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达令,脸色这么差。”
“没事,太阳太热了,感觉有些眼花,现在已经好了。”顾维钧推脱着说道,不过心中已经是惊涛汹涌,堂堂纽约一州的州长,竟然亲自来港口接王学谦。
相比之下,他一个民国的公使来港口接王学谦也没有什么可以说道的。
在美国,州长根本就不用看总统的眼色行事,尤其是富兰克林还是出生在罗斯福这样的豪门望族之中,在美国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政治豪门,外交巨富。
王学谦能够和富兰克林-罗斯福搭上关系,而且私交甚笃,也就是说,王学谦在美国上层也是非常有人缘。相比王学谦,顾维钧徒然发现自己就有些拿不出手来了。
毕竟,顾维钧背后有一个国家的支持才能在美国的政治社交场合崭露头角,但他对于美国真正的上流社会,还是上天无门的。
黄蕙兰发现顾维钧的脸色出奇的苍白,顿时关心道,可是她一句‘达令’顿时让顾维钧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顺着顾维钧的实现,她看到了从一个美国人的汽车上下来,然后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的王学谦。本来,在港口等人就不情不愿的黄蕙兰就更不乐意了,心说:“不过是买上了一张头等舱的船票吗?充什么大尾巴狼?等会儿非要让王学谦好看。”
随着王学谦款款走来,轮廓鲜明的脸庞,英俊中带着一种艺术家的气息,却不缺上位者的沉稳。
顿时让黄蕙兰的心情有些波动起来。顾维钧身上流露出的外交家的稳重超然的气质,王学谦身上那种鹤立独行的气质,完全是两个极端,但同样让她痴迷。
王学谦要是知道这个长相普通的女人,竟然在胡思乱想的编排他,说不定早就一气之下离开了。好在黄蕙兰这个女人虽然出生在海外,还是一个商人家庭,但是从一而终的美德还是懂的,其实是‘群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显然,顾维钧已经被她攥在手心里,不准备放手了。
等到再近一些,黄蕙兰更是心中悸动,人靠衣装马靠鞍,熟悉英国贵族生活的黄蕙兰,哪里看不出来,王学谦身上的一套衣服出自萨维尔街最古老的裁缝店,这家专供皇室和贵族的裁缝店,给欧洲几乎所有的皇室提供最顶尖的男装。
拿破仑、爱德华七世等等显赫的皇帝,都是这家店铺的客户。
能够穿上这家店专门定制男装的男人,品味已经不用多说,关键是财力和地位,更是无法比拟的。
一时间,黄蕙兰终于相信了顾维钧刚才说的话,王学谦大有来头。
可现在是,顾维钧的心里不平衡了起来,更多的是担心。民国的政坛是何等的糜烂,他可是心知肚明。北洋政斧拥有一个正式的名分,但是实权却在各地的督军手里,直皖战争之后,政坛一直被直系将领控制,皖系的将领,只留下数个省份的控制权。浙江督军卢永祥,俨然成了皖系的头面人物。
幽禁黄鸿荣,不但得罪了整个江浙财团不说,连带着牵扯出王学谦这头老虎来。
卢永祥啊!卢永祥!你这混蛋,麻子不是麻子,简直就是坑人,看你惹的多大的麻烦?
“学长,抱歉!”王学谦其实早就看到黄蕙兰了,不过对方眼高于顶的端着架子,还一副不给好脸色的样子,让他心里有些奇怪,我得罪她了?
“没事,为兄现在是一个闲散人。”顾维钧勉强笑了笑,难掩心中的苦涩之意。
“这位是?嫂子吧!”
王学谦说着热心的笑着,表情真挚,毫无作假的痕迹。
一句‘嫂子’让黄蕙兰心中不悦顿时作鸟兽散,顷刻之间,笑的灿烂无比,一句‘弟弟’让两人的关系近的好像是自家人,反倒是王学谦貌似娘家人的内弟,陪着姐姐来审查准姐夫顾维钧的样子。
毫无关系,还是头一次见面的‘姐弟俩’有说有笑的,反倒是身后跟着的顾维钧像是多余的人,顾大使表情落寞,心中感慨。
黄蕙兰可算是遇到知音了,竹筒倒豆子般的把这段时间在纽约的经历说了个透。
闹的顾维钧在两人背后,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整了个大红脸。
反倒是皮维在边上,虽然听不懂王学谦和黄蕙兰的谈话,但是心中也是暗暗佩服,他一眼就看出,俩人是初次见面,可一转眼,成了亲姐弟的模样,顿时心中感慨:“老板这‘妇女之友’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上流人士交往讲究的是阶层,黄蕙兰的身份,让她在英国顶尖贵族的社交圈,难以混迹,只能混个二三流的,但是当她第一眼看到王学谦之后,顿时认为他们应该是一个圈子的人。
尤其是王学谦一口一个‘嫂子’,叫的黄蕙兰心花怒放,就差把心掏出来才痛快。
“去国王餐厅,嫂子给你接风。”
“嫂子初来纽约,当然是做弟弟的给嫂子接风。乔治餐厅,嫂子意下如何?”
黄蕙兰不知道乔治餐厅的在纽约上流圈中的地位,也不知道餐厅是否如意,但是听名字,应该不算太差。
不由的看向顾维钧,这会儿功夫,顾维钧也是见怪不怪了。
不过乔治餐厅的话,估计有些难办。只接待会员,平常连预定都没有可能,更何况是他们三个外国人?
“皮维,去预定餐厅。”
“好的先生。”
说话间,黄蕙兰用胳膊顶了一下顾维钧,小声的嘀咕道:“我这个弟弟好像很吃得开啊!”
顾维钧苦笑:“何止是吃得开,你不知道刚才来接他的人是谁?”
“难不成是纽约市长?”
黄蕙兰笑眯眯的原本想要看顾维钧的笑话,谁让他一直在她面前,一直端着外交家的样子,让她心里难受。
“纽约市长?哼……纽约州州长,富兰克林-罗斯福,罗斯福家族的新贵。在纽约,没有人不知道罗斯福家族的,你觉得厉害不厉害?”顾维钧算是看出来了,王学谦这个学弟早就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学弟,身上隐藏的秘密足以让他震撼了。
来到乔治餐厅,门口的侍者将人引进餐厅。
还以为,没到吃饭的点,餐厅顾客不多,可侍者的话,又一次让他惊讶不已。
清场了,纽约豪门追捧的乔治餐厅都为王学谦清场了。
顾维钧心中蓦然发现,如果王学谦愿意的话,进入国内政坛,就凭借他的美国的超强人脉,内阁外交总长的位置不太可能,但是次长的位置,兼美国公使的身份是逃不掉的,到时候,连顾维钧都要给他腾位置。
想到此处,顾维钧顿时有些心理不平衡起来,更担心的是,国内。
直皖战争之后,皖系已经是名存实亡,不得不拉拢奉系军阀张作霖,另外和南方各省联合,才能保住浙江这片福地。卢永祥昏招频频,不仅得罪了江浙财团,还招惹出这么一位深藏不露的豪强出来,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不过,算了,顾维钧也不准备把纽约看到的汇报给国内了。
反正他不过是一个政客,国内的那些军阀,所作所为,在他看来都是自作孽。其实,王鸿荣的被软禁,也没有多大的威胁,杀人,卢永祥肯定是没有这个胆子的,不然江浙财团一下子反抗,拉个实力强些的军阀,用钱压也能把卢永祥给压死了。
江苏督军齐燮元就对浙江的卢永祥非常有想法。
乘着上菜的之前,顾维钧硬是拉着王学谦在盥洗室边上谈话了几句:“子高,你有多少事瞒着我啊!”
王学谦怔了怔,心说:“过火了?”
顾维钧反倒是苦口婆心道:“子高啊!令尊虽说深陷囹圄,但是安全绝对不用担心。而且我也知道,卢永祥是被架在上面,下不来台,有人说和,令尊自然可以获得自由。可不能因为一时之气,引狼入室啊!”
吴三桂一怒为红颜,引鞑子入关?
王学谦哪里能听不出顾维钧的担心,坦然一笑道:“不管是误会也好,故意也罢。结果已经摆明了,我不需要解释,只要一个结果。”
顾维钧的脸色越加凄苦:“子高,你这是强人所难吗?京城无力干涉地方,北方的省份还好说一点,南方各省,都已经是和读力没什么两样了。再说,卢永祥也并非一定要囚禁令尊,可能其中有一些误会,留人一线,岂非将来好办事?”
“你要是相信为兄的话,为兄豁出去这张老脸,马上回国,给伯父在京城游说一番,定然说服段公出面调停。”顾维钧也是豁出去了,如果能够获得江浙财团的支持,将来意味着什么,他自然晓得。而且最后还能获得军方的面子,何乐而不为呢?
他显然最不愿意看到的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王学谦笑道:“学长,我来纽约是借道,准备去三藩市坐船回国,我都没踏上故土,说这些都为时尚早。”
没想到王学谦如此坚决,顾维钧可惜的叹了一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