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虚山的罡风虽烈,可也不及晓寒的剑气。凌道桓离开苍古剑宫之后,并没有回到景尘。因为他觉得还不够,他所了解的东西还不够证明他的猜测。
所以,他选择来到卓虚山一探究竟。
等他到了这里,所见到的事情更是超出他的想象。在南域修仙联盟的法令之中,对卓虚山这个药山的进入进行了严格的控制,所以每个宗门的人来到此地时间相隔遥远。
他所登临之地,首先看到的不是满地药草,竟然是天机谷的大印记。而且他的脚下也出现了很多浮空的天机谷小印记。这些小印记排成一条路直通某个地方。
道力做成的标记性印记,再长的时间也不过持续半年。凌道桓走近去观察那个大印记和脚边的小印记,他从这个这个印记的饱和程度可以看出,留下这个印记的人离开的时间应该不到三个月。
天机谷与景尘向来没什么交际,可是易言成和李景空与天机谷却颇有渊源。天机谷在这里留下印记,凌道桓看着那个印记所通向的远处,立刻随着它走过去。
阴暗潮湿的蕨类灵植发出淡淡的微光,鼻息间流过潮湿的黑雾,以及伴随而来的腐臭味。这里没有光、没有风,地上的突然都点粘稠,而这里就是印记的尽头。
凌道桓越走越深入,自然界弱肉强食的法则,他全身的汗毛都在颤栗,这里有一尊强大的存在,令他有种处于生死之间的错觉。
一声龙吟向天咆哮,凌道桓从没这么近距离经受到龙吟的刺激。神兽的咆哮可怕得不是如若雷霆,让凌道桓感到痛苦的是神魂上的冲击。
他的神识出现了长时间的错乱。扶住光滑的石壁甚至没有给他倚靠的机会,整个身体都倒在了地上,白衣赤子的白衣有一半都沾上了黑泥。
当他的神志清醒,他已然在一个洞窟之内,那里是个被青光包围的洞府。凌道桓难以相信,他眼前似乎正面对着一头龙,真真正正的龙。
“你,什么种族?”龙头吐息,凌道桓的法衣猎猎作响。
口吐人言,必有无上灵智和修为。凌道桓淡淡抱拳道:“在下凌道桓,人族。”
“人族,不可能。我脱胎成龙后发出的第一声龙吟,乃是我结合上个时代的所有修为所化,人族之躯除非有已飞升真仙的道力守护,否则即便是准仙也要重伤。”龙头说道。
凌道桓摇头,回答说:“前辈所说在下并不清楚。从前辈话中所知,敢问前辈原来可是守护在这卓虚山上的那尊白蛇?”
龙头颔首,说道:“正是。你为何此时来此?”
“在下前来寻找些线索,顺着天机谷的留在此地的印记而来到前辈洞府。”
“你是他的朋友,罪过。”龙头语气中透着愧疚。
凌道桓不解地问道:“这发生了什么?”
“想来三个月前,我渡化龙劫。在这百万灵植的卓虚山不知多少日月,我守护它们无数岁月不被外界破坏。时至今日,得灵植反哺,体内凝出毒药双金丹。想不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在我渡劫之时天道降下一道功德雷使我被体内毒丹先破婴而出,反噬药丹,险些丧了性命。这时你南域天机谷的一个三代弟子替我送来了乌鮶、雪鲭的两片龙鳞,给了药丹破婴的时间,我才得以解救。劫难刚刚过,当我开始化龙,留下这些印记就走了。”龙头感激地将这件事情告诉凌道桓。
“可是手上拿着一把桃花扇?”凌道桓早已经不记得莫无仙的样子了,不过那把桃花折扇倒是记得清楚,太玄城见过一次,听易言成说饕魔疫的时候听到一次,说‘他’的时候也提到过一次。
龙头两个巨大的眼睛盯着凌道桓的双眼,片刻后他郑重地说:“的确如此,你若不提我也不去在意。我的感知没有错,你果然是他的朋友。我得天机谷相助,差点却要了你的性命,罪过啊。小友,你叫我枯龙就行了。”
“枯龙前辈无需在意。”凌道桓素知天机谷向来算无遗策,他们特地在此地与这尊龙发生因果,必然事出有因,他便问道:“正巧前辈在此山中守护一个时代有余。道桓敢问,前辈可记得什么有印象的修士?”
“有很多,两三年前连古仙孤尊的传人都带着一个女子前来。”
“我想他们并不是我要找的人。大概百余年前,一个一代的心道修士,一个是二代的剑修。”
“百余年前,哦,记得记得。”龙头稍想片刻就回答说了,“自这个时代以来,来这里的修士都是为了卓虚山的草药。唯独他们两个是不约而同冲我而来的。”
凌道桓面露惊讶,怪不得数万年的记忆中这么快就想起来。
“别惊讶,千年前就有位前辈来找我问过这个问题。那个心道的修士是为了采集我的粘液,每过个百年都会来一趟。至于那个剑道的修士是来找我挑战的,倒是有潜力,不过那时与我的差距很大,如果不是那个心道修士替他当了一击,他可能就已经没命了。不过他险死还生,也得到了一缕突破的契机。”
“那个心道修士结果怎么了?”凌道桓追问道。
“采集我留在地上的粘液已经累计了一千年个年头了,他的修为我很清楚,那点程度根本伤不了他,他在那个剑修面前就是故作姿态。”
凌道桓又问道:“那个心道修士采集前辈的粘液做什么?”
百年来枯龙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龙头看向外面,说道:“我洞府外面的土地里都有我的粘液,你将手放上去看看。”
凌道桓走出去,二话没说就放下去。
“原来是这样!”凌道桓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道力正在缓缓流逝,如闪电般缩回手,暗道:“饕魔疫的药引!”
“卢松阳!”
“你说对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出现,他叫做颉爵龙琰,现在推着轮椅来到凌道桓的面前。
看着自古以来第一金丹,竟然仍在眼前,凌道桓看着他,说道:“你,果然没有死。”
不知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颉爵龙琰畅然一笑,然后面目严肃地看着凌道桓,郑重地询问道:“凌道桓,可敢承我一剑?”
……
“剖心,心道,这件事情跟卢松阳有关。”
易言成在醒来之前,脑袋里就一直在回荡着这个想法。一旦有了这个想法,突然之间他就豁然开朗,心里暗自后悔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为什么在最初时就激化我和苍古剑宫的矛盾,偏偏只是苍古剑宫。如果要对付我,最好就是让我的敌人多多益善,可他仅仅只牵扯了苍古。因为他如果真的挑拨所有宗门与他交恶,太一玄宗在其中也许会受到相当大的伤害,但是跳开太一玄宗,就会引来我的猜忌。更何况,利用我能够使苍古天机两方各有其损,这时候太一就能趁此发展,成为新的霸主。
到头来,所以卢松阳才是得到最多的。”
易言成暗自不甘,觉得自己可恨又可气,又想到:“大哥身在南域宗门之内,肯定察觉其中宗门势力之间的关系,也许早就怀疑到卢松阳的头上了。”
“厉害,真厉害,一下子竟然全明白了。”姬倚月的媚笑声伴随着若兰的热气传到易言成的耳畔,易言成惊异,她竟然能够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睁开眼,姬倚月坐在身边,近在咫尺。他无法动弹,因为他的身旁有一枚金环,和明曜大婚时一样的金环。碧静岚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但她的眼睛却是睁开的,她能知道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还有太一玄宗五大弟子中那个长发遮面的孤僻男子也在这个房间内,这个出乎易言成的意料。他看着姬倚月说道:“你想怎么样?”
“呵呵……”姬倚月两指扣住易言成两边的脸,带着寒意说道:“不需要再干什么了,你知道你昏迷了两天了么,我穿着碧静岚的这身衣服已经完成了我要做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那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易言成果断打断姬倚月,他冷笑道:“现在只有死人才会替你好好的背黑锅,对吧,哈哈哈哈。”
“你能想到这样,也不负你的这颗七窍玲珑心。”
慢慢冷静下来后,易言成开始直面姬倚月,他瞥了一眼那个金环,说道:“你和我一样都有七窍玲珑心,应当知道一旦遇到紧急情况,七窍者,能生出百样心思。为了防止意外,所以带来了这个金环,它能听到我的心声。”
“你继续说吧,”姬倚月淡淡地看着易言成,看着他这副样子,连鄙夷都懒得表现出来,不屑道:“到了这一步,你除了靠嘴皮子,什么也没了。”
“到了这一步,你除了靠嘴皮子激怒我,还能对我做什么?我可不信你真的会杀人灭口。当日白穷亲眼看到你被我带进这里,我们死了,你却失踪,太一玄宗能脱的了干系么?你不会杀,卢松阳更不会。”易言成戏谑地看着姬倚月,轻轻勾起嘴角。
石白英在旁边听着,越听越不对劲,于是问道:“月儿,他在说什么,这件事不是你为了报家仇才做的么,和宗主有什么关系?”
“嗯?”易言成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顿时明了,暗想:“我懂了,怪不得太一玄宗的其他弟子没有一点可疑之处,原来除了姬倚月,卢松阳根本没让他们知道,好深的心计。”
当着面,他则对着石白英讥讽着说道:“家仇,那时颉爵龙琰该干的事情,你的这位师姐和你那宗主可是一伙的,为了祸乱千宗。”
“这怎么可能,师姐?”石白英对着易言成冷冷回答,不过他向姬倚月疑问道。
姬倚月沉默一会儿,她看着窗外的月色,好迷人,很容易让人忘了自己。即便这样,姬倚月还是姬倚月,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忘掉自己要干什么。
她站起来,用着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石白英,徐徐走过来。
石白英懵了,也醉了。
这是石白英在认识姬倚月的百年中她对无数人虚情假意,即便是她的师门。这是他看到过唯一一次真诚的感情,这份感情发自她的心,现在用眼睛来传达给自己。
他想哭,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哭,替她哭。
他从这眼神中看到了她的心,
她用她手中的短剑刺破了他的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