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草露出了个温和的微笑,嘴角渗透出血:“这回相信我有诚意了吧。我是自杀的,哥哥不会怨你,你们两个人之间也没有生死之仇了。我知道你喜欢我哥哥。”她俏皮的笑了笑,像个知道秘密的小孩子。
要离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虽然想要反驳并没有喜欢逍遥,可她也不敢确定的说呀。
“逍遥在楚国有一定的门路,让他帮你安排一个身份靠近楚王,你和他说这是我死前的愿望,他会帮你的。”长草又往前走了一步,匕首又刺进去一点,大口的呕出了一口鲜血,猩红刺目。
要离僵在那没有动:“我本来就可以杀死你的,根本就不用跟你做交换条件。”
“我自杀,和你杀死我是两回事,你也不想手上染着逍遥妹妹的鲜血对吗?”她含笑反问,字字诛心,然后又往前走了一点,涌出来的鲜血已经将地面渲染,说起话来也断断续续:“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拒绝我吗?”
其实即便是为了报仇,她也从未想过自己去刺杀楚王,一来是可能会不成功,二来还不想死。
现如今却是非死不可,以及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白无誉在走了以后,也许会娶一个温柔漂亮的女子当妻子,然后生他们没生出来的女儿。
要离松开了匕首的把手,轻声说:“我答应你。”
“早答应不就好了吗?我一步一步的来,疼痛加倍。”长草忍不住笑了笑,带着些解脱的意味,握着匕首的把手,拧了个圈,大口的鲜血涌了出来,那也站不住,直接摔向前方,倒在了要离的身上。意识在不断的流逝,眼前黑暗覆盖,她忽然涌现出无限的恐惧,急急忙忙的动了动唇,声音细弱:“对不起……”
要离听见了,轻轻的“嗯”了一声,就是不打算原谅。
人的尸体在自己的怀中渐渐冷却,嘴角还含着一抹微笑,不知道是不是长草在最后一刻听见她那轻轻的一声“恩”,满足在自己最终表达歉意,而她听见了。
认识在鹿鸣馆,结束在鹿鸣馆。
要离站在尸体的旁边静静的看着,忽然深深的吐出一口凉气,静静地望着四周,好像也并没有很痛快的感觉。
即便是报仇,也不会有什么舒服的感觉,那自己这么长时间一直追求的是什么呢?
这种问题怕是谁都回答不上来吧。
心跳在一点点的停止,彻底死亡。
人在不安。
逍遥总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不太舒服。在和婉兮回到府上以后,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要离在看了那封信以后,情绪不对劲。
他在床上打滚儿翻跟头的,想了半天,噌的一下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慌慌忙忙穿上鞋就往出跑。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秦国那边给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而长草和秦国那边接触过。
匆匆赶到鹿鸣馆,只瞧见到大门被推开,里面定是进了人的。他着急的跑进去,一个劲儿的喊:“要离,长草?”
根本就没有人回应,直到找到了那条小路,直到走到了尽头,就看见长草躺在地上,小腹处扎着一把匕首,这是要离的。鲜血淌的哪里都是沁透了身上浅红色的衣裳,变得深红无比。可她嘴角居然含着笑意,虽然已经凝固住。
要离就站在旁边,逍遥没看她,只是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走到长草身边,去探了探鼻息,已经死了。
逍遥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估计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站起身来在原地徘徊了一下,手背后,就像是在思考事情,其实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眼睛有些发涩,手捂着眼睛半天却发现一滴眼泪都没落出来,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好歹也是自己最后一个亲人呀,哭一哭呀。
可是无论心口怎么疼,就是落不下来一滴泪,他试图抽气两下,还是不行,哭不出来。
“她是自杀的。”要离这么说了一句,的确是,长草突然上前一步,直接对准那个匕首就撞了上来,然后还冲自己笑了笑,说她有诚意吧。
“长草说,你知道她最想做什么,我去帮他杀楚王,你要帮我安排一个可靠的身份。”
逍遥头也不抬,声音冷冷淡淡:“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连篇吗?你可以直接说了,就是你为你父亲报仇,然后杀了人。你杀了我妹妹,唯一的亲人,不从我眼前滚开,还要做什么,滚远点!反正你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要离抿了抿嘴,站在原地没有动,固执的说:“你得帮我安排合适的身份,我答应了长草,会帮他杀了楚王。”
虽然是对方先一步用受伤来作为砝码,但不可否认自己最后答应了,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尤其对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逍遥气得直跺脚,怒目睁圆,指着她道:“少在那里给我说什么废话,我不信你说的话,你就是一个骗子,每个字都不是真的,赶紧滚!”
要离有些委屈,她没杀长草,眼睛有些红,但还是固执的没有动,任由对方把话说得再难听不过。
骗子凶手,来来回回用这两个词形容着她,她就是天底下最狠心的人,做了天底下最错的事儿,她该死,她可恨。
要离就在那听着,眼中蓄泪,也还在听着。
“好好好,你不走我走,从今以后你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和你更没什么关系,我妹妹的事不用你费心。”逍遥的指尖都在颤抖,将长草的尸体抱走,用尽全身的力气不去看要离一眼,走的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他知道自己一眼都不能去看,也知道他家的女娃娃有多固执,刺杀楚王那种有去无回的事儿,绝对不许她去做。
活着也许没经历过什么幸福,但活着才能遇见幸福,她得好好的活着。
要离不知道这想法,只是拧着眉头,他应该知道自己不会说谎,长草也说他哥哥是聪明人能明白,为何如今他不明白自己没有杀人呢?
她抬步追了过去,拉着逍遥的袖口,固执的重复了一遍:“我没有杀人。”
逍遥的眼神异常淡漠,冷漠到了眼里,就没她这个人的地步:“你我两清了,还来纠缠我做什么?难不成是觉得杀了妹妹还不够,还想杀了我?”
要离身子微微颤抖,缓缓的松开了自己的手,抬了抬下颚,不让眼中的泪流出来。
他扭身就走,真的一眼都不能再看,再看下去,怕是忍不住去帮她擦泪珠,然后告诉她什么事儿都没有,她什么都没做错。
可是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要离还是会达成死去的长草的愿望,长草用死作为一场赌注的砝码,临死都算计了要离。
逍遥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算数,包括替长草承担所有的罪孽,她在要离身上犯下的罪孽,他来承担。会去杀了楚王的绝不是要离。
他家的女娃娃,谁都不可以算计,妹妹这个小坏蛋也不行。
逍遥从鹿鸣馆离开以后,就不知踪迹,但是在离开的过程当中,脑海里无数个念头就是去看要离一眼,直到离开,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要离也木然离开,虽然对方的态度让她有些萎靡,但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是答应了,长草已经死,即便是返回也退不了货。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在两人离开之后又有人折回。
是那个原本已经收拾东西要走的白无誉,他本以为自己要离开,长草说不定就会改变心意,可还是没有,灰心丧志之下驾着马车出了城,可走到半路就后悔了。
这架马车是为了方便出行所购买的,但是款式样式皆是因为常常喜欢,就连着,马车里面放着的一个小桌子,都是因为常朝喜欢随时随地拿到一些零食,才摆在上面的。
光是瞧见马车上面摆着的一些瓜子,就可以想象的到,长草坐在那,翘着二郎腿,嘴里面嗑着瓜子,然后冲着自己笑了笑:我拨瓜子仁给你吃。
白无誉只觉得自己胸口疼了疼,从遇见那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开始,似乎她就长在了自己心里,时不时的疼一疼,可她在就好呀。
他后悔了,赶紧吩咐车夫驾马奔回来,下了马车就往鹿鸣馆里面跑,直奔后院,说不定长草就躺在床上哭的伤心呢。
一想到这一幕他就万分的舍不得,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坚强,但实际上心里很柔软的姑娘,即便是算计了所有的人,可只要是她身边的人,就能伤到她。
她聪慧过人,看上去不择手段,却也是只对外人。白无誉享受过她所有的温柔,眷恋着她每一寸的美好,光是想想胸口都在疼。
推开后院儿的屋子门,进去一瞧人不在,桌上还放着一杯热茶,估计才离开没多大一会儿。
他有些口渴,将热茶一饮而尽,真苦。
之后便再出去寻找。
去找他的长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