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的是下一瞬,司岄真的跳起身来了。“什什什什么?未婚夫?”还有这种设定?卿梧她……她几时就多了个未婚夫了,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是啊,怎么你不知道么?”瞪着她明显跳脚的样子,飞岚面露不解。
“不知道啊!”司岄脸色发白,只觉心头一阵阵乱跳,说不出的不舒服。忍不住道:“也没人告诉过我啊?”
被她给问住了,飞岚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半晌,叹了口气:“那现今你知道了。”
“未婚夫?”
“嗯。”
“就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怀揣着最后一点古今文化或许有所偏差的希望,司岄恻恻问道。然后,随着飞岚默默的点头,她倏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就是说,卿梧她……她以后是要嫁给这个人的,是么……”
“如无另外的指婚,当是如此。”飞岚幽幽道,说罢,抬眼看一看她,却不由微微一怔:“你怎么了,怎地脸色如此之差?”
司岄紧抿着嘴唇,一颗心早已是天上地下兜了一圈,乱如急雨。半晌方道:“我也不知道……嗨!挺奇怪的,明明有这么一个年轻有为又背景雄厚的未婚夫可以保护她,照顾她,我应该替她高兴才是啊。”
似是察觉出了她心底的纠结与矛盾,飞岚叹道:“有什么可高兴的?这婚事可是长公主应下的。”
“什么意思?”司岄一怔,听说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现如今连姐姐都可以给妹妹安排老公了么?
面对她的疑问,飞岚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却又终究没说。
可我们司岄同学又哪里会是心里装得下事的人呢?尤其这事还关乎着妘青婺。沉吟片刻,她忽地眼前一亮,击掌叫道:“我知道了!”
“嘘,你轻点声。”
面对飞岚的斥责,她忙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这个姓裴的莫非也是长公主的人?她强将卿梧许配给他,是为了控制卿梧,从此不与她争这天下?”
飞岚睨着她,眼底神思渐重,幽幽道:“你倒也不是个傻子。”
“真是这样啊?”司岄拍案怒起,“还真是自古无情帝王家啊,这也太过分了吧?且不说这天下卿梧到底稀不稀罕,她凭什么一句话就将别人的一生断送?”
“就凭她是长公主,就凭她如今正得势,就凭她……一手便可操纵公主的生死。”飞岚无声轻叹,一手扶额,目露悲凉之色。
“明着打压残害手足会被天下人诟病,她倒是计划得挺美,就不怕错判了人心,阴沟里翻船?”司岄突然恨恨说道。
“什么意思?”飞岚微微愕然。
司岄正色道:“那什么长公主就这么笃定这姓裴的会一直听她的话?万一那姓裴的也是抱了互相利用的心思,娶了卿梧,生下子嗣,再找个什么由头推翻她的统治,自立为王呢?”
飞岚呆呆地看着她,似是完全不敢置信她竟会作出如此大胆的猜测,半晌方道:“这……这……你怎么会这么想?”
司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在我来的那个地方,我看了太多这样的故事,也可以说是历史吧,呵,这历史终归是由男人书写的。”
“可在我们九凤王朝,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是平等的。”飞岚怔怔辩道。
“是,是平等的,所以女人也可以称帝,也可以万人之上坐高堂。可是飞岚,我不信任这个什么长公主的眼神,放着自己善良温婉的亲妹妹不去相信,处处防备,却宁愿相信一个手握兵权的外姓男子?她就这么笃定这男子并无狼子野心,就这么笃定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内?”司岄冷冷一笑,接下来一句话,便如是从牙缝中蹦出一般冷薄又坚定。“不要低估任何男人的野心。”
飞岚沉默了,一方面,她不得不承认司岄的话说得很有道理,远的不说,就是本朝亦有皇子篡位逼宫的先例,昔年若非先帝英明果决,善用人才,又得了几位元老王爷倾力相助,只怕这天下也早已是落在了馥亲王的手中。可另一方面,她却又不由得陷入了深思之中,喃喃自语:“任何男人的野心么……”
司岄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自己脑子也有点蒙圈,眼见飞岚沉默,她甩了甩头,忽地赧然起来:“嗨,我也是随口这么一说,可能是太担心卿梧了吧……飞岚姐姐,你也别想太多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想办法救出卿梧才是。”
飞岚默然,半晌才淡淡一笑:“你说的对。”
接下来,两人情绪都渐渐恢复平和,问及路上的经历,得知卿梧并未受到什么苛待,司岄心下稍安,正要再问些细则,舱外却忽地脚步声起,她抿了抿唇,看一眼飞岚,不作声了。
舱门大开,却是方才那迎了司岄上船的圆脸少女立在门前,朗声笑道:“飞岚姊姊,公子有请。”
飞岚脸色未变,轻悄地站起身来:“有劳蔻姑娘了,却不知可是有了公主的消息?”
少女道:“这我可不清楚。”
“知道了。”飞岚点点头,敛身便欲随那少女离去。
司岄心中担忧,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她被那少女带走。而后坐立难安,在屋中转了几圈,忽地灵机一动,既然舱外并无士兵看守,不如悄悄潜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一念起,她便果断付诸行动。轻悄悄蹭到了那裴霁所在的舱外,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幕,很快听到那裴霁说道:“殿下,请。”
是……卿梧的大姐,那个什么长公主?真想看看这个恶毒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司岄心中半是好奇半是紧张,忍不住抬手轻勾帘幕,扯开一点缝隙,虽只指盖大小,却已足够令她瞧清楚这舱中一切。
不知何时,主座上端坐着的已非那裴公子,而是换成了一名女子。因是背对而坐,她看不到那女子的容貌,然而那一头惹眼的丹凤金步摇,艳丽又不失华贵的朱红长裙,暗金纹绣的细叶牡丹在裙摆上切切盛放,栩栩如生,在在地便展示了来人的身份与地位。
皎皎清辉满曲江,焰火腾空似火凤。船外一片盛世长明,舱内自然亦是歌舞升平,方才那还算正经的画风自打这长公主进来一刻便突变了,大亮的烛火下,金杯玉盏水晶壶,玲珑美姬抚丝竹,这些贵族男女们谈笑饮酒,觥筹交错,看得司岄两眼朦朦。
面对裴霁的礼让,妘青寰自是不会客气,径直在主座上坐定,依次入席的还有那驸马鄢子蓁,曲离潇,以及沈思菲。
冷不丁在人群中瞧见那一道相熟的身影,司岄心坎一颤,不自觉便多看去了几眼。那高傲女子本斜斜望着窗外,分明是走了神,却不知是否心有灵犀,在司岄目光锁定她半晌未动的同时,她竟倏地转过脸来,隐约向着她的方向望了过去。
窗外陡然大亮,一道飞焰腾空而起,却如春花当空绽放,正映着那女子冷俏的容颜,五彩薄光细细打在她的脸颊,恍如大雪初霁,美得令人失语。
以为她是发现了自己,司岄下意识地想躲,可怎知一眨眼间那双水晶般的美眸便静悄悄地移了开去,再次望向了窗外。
“……”好吧,是她想太多了,司岄低了低头,心中有些难言的郁郁。
“裴将军好兴致,大晚上的带着这一船玲珑人儿畅游曲江,果然是年少风流啊。”妘青寰把玩着手中金盏,似笑非笑说道。“几时来京里的?怎地不差人来通报本宫一声?”
裴霁并未理会她的调侃,扬眉笑道:“正要亲自去拜见殿下,不想便在此偶遇了。”
“偶遇?哼,裴将军可真会挑时候,明知道每年除夕夜咱们都会出宫游江罢。”那鄢子蓁看一眼妘青寰,见她眼底薄光闪动,显是对那裴霁颇为欣赏,不禁妒火翻腾。
“喔?鄢驸马何出此言呢?”裴霁淡淡一笑,说话间,却丝毫不看那鄢子蓁一眼。
“休要胡言乱语。”面对着自家那善妒的夫婿,妘青寰也是头疼,未免稍后他越说越是不堪,只得出面叫停。
眼见如此,鄢子蓁亦只得委屈兮兮地闭了嘴。裴霁观他行止可笑,心中更觉不堪,却忽地留意到那悠然一旁正凝眸窗外的曲离潇来,因道:“殿下,尚未介绍,这位姑娘却是?”
妘青寰笑道:“瞧本宫这记性。呵,这位便是闻名江湖的洗心宫宫主曲离潇了。离潇,这位乃是本朝北晟王的公子,裴霁裴将军。”
“原来是洗心宫宫主大驾光临,失敬失敬。”裴霁一声轻笑,执杯向曲离潇遥遥一敬。
曲离潇眼梢微挑,终于是将凝视窗外的眼神收了回来。闻言,淡淡一笑:“久闻裴将军大名,将门虎子,今日一见,当真是英雄年少。”
裴霁笑道:“得曲姑娘如此盛赞,裴某当真不甚荣幸。曲姑娘,请。”
曲离潇尚未应声,坐在她身侧的沈思菲便抢着端过她面前酒杯,笑道:“离潇不胜酒力,裴将军的好意莫如沈某代领了罢。”说罢,仰脸,一饮而尽。
眼见他如此情急护着心上之人,一直垂涎于他美色的妘青寰难免心有不忿,当下冷哼一声:“至于这位,想必裴将军不会陌生。”
“江南无音山庄的沈公子,裴某自是识得的。”裴霁挑唇一笑。“两年前关外残部作乱,里外勾结烧毁关口粮仓令我军陷入困境,多亏沈公子不辞辛劳为我军将士送来了过冬的衣甲与粮草,这才一鼓作气平定了叛乱。”
沈思菲轻笑一声,把玩着手中空落的酒盏。“些许小事,裴将军不必挂怀。”
裴霁道:“家国之事焉有小事?沈公子何必过谦。当日仓促一别,不及致谢,裴某一直耿耿于怀。今日有缘再见,这杯酒,还请沈公子无论如何不要推辞。”说罢,使一眼色,却是要一直在他身后垂手而立的飞岚前去奉酒。
司岄看出他的用意,不禁暗自着急:这姓裴的什么意思啊!这不是明摆着要飞岚撞枪口上么?
而与此同时,飞岚已垂首上得前去,一边弯身添酒,口中轻道:“沈公子,请。”
沈思菲却好似并不认识她,又许是并未留意,眼见一杯斟满,他拂袖起身,一笑之间,手中酒水已是一饮而尽。
“痛快。”裴霁倏地起身,亦将手中酒盏亮了底,两人相视一笑。
飞岚添完酒水方要退后,却倏地与曲离潇眸光相撞,而后者正幽幽打量着她,眼底沉思渐重,一双魅人又清冷的眸子在烛火下跳跃着肃冷的锋芒。
飞岚心中一惊,被那眼光摄住,竟是一时怔忡,呆立不动了。
糟糕!司岄见状也是暗叫不好,肚中一叠声地喊着曲姑娘,姑奶奶哎……你可千万别戳破飞岚的身份啊,拜托拜托!
在她暗自祈祷之际,曲离潇却已然移开了眼,若无其事地自去望着窗外飞腾的焰火去了。司岄松了口气,不由对曲离潇的善解人意以及不落井下石又添了三分感激,可正当她以为此事平安过度了的时候,那主座上端坐着的妘青寰却倏地眯起了双眼。
“且慢。”一道异色自眼底划过,妘青寰淡淡一笑:“这丫头……好生眼熟呵。”
气氛陡然凝重,空气亦仿佛冻结了起来,四周静得落针可闻,只转瞬之间,整个船舱中便只余那烛火毕毕剥剥,明明灭灭,映照着舱中诸人,亦是各怀心思,又各自沉默。
司岄揪着那帘幕的手指几乎要戳进自己手心,脑子阵阵发热,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冲出去抓着飞岚便跑,可……四周除了水还是水,她们又能跑去哪里啊?就算不淹死,等下这位大公主小手一挥来个万箭齐发,她司某人好死不死变成一只刺猬,可就要彻底凉在此处了。
正当她脑中发热胡思乱想之际,说时迟那时快,飞岚上前一步,径直跪倒在地,仰面便向那妘青寰哭道:“长公主殿下,还请您为公主,为奴婢做主啊!”
这一声哭喊,莫说是妘青寰,就连司岄亦是差点一口气噎住了自己,这是什么……什么情况?!所以现在是小鸡仔找黄鼠狼给自己做主的环节了?!
“飞岚,竟然是你。”妘青寰眼神未变,可侧脸肌肉却分明在微微抽动,半晌方薄然一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飞岚低头哽咽,只是不答。
妘青寰冷冷看她一眼,转向裴霁问道:“这丫头本是青婺的贴身人,却不知如何会在裴将军的船上?”
裴霁起身应道:“这……此女乃微臣进京路中偶然遇到,当时她正被人追赶,危急之际,微臣将她救了下来,倒是不曾听她说起过其他。”
“喔?”对于他的说辞,妘青寰似是并不相信。
裴霁叹道:“怎地从未听你提起过呢?我此番进京本便是为五公主而来,你若早些说明,我又怎会粗使于你?”说罢上得前去,弯身扶起飞岚。“你家公主目下却在何处?那日你又因何独自一人遇险?”
飞岚脸色苍白,被裴霁扶着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妘青寰。
妘青寰冷冷一笑:“说啊,本宫亦很想知道青婺如今却在何处?”
飞岚泣道:“公主自先帝陛下大去之后,心中悲苦难安,日渐憔悴,奴婢心中不忍,因劝了公主出宫走走,便散散悲色也是好的,却不想那日投店在青葙镇中,公主被歹人盯上,竟将我主仆二人尽皆掳走。”
她说的半真半假,对也不对,明明差人掳走她主仆二人的便是那端坐主座的妘青寰本尊,此时她佯作不知,泪眼朦胧端的是楚楚可怜,一口一个歹人,更是气得那妘青寰腹中内伤,面上亦只得强做镇定。司岄听得心跳阵阵噗通,对她这铤而走险的一招那是相当的佩服,再看一眼那明知飞岚身份此时却也装作毫不知情的裴霁,心中更是认定了此人心机不浅。
“你主仆二人尽被掳走,怎地你却独自逃生了?”妘青寰冷哼一声,“身为青婺的贴身之人,抛下青婺苟且求生,如今还敢在此处哭喊要本宫替你做主?来人,将这不忠不义的丫头给我带下去!”
“且慢!”裴霁迈出一步,正挡在飞岚身前。
妘青寰心中早已怒火澎湃,此时再忍不住分毫:“裴霁,你待如何?”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滔天怒火,裴霁却是不慌,若无其事地参拜一礼,道:“殿下还请息怒。容微臣多嘴一句,五公主的安危才是目下最紧要的。这丫头弃主求生固然有罪,可眼下五公主下落不明,她却是唯一识得那歹人之人,微臣以为要救得公主回来,一线生机如今亦只在这丫头身上。”
妘青寰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不必了,无论是谁做的,本宫自有本事救得青婺出来。这丫头,本宫却容她不得!”说罢挥一挥手,她带来的侍卫随即领命再次抓向飞岚。
“是她——就是她!”妘青寰话音刚落,便见飞岚抬起手来,倏地指向了一侧静坐着的曲离潇。“就是她差人抓走了公主!”
喂!司岄身子一颤,差点当真就喊出了这一嗓子,被飞岚陡然间的指证惊得下巴颌儿都快掉了。搞什么啊!刚才曲离潇放了你一条生路,你现在忽然咬住她又是几个意思?!她心中半是惊诧,半是担忧,很是复杂难言,几乎是立刻向着曲离潇望了过去,却见被如此指控的她亦是不慌不乱,甚至,唇畔更浮起一丝若隐若现的浅笑来。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脑子此时怕是不够用了,司岄呆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浑没注意身后忽然响起的脚步之声。
“什么人?!”面对着帘后忽然被押出来的一名女子,妘青寰一愕之下,倏地站起身来。
“呃……”司岄耷拉着脑袋,不无恼恨地瞪着那将她揪了出来的卫兵,又偷眼去瞧曲离潇,却见她目光与自己短暂相碰,却又一触即撤,那眼底的冷薄与无谓彷如是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之人,不由微微一怔。
“裴将军,你这船上可真是藏龙卧虎呵。”妘青寰冷冷讥道。
不待裴霁开口,飞岚喊道:“殿下,此人当晚曾亲眼见到这女子差人将奴婢与公主掳进马车,奴婢所言绝无半句虚假,殿下一问便知!”
什……什么?!司岄闻言顿时惊得不轻,话是这么说没错了,她也确实是亲眼看到曲离潇差人抓走卿梧的,可……可是……要她亲自指证曲离潇……这……
妘青寰亦是丝毫没有料到飞岚会忽然做此一举,脸色甚是难看。半晌方道:“你是何人?”
公主殿下问话,司岄也不敢不答。只得怏怏道:“小人姓乐名思,本是……嗯,本是青葙镇中一个小小客栈伙计。”
妘青寰脸色稍霁,又道:“你有何证据证明青婺的失踪却与曲宫主有关?”
“这……”本想说她亲眼看到不就是证据么?可一抬头看到身侧坐着的曲离潇,司岄喉头一堵,顿时无言。
“这什么这?本宫在问你话,你支支吾吾可是心中有鬼,不敢明言!”妘青寰勃然怒道。
“不是——”司岄咬了咬牙,蓦地抬起脸来,却正撞见飞岚幽幽望向她的眼神,她心口一炙,想到卿梧的安危,再不多做犹豫,脱口便道:“没错,我确实是亲眼看到飞岚姑娘和另一个姑娘被人抓进了马车里。”
※※※※※※※※※※※※※※※※※※※※
人间久别不成悲。
喜欢本宫赐你毒酒一杯(GL)请大家收藏:()本宫赐你毒酒一杯(GL)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