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从卓虚山取来的几块卵石按照一定的序列摆放,易言成当下咬破自己的大拇指滴在一颗卵石上。被滴的卵石渐渐发红,它从旁的其他卵石也开始变红。
前方的湖泊无风起浪,一波又一波的水浪层层相涌。在湖泊的最中央开始出现一个漩涡,漩涡的深处有一只活物正在搅动湖水。下一刻,它从漩涡中跃然而起。
付雪倩能清楚地看见。从漩涡中心跃出来的是一条纯黑色的鲤鱼。
这时候易言成手里出现那条在卓虚山的白色鲤鱼,用力将它掷向漩涡中央。白鱼飞快地撞向黑鱼,当两者快要相撞时,白鱼的鱼眼大放黑光;黑鱼的鱼眼大放白光。
两条鱼首尾相连,相互转动。黑光白光照耀着一片天穹,弥漫在四方的白云一瞬间消失殆尽,大地开始震动,付雪倩惊讶地瞪着脚下,又看着易言成,最后再次看回湖泊。
片刻,这个盆地被拔高百丈,湖泊向天涌起,化作一道冲天的水柱。水柱覆地数千里,破空之时,水柱四面分作九十九条水龙,龙尾相连于水底。每一条水龙大小与听潮城的都不遑多让。
九十九尊巨龙向四面咆哮,继而向四方飞去,直到撞到盆地上的石壁。水龙四溅,淫雨霏霏,水雾弥漫整个盆地,阻碍了旁观者的视线。
白光黑光轮转照耀天空,人面忽黑忽白。
“这是在干什么?”付雪倩为这惊宏的场面感叹。在她的认知里,除了天公造物,谁能做到这将这天地山河如掌中玉珠般任己翻覆。
“下去吧,从上面是不可能进入天机谷的。”
碧寒剑缓缓下降,同时黑白两光也渐渐黯淡。当易言成两人落地之时,水雾还未散。只是,付雪倩眼前的场景变得十分诡异。
哪还有平原?哪还有湖泊?哪还有高山?黑蒙蒙一片,面前看到眼前一片密林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乌鮶、雪鲭归位,天机重现乾坤。你终于来到这里了,言成道友太玄城一别,别来无恙。”
风吹乌黑的密林,潇潇洒洒的树叶声不禁令人惶惶。就在密林的深处,一个衣冠楚楚的人影渐渐清晰。付雪倩蹙眉一看,还没看清来人的相貌,就已经认出他来了。
因为他手里拿着那把特别的桃花折扇。
“他不是凤舞楼的那个……”付雪倩惊讶之余,看着易言成。
很明显,对于这个人的出现,易言成并没有感到惊讶。“天机堪探,犹记去处。无仙留字。言成预估的时机未到,而无仙提前留下字迹告知,不知所为何事?”
“呵呵,跟我来。不过区区几月未见,言成佛光大盛,看来是别有奇遇。”无仙双眼如剑,万事万物迷茫之间直取一点本质。易言成暗道便是那两张金页共鸣所致。
点头示意,易言成面上不露声色,心里不敢小看这天机谷的传人。
巽位、离位、乾位。
易言成睁眼看着莫无仙踏出三步便知他想要作甚。及时紧拉住身旁付雪倩的手,脚下也开始运动。
不知所措的付雪倩对易言成突然的动作感到不满,本想质问一番,猛然发现整个林子竟然在以不规则的路径,飞速的往后退。而易言成、莫无仙两人却似漫步一般在走着。
她立即传音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天机谷八门神通之一,步履天涯的境界。借助地势缩地成寸,是在阵法内行走的最快神通。人在踏天涯,天涯亦在助人行。如果是正正经经的神通出来还要快上百倍。”易言成说完就立刻闭嘴,他自认对天机谷的道术接触绝对不下于本门弟子,然而这个莫无仙的境界实在太过可怕,一个分神就要落后数百步。
莫无仙仿佛踏浪乘风而行,不惊动一草一木,气定神闲。易言成拉着付雪倩紧随其后,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直到一个时辰后。
“易家留仙步,颠倒乾坤、穿梭阴阳,果然名不虚传。”莫无仙笑着说道。而他的身后是两棵巨大的榕树,一树向东,一树向西,两树相向,中间有一处很大的空地。
易言成昂首看着两棵榕树,嘴角露出笑意。回答道:“一路过来,还不是没有追上你。”
“传说可留天仙的留仙步,今日见识了。言成初来天机,还拉着一个人,竟然还能跟得上我。”他带着笑意看了看付雪倩,又将目光转到易言成身上。
迎着桃花折扇的风韵,易言成抬头看着榕树中间。说道:“步履天涯,但凡天地有落脚之处,必有地势相助,真仙也安得千万之一。”
“这一个留天仙,那一个真仙安得万一。这仙都成什么了……”见两人互相奉承,付雪倩被那八卦迷蝶阵弄得晕头转向,气恼地反唇相讥。
两人相视不语,而后齐声看着说道:“仙之一字,何足挂齿。”
两人再次相视,放声狂笑。
“真不知道在干什么。”付雪倩白了一眼。
这回没有人理会付雪倩,只待一会儿,易言成偏头对莫无仙问道:“时候到了吧。”
桃花折扇随手而动,莫无仙认真地说道:“不愧是易师伯祖唯一的孙子。”说完,单手抬起,手指飞快地掐算
惊风忽起,不远处两棵榕树中间的空间开始扭曲。哪怕连付雪倩那般的境界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似而巧妙的分解。榕树中间,一条黑色的长廊出现,三个人同时迈起脚步走进去。
天地万物逃不过平衡二字,有离就有合,有生必有死,有完整也定有残缺。天机谷借由五行八卦之谋道推演出在这天地间的缺失部分,加以巧妙利用,于是在这偌大的乾坤中再开辟了一处特殊的天地。
踏进一条长廊,任何人都会想到一道直通出口路径。可当三人走进去后,付雪倩身后的入口就消失了。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甚至于付雪倩还觉得自己并没有踩在什么东西上,但是又奇怪自己是怎么站着的。
这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乱走,三千世界,一旦踏错后果不堪设想。”哪怕没有声音,她也能感觉到这只手是易言成的。没有路径的路,没有出口的出口,付雪倩不敢走出去,但又不得不走。
“与本王同行!”一声冷哼,声音有力却并不洪亮。付雪倩好像面临高山崩于前一般惊骇。
星辰迁移,万般流苏。谪星宗观星之术独步天下,付雪倩的双眼其实比同行的两个男子更加容易适应这里的环境。就在易言成的冷哼之后,她竟然稳稳地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是她自己踏出去的,可是她的眼睛好像“看见”一种神奇的光景。
苍月东隐,未见旭日而已显其光。三川大江东逝水,有风自西而起,向东袭来,于是九十九只白鹤在白云间向东飞去。她与白鹤同飞,远远千万人同行,士农工商各有不一,所有人面带笑容面朝东方走去。
而他们与站在最前面的一人尚有一大段距离。
站在最前面的人,身着宽袍,踏着沉稳脚步。挡住了前面的一切困苦,自己面对艰难,把背影留给身后的人。不过紧紧是背影就认得出,这个人是易言成。
“别发呆了。”
易言成的语气很淡定。但当付雪倩从她眼眸的画面里走出来时,并没有感到外面的情况有多让人安心。
无数高阁琼宇林立在她的眼前,天空中飞着一只只气势逼人的鸟类灵兽,付雪倩从鸟足上刻印的八卦印记知道,这些都是天机谷豢养的。
当灵鸟们察觉两位外来人入谷之时,具发出几声长鸣。
看到灵鸟反常的反应,同时付雪倩偏头也瞥见易言成开始翻白眼。不由开口问道:“那个人呢,现在是什么名堂?”
片刻,易言成叹了口大气,然后无奈地苦笑:“不知道,但你能看见天机谷在哪么?”
这个问题也许太白痴了。但易言成会这么问,那必有蹊跷。付雪倩岂会傻傻地直话直说,于是非常不配合地回答道:“不知道。”
没有得到理想反应,易言成心里难免有些觉得没意思。拾起脚下一块人头一般大的石头,果断向着远方的高楼扔去。石子发出的声音,带着撞破空气的霸道。可是买没过半里,石子已经看不见了。
都是修道之人,岂能只用肉眼观察物体。付雪倩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她的神识却清晰感知到那块石头已经化作齑粉。她的身体开始不停颤抖,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发出呼救的喘息。
“这只是天机谷的护山大阵——命宫魔仙大阵的第一层。据你所说,你爷爷和他的宗门就是死在这个阵法里。”易言成也是咬着牙说出口的,即便他从小就听古醉坤吹牛,对这个阵法早就了如指掌。可是亲眼所见还是让他觉得恐怖。
天机谷在前,出口在后。他慢慢迈出步伐,脚还没落地。两只玉手一边打颤,一边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奇怪之余,回头只见付雪倩望着前方,双眸泛着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