半透明的苍瞳老者正闲适地坐在那里,他闭目享受着阳光。他的墨绿色长袍都拖到地上了,只不过老者并未在意,他所凝视之处的天空,浮云都为他的目光让道。
易言成眼见如此,心里五味杂陈。只是踏着沉重的步伐,坐到了老者身边。
老者得意地笑着,却并未去看易言成。
“你知道我会来,所以一早就留了一缕神念在这里,对吧,爷爷。”易言成直视易玄,语气有点像质问,也有点责怪。
老者仿佛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又好像是默认,自说自话道:“言儿,你的初心还未寻回吧。是啊,还太早了,看来你得先去天机谷才行。”
“为什么这些事情得让我来做,有你就够了,不是么?你知道我为了你的想法,连……”易言成不想再说下去,把话锋一转,说道:“那个天劫就是再强大千倍,只要你不愿,谁能杀得了你!天道么?对你而言他算什么东西!”
易玄没有任何表情,左顾右盼就是不看易言成,眼里富有活跃,以及异样的光彩。他老是这样无视自己的孙子,易言成已经习惯了。
“这里是我和你奶奶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时我来青岚阁做客。若梅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而已,朴实纯洁。那时候的青岚宗主要她来伺候我,她想歪了,吓得直哆嗦,没想到这样的女子后来竟然成为了三弟子,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易玄的神念如此真实,就像是他本尊驾临一样,睹物思人的模样,他现在只是一个思念亡妻的丈夫而已。
老头子不再说往事,眼睛直看着易言成。笑意犹在脸上,两手撑在两膝盖上,说道:“器道中有一种迷宫装置。离出口最近的那一条路,到最后总会有一道墙堵着,它是离出口最近的墙,近在咫尺,但任你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隔着墙看出口。天道想让我走这一条路,我不但不想走,还找到了那条正确的路。”
“只可惜当我发现时,我已经到了那最后一堵墙这了。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走回头路。”易玄越说,笑意越浓,眼里发出的精光若是被他的七个弟子看见,绝对会群起而殴之。
“所以是我来走,那条路。”易言成反问,他知道老爷子是个无聊的人,在他眼里这个乾坤似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易玄摇摇头,眼睛又在看着太阳,他的脸被阳光照耀,几乎没有人的神念可以这么从容地享受自然的力量。易言成看不到他的脸,却听到了他的声音:“那条路上,第三代弟子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可以的话,我并不希望是你。但是,只有这样,才能救你,不至于和你爹一样。”
易玄的话,易言成并没有听懂,但是易玄绝不会害他。正当他想要多说几句话时,一个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静止,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易玄认识;易言成,也认识。
赫然是昨日那个妇人。
易玄两个手肘向后架在桌子上,偏着头看着妇人,“凝香,这么久没见,你还是没变。”
原来这位妇人就是碧凝香。
“我就知道,能打开这间屋子的只有你。”碧大娘凝望易玄的神念体,慢慢走了过来,直到来到他的身边才停下。转眼看见易言成,眼里出现一抹惊讶,不过很快就被欣慰的目光代替了。
神念的形体越来越透明,易玄苦笑着看着碧凝香,面对着她的眼神,易玄温和地说道:“南域不太平了,有不少人在布局落子,你要小心。”头没有转,沉重的声音对易言成说:“言儿,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说的话么?”
透过纱窗,易言成脸上多了一丝凝重,看看碧凝香,又把头转过来,说道:“记得。”
片刻,易玄的身形逐渐融入光中,最后不分彼此。只道:“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