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料到我会如此决绝拒绝,脸色有些难看道:“我不知你是谁,但你的身体却是百年难遇的灵玉之体。玉能养人护魂,只要你陪在桓儿身边,他的病自然能好。当年他父亲离我而去,我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也离开我。”
我冷哼一声:“我若不答应,夫人是不是打算囚禁我在此处一辈子?”
她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愧疚,继而道:“桓儿除却身子骨不好,样貌品行都属上佳,你与他在一起并不算吃亏。”
我气急发笑:“夫人,吃不吃亏可不是这么算的。我若没看错,你当有三千多年的道行。而你宁可舍弃飞身成仙的机会也要与你夫君成婚生子,左右逃不开一个‘情’字。夫人应当知道男女情/爱一事,无外乎你情我愿。我对姜少爷并无情却被你强牵到一处,这是否太不公平了些?”
她被我一噎,久久无话,面上闪过一丝决然,良久才道:“对不起,我只想护住他,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的身影转瞬消失在院落中,空中还荡着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你就安心呆在此处,南宫家那边我自会解决。”
解决?她要如何解决法?
我看了看四周,风景和丽,秀色动人,确实是个清心养神的好地方,只是入我眼中就如修罗炼狱般可怕。只恨我不再是苍梧山上的鸣垚上神,若不然这小小的幻境还能困住我?
作为上神我确实经历了波澜壮阔的人生,无端入了凡尘后原本还指望体验一把平凡人生感觉的,却不知怎的人给吸附到一块灵玉身上。这么不平凡的经历,注定了我会有一个不平凡的人生,这不就碰上了一只修行三千年的狐狸精。
三千年的道行,搁在妖怪这一行当中算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早年第一眼见到姜夫人我便察觉出了她的真身。只是见她周身的妖气中还夹杂着隐隐仙蕴,是一只修行还算周正的灵狐,怕是不出几年就能渡劫飞身位列仙班了。然,那只是不出意外的情况,这姜夫人自然遇到了意外,那便是姜桓的父亲。
如今虽说姜老爷子死了,但他们的儿子还在。姜桓乃半妖之身。半妖之体终归难容世道,故而他生来就体弱,若不是他老娘有三千年的道行,怕是早就寂灭于世间了。
回了厢房,心中莫名烦乱。胸口的玉佩又在隐隐发烫,我拿在手中看了看,发现玉璧上的气泽流转得尤为厉害。
我安抚道:“莫要担心,到时候自然有办法出去。”话落,那一直流转的气泽慢慢平息了下来。
“玉能养人护魂”姜夫人那老狐狸说得自然不错。凡人通常用玉器通灵保平安,却不知它还能固本,那便是护魂。那姜夫人便是看在这一点,想借着我的灵玉之体护住姜桓的魂魄。
说来这灵玉之体从何所得。我将近些年做的梦残余的片段拼了拼,大抵能猜出些什么。想那玉玑子不知从何处寻到了一块宝玉,并将这块宝玉刻成了玄女像借以缅怀佳人。满腔情愫对玉倾谈,倒还真真唤回了玄女一丝灵识,只是那抹灵识却极其虚弱。为了养好三魂七魄,她便只好堕入轮回。灵玉为体,悄然入世,难怪司命薄上没有记载。而我,莫名坠入了轮回道而玄女与我又是旧识,我身上的气息她自然能感知一二。便就在无意之中将我吸附了过去……
她刚刚入世,灵识微弱。我深知这一点,便安安心心地扎在那块灵玉中,想让她借着我的神力将养将养她的魂魄。如今,看着她日渐饱满气息,也不枉我这几年费的心力啊。
院中鲜少有人走动,细细算下也不出十个人。不过严格来算,应该都不是人,不过是姜夫人为了避免姜桓看出端倪使的障眼法罢了。
浑浑过了几日,日子自然乏味无趣。姜桓不是弹琴就是看书,想他整日困在这个地方竟还能保持如此平和的心境着实叫我佩服。
今日破天荒的,他竟跑来了我的厢房,叩门道:“阿瑶姑娘在吗?”
我应了一声,将门打了开来,他一身厚重的大衣,手中却端着一盘时令水果。
见了我,他有些羞赧道:“母亲差人送来的,让我拿一份来给你尝尝。说来惭愧,母亲将你接来几日,她却一直忙着府中要事,怠慢了你,请见谅。”
我道了一句无碍,示意让他进屋说话。他踌躇片刻,还是缓缓步入了屋内。他将果盘轻轻置于桌上。我方注意到他十指修长,却苍白得几近透明,似乎风一吹,面前的人就会灰飞烟灭。想来姜夫人为了护住他的确费了不少心力。
见我一直望着他若有所思,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道:“我天生病态,让姑娘见笑了。”
我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马道:“不是,只是瞧着这几日姜少爷的气色似乎比先前好了许多。”
他低低道了一句:“好与不好,便都是那般样子了,不过是算着日子苟延残喘罢了。”
我素来见不得别人伤怀的样子,开口劝慰道“姜少爷莫要这么说,夫人为了您的病耗费了不少心神,您莫要让她失望才是。”
的确耗费心神,若不然我也不会困在这处。
他摆摆手:“阿瑶姑娘莫要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然晓得。不说这些事情了,姑娘都来了几日了,在府上可否住得惯。”
我回道:“还成,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只是日日这般难免乏味了些。”我突然灵光一闪,问道:“我看姜少爷这些天都鲜少出门,整日都呆在院子里难道不嫌闷得慌。”
他脸上露出一丝哀色。我知又无意戳中了别人的心伤事,但也别无他法。
姜桓道:“我打小身子骨就不好,是难得的寒体,母亲不准我随意出门。少时也曾经困在这么一处院落中,觉得烦闷,时常会偷溜出去,但都会惹得母亲心伤落泪,让我觉得万分愧疚,便也不再做些糊涂事了。这些年身子越发的不好,也难得出门,这不闷着闷着就习惯了。”
我露出一副怆然之态,又道:“倒不知姜少爷小时候也这般顽皮,但不知是用何种方法溜出去的,可否与我说说?”
“倒也不是特别的法子,不过是躲过守院的伙计偷溜出去罢了。不过,现下母亲为我找的这处院子却怪异了许多,虽说没有护院,但我总感觉走不出去似的。而且,先前出门祭拜父亲,外头早已入秋,但是此处似乎永远停留在春日。”
我心中一惊。照他的话,他莫不是还不知道自己是……想了想,我心中有了主意,只是要利用这姜少爷一下,难免有些歉然。
闲下的日子我便会去姜桓那里坐坐,聊聊天,每日尽量欢声笑语地过日子。将将又是几日,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在姜桓面前一阵长吁短叹。
他见了,关切道:“阿瑶今日怎么了?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我故作愁然道:“我在府上也有好些日子了,倒是有些挂念南宫家了。张婶腿脚不好,秋日渐凉,不知犯病了没有。”
他神色显淡淡的失落,道:“阿瑶是想回去了吗?”
我回道:“姜少爷,我并非姜府中人,这般长期住着有些不合礼数。我打小流落街头,若不是张婶将我带回南宫府,我怕早就不存于这世间了。南宫府与我有再生之恩,于情于理我都会留在南宫家报答他们。当然,若是得空,我自然也会来这姜府探看探看少爷与夫人的。”
一番有理有据的陈诉将姜桓说的有些动容:“阿瑶说的是。算算日子,母亲也该到看我的时日了,介时我会与她说一说。”
我心中甚满意。倒是个聪明的小子,一点就通,奈何……我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亭中琴音袅袅。大抵是出幻境有望,人有了喜色,以往听姜桓弹琴总觉得昏昏欲睡,如今听进耳里倒也觉得如珠落玉盘,甚是好听。
身后,传来一阵笑音,却让我身子猛然一僵。
“今日听桓儿的琴声倒是愈发喜庆了,到底是有阿瑶陪着,连面上的气色都好多了。”
琴声骤止,姜桓立马起身见礼道:“母亲来了。”
我也福了福礼,漠然道了一句:“姜夫人。”
姜夫人甚是亲昵地过来挽我,却被我不着痕迹地避了开来。她显了显尴尬,又道:“你们别站着了,坐吧。”
姜桓未动,看了我一眼,又道:“母亲,孩儿有话要说。阿瑶姑娘在我们府上也住了好些日子了。方才她与我说甚是想念南宫家,母亲可否择日将她送回。阿瑶姑娘毕竟是南宫府的人,南宫夫人也视她如亲女,若是她再留在此处,怕是南宫夫人也会不依吧。”
气氛陡僵。姜夫人双眼直直朝我射来,一道密音入耳:“我倒是小瞧你了,竟让你想到利用桓儿来对付我。”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