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1 / 1)

只见眼前有一座长长的回廊,回廊尽头处是一座栽种满奇花异草的花园,即使是在这没有阳光的大山内部这些五彩斑斓的艳丽花儿依旧彼此争艳,远远看去就像一片柔色和冷色拼凑成的一块完美融合的阴阳图。

崔绣虽然不会用毒,不过他在北镇抚司中见识过太多名毒,北镇抚司也不乏用毒高手,眼前色彩艳丽的花儿几乎是一瞬间就被他认出了好几种在那本“百毒录”上都有留有名字的奇毒花卉。

花园中间有一湖泊,湖的周围绕湖建有水榭,湖的面积不小,之上还有四座样式古朴的石桥,桥栏雕刻着形态各异的莲花,石桥的两边下侧则各分别刻画有一些鸟兽花木。

三人走上其中一座石桥,向下看去,可以看见各种五颜六色的奇花争艳,一时之间甚至还会有秋风过迁春日已至的错觉。

跨过四座形式古朴的石桥,三人缓缓停在一座宫殿前,抬头望去,只觉震撼。

这座宫殿不像乾清宫那般壮丽庞大,它通体呈黑金色,仿若是独立的而非是如紫禁城群宫那般的连体建筑,斗拱飞檐,龙脊渐次,金色鎏金仿佛是被某个巨手从半空中洒出一般,泼了原本黑色的殿宇一身,却不失规矩,俨然有序,左右对称,恍如泼上了一殿雍容。

漆黑的山脉就在宫殿上方,却丝毫感觉不到低沉和压抑,反而在极至的黑暗中生出一丝丝魅惑的幽蓝,就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一般照耀着下边的楼台湖泊,又像是幽云一般在空中缓缓而动,竟然让人在这种别开生面的场合生出一种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惬意,着实令人有一种恍如生在仙境的错觉,与此处的魔教主殿的印象交错别有一种矛盾的美感。

即便是已经在京城中看过那么多连绵不绝的宫宇,可崔绣还是觉得即使紫禁城中的宫殿加起来恐怕也不及这座山中的宫殿,构思之巧妙,奇珍之种栽,再加上当年一众高手如云的魔教教徒和那位当年位列武榜第一的女子教主,崔绣难免有些感叹。

三十年前无敌于天下的魔教究竟是被怎样毁去的?

顾南衣沉吟片刻,有些艰难道:“要不进去看看?”

没有人不想一探究竟。

但也没有人能够保证里面究竟都有些什么,毕竟魔教的威名犹在耳畔。

崔绣看了看李时毓,见到后者眼中的波动,还是点了点头。

这次崔绣走在最前边,拔出陷仙剑,满脸戒备,缓缓推开那扇看上去十分沉重的金漆铜门。

出人意料的是,暗道尽头那扇看上去不怎么厚重的石壁任崔绣使出全力也无法推开,这扇铜门却似乎不怎么难推开。

只听见“呜呜”的开门声传来,视线进去之后一片漆黑。

崔绣三人有些紧张地进入其中,他也没想太多,一把握住李时毓的手心,任其挣扎了一番也不松开,只是紧紧握住。

黑暗之中看不清他人的表情,但或许是因为这大殿是自己母亲的遗物,李时毓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小妖女自然不会承认是旁边这个色胚带给自己的安全感。

背后的金漆铜门突然猛地就一下关上,惊了三人一跳。

紧随其后的是殿中瞬间亮起的烛火,这些烛火都包裹在一座座高低起伏的莲花灯状的灯芯里,透过白粉的花瓣散发出柔和的亮光,令三人眼前一亮。

大殿之中,九级白玉阶之下是一座巨大的八卦阵图,地上隐约涌现出一层紫色薄雾,定睛一看,原来竟是一面安置在地面上的巨大八卦状铜镜,镜中反射出殿顶的幽光,不禁让人有些感叹这其中的玄之又玄。

九级白玉阶之上是一把王座,王座的背后雕刻有张牙舞爪的金龙凤鸾,逼真得几乎下一刻就要飞出一般,若说它与紫禁城中的那把龙椅有什么区别,只能说少了一众官补子的衬托,这把王座并没有京里头那把气势磅礴,但也像是没了那些个红绣锦鸡的拘束,更具一番江湖共主的脱缰气息。

李时毓看着那把王座,刚才的强颜欢笑像是又崩溃了一般,平时一对英气狭长的眉毛此时有些撅撅不振,就像是一株病恹恹的花朵,有些打不起精神。

事实上并非她打不起精神,而是她不愿对着那张极有可能是她母亲曾经坐过的王座多想哪怕一丝,虽然她早已知晓,但却迟迟没有接受。

曾经立志想当天下第一的女侠,但当这个天下第一的王座就摆在面前时,李时毓却不愿上前一步,就像是儿时随口立下的目标,但更像是一个借口,此时却就这么眼睁睁的摆在面前,打破了她还有时间来缓冲的幻想。

一时她突然有些明白了自己爹爹的用意,只是那席蟒袍面上不说,但心底之细腻。

却没想到崔绣握住她的那只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欲走上那座阶梯。

她那对大眼睛中雾气扑朔,另一只手不停地拍打崔绣,气得直直跺了跺脚,却也拽不过崔绣此时的蛮横。

当崔绣拉着她走上那座九级白玉阶,李时毓轻咬红唇,脚下有些不稳。

崔绣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一手环抱住她细细的腰间,一手轻轻抚摸她的额头。

李时毓顿时泣不成声。

崔绣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在她的耳畔轻声道:“不是要做马踏江湖的天下第一郡主吗,怎么都看到天下第一的位子了还在犹豫呢?”

热气轻轻吹打在耳畔,李时毓的耳朵不由自主的变红,就像当时在客栈一般,他对着她窃窃私语。

二人在阶梯上相拥良久,李时毓稳定了心神,眼中微闪的波光逐渐坚定。

崔绣见状微微一笑,握着她软软的手心走上阶梯。

顾南衣就一直在一旁看着,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她心中没有任何芥蒂,似乎以往那些对于男人的偏见在这一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般。

她只是静静看着那两人登上玉阶,美目中有些莫名的微动。?夜里突然下起了微微小雨。

和尚的声音混合着雨声悄悄落地。

紫阳真人闻言只是冷笑。

且不说那黑衣和尚是否有资本让他背后的军队撤回,紫阳真人扪心自问,就算是他自己已经为那位性情捉摸不定的“大人”做了许多事情,但只要有一件事情没有达到那位的心意,只怕自己也是难逃一死。

这么多年,他一直矜矜战战,处处留心眼,就是害怕有那么一天。

今日若是此事没有办好,怕是自己只能舍了紫阳山庄的基业连夜逃出冀州了。

他缓缓冷声道:“你不过一介七品巅峰的和尚,却如此不识大体,当真知道你现在阻挡的是谁吗?”

黑衣和尚只是微微一笑,双手合十。

紫阳真人眼神冷峻,缓缓抬起右手。

雨水顺着他有些苍老的脸庞流下,打湿了一身紫袍。

就在他即将挥下手臂,开始一轮弩箭齐放之时,一个有些模糊的地女声突然出现。

“先等等。”

紫阳真人闻声眼中的瞳孔一缩,忙对身后鞠躬道:“大人怎么在此,小的不知,还请大人治罪!”

身后的铁甲突然训练有素的让开一条通道,只见一个身穿盔甲的人慢慢走到队伍前方。

其实从身形上较难看出她是一位女子,脸上带了一张青铜覆甲,掩去了面容。

她的身上穿的是京师三大营中玄甲营兵士才有资格穿上的鱼鳞甲,头上则戴了一顶带有白色盔缨的头盔,配上那张面容有些峥嵘的青铜覆甲,只会让人觉得无比神秘。

她先是打量了一会那黑衣和尚,然后轻笑一声,丢下一句“有点意思”,然后身形陡然间如鬼魅一般从紫阳真人眼前一晃,直接瞬间来到那黑衣和尚身前。

女子双手背负身后,眼神竟是十分锋利,黑衣和尚透过那面具依稀可以看到那双有些刺人但又不失仙灵的眼睛。

黑衣和尚双手合十,眼神柔和。

女子见状淡淡一笑,轻轻一掌拍到和尚身上,一身修为达到七品巅峰的黑衣和尚竟是直接被应声拍飞出去,在混合了雨水的泥泞小路上翻滚出去好几丈。

她自言自语道:“果然没错。”

佛家有一种学说叫做转世,意为人之一生绝非仅仅一生,而是由不知多少个前世累积而成的今生。

而从当年跟随先帝打天下的那位白衣圣僧的只言片语之中可知,天下佛子中有一种是为天生莲心体质,凡是拥有这种莲心的人据说是为天生的佛道大家,生而知之前世今生。

女子瞥了一眼那躺在泥泞小路上已经昏过去的和尚,轻声道:“想不到在这小小的冀州,居然也能出现这等百年一生的人物。”

刚才她一阵窥探,最后一掌拍到那和尚的肩头,一身浩荡内力的感知之下,发现这个和尚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天生莲心,生而知悉自己的前世。

拥有天生莲心的人有一种较为明显的特征,只要仔细观察他们的眼睛,就会发现黑色的眼珠下隐隐藏着一朵类似莲花的浮纹。

她突然微微皱眉,看向黑衣和尚被拍出的方向,但在盔甲的遮掩下就好像无动于衷一般。

那里有一个身穿白色深衣的公子哥,手里持了一把油纸伞挡去了空中微微倾斜的小雨。

那名公子哥站到已经昏迷了的黑衣和尚的身边,对着那白缨鱼鳞甲笑道:“欺负一个目前仅仅是七品境界的前世大佬,“大人”您可真是有胆子啊。”

凉城中京城使团居住的客栈内。司礼部监印王冰凝正坐在自己的天字号房内,坐于一张几案之前,缓缓品了一口手中的从杭州那边专门上贡给紫禁城而后又被皇帝陛下奖赏给他的龙井。

虽然这位监印此时正在优哉游哉的品茶,但站在他旁边的人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此时房内站着的是一起从京城中出使到西北的相关官员,一件接一件蓝色溪鸟官服,甚至还有偶尔那么一两件红绣丹鹤的老官人在其中。

房间内充满了一股子阴气,让众官员感觉极为不适,却不敢在面上透露出一丝。

王冰凝先是轻声道:“崔主事还没回来?”

一名身穿红绣丹鹤官服的老官人叹了口气,答道:“崔主事已经是三日未归了。”

老官人面上不说,但心里却对这个皇帝陛下明面上指定的此次西北之行的领头人感到不悦。

此次北上不说别的,但是那人的资历就远远不够,仅仅是因为他是那位杨指挥使的私生子就能骑在他们这些一辈子劳苦劳力为朝廷出力的老人头上了?如此人心怎能稳当啊?

况且还有这一位大伙私下里都要悄悄喊一声的“九千岁”在这里坐着,他崔绣一介小小的吏部主事怎就能如此猖狂呢?来到西北次日就去逛那座据说是西北之地最大的青楼,之后又趁他们不在一阵闹给客栈搞得是鸡飞狗跳,那位一路护送他们北上的千户甚至从此不见踪影,然后又是东一阵跑出去西一阵闹的,成何体统?

老官人想到此处更是有些气结。

陛下此次的决定未免太过儿戏了。

就在他以为那位司礼部监印会发火的时候,只见那席大红蟒袍轻轻品了口茶,看着那位老官人,笑道:“行云,凡事得往好的方面想。”

他的声音有些尖锐,但话语却很温和。

那位名为孟行云的老官人闻言微微抱拳致意。

王冰凝突然道:“听说那位云乐郡主从那次重阳崆峒山之行回来之后也是不见了踪迹?”

老官人闻言点头道:“听说是因为那位东临剑仙的一些言语刺激到了那位郡主,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

那席大红蟒袍闻言笑道:“看来这位西北王倒是舍得啊。”

众人闻言不解。

王冰凝只是笑着品茶,不再言语。

他古井无波的眼中有些感叹。

西北王的手段和武功固然很高,但跟某人相比也不过是一介晚辈而已,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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