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男子苍白的脸颊微微扬起。“以后你自会知晓。”
眼见他说罢便起身离去,司岄一怔,径直喊道:“等等,话别说一半——”
男子悠悠然站定。“喔?”
“你刚才说……”司岄满想着问他到底和卿梧是什么关系,更有甚之,他是不是知道卿梧人在哪里?可念及方才沈思菲的态度,又不由迟疑。
正嗫嚅间,那男子轻缓一笑:“可是为了青婺之事?”
被戳中心事,司岄十分纠结,应也不是,不应又也不是。
“只可惜,我却也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呢。”男子掩唇轻咳,眉眼泛起淡淡凉意。“不过,正月十四便是她母亲迁葬皇陵之日,为人子女,想必她定是会来送上一程的罢。”
女皇迁葬?抬起脸,却发现男子早已悄然离去,眨眼间那披风一角便轻飘飘消失在走廊尽头。司岄心情复杂,想要离开这才想起自己是被人拎着领子扔进院子来的,大门在哪?不知道。
顿了顿,不由暗骂一句:这个该死的沈思菲!
岂料肚子里方才嘀咕了一句,身后便传来了一道耳熟的声音:“你怎么会来这里?”
司岄猛转过身去:“沈思菲!”
那一贯凉薄的男子自暗处缓步走出,轩了轩眉头,长眸微微眯起:“说话,你来这里做什么?”
“大哥你搞搞清楚好伐?不是我要来这里,是你把我抓进来的。”司岄没好气地应道。
沈思菲闻言,薄然一笑,神情颇是不屑:“你怕是不知何谓狗咬吕洞宾。”
“少来了,明明是刚才那人本来也没想要我的命。”司岄哼了一声,“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人是谁啊?看你对他毕恭毕敬的……哼,我还当你真是皇帝老子都不放在眼里呢。”
沈思菲微微蹙眉,却并不答她的疑问。忽然又道:“离潇人呢?”
乍一提起这二字,司岄登时脸热,神情也颇是不自然起来:“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见她明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思菲思忖片刻,忽地邪肆一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谁……谁紧张了?”
“怕不是……被那妖精给吃了?”面对那明显死鸭子嘴硬的某人,沈思菲忽地眸光一扬。
WTF!司岄脑子轰的一声,若是头发能突破物理学原理,此时恐已是根根倒竖。
“呵,女人啊。”沈思菲意味复杂地轻叹。“不过也怪不得你,被这样一个妖精诱惑,论谁也得乖乖裙下称臣罢。”
等等,所以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啊!司岄满脸涨红,肚子里更是一腔热火烧得熊熊。这个古人居然思想这么前卫吗!她不过语焉不详了一下他就立马瞧出她俩之间有问题,还这么一语中的!不行,且不说她没有被吃,就算被吃了又和他姓沈的有半毛钱关系?不承认!死都不承认!
“别害臊了,到底那妖精的手段我也是清楚得很。”将她脸色变幻分毫不差地看入眼底,沈思菲幽幽叹了口气,满眼的惆怅。
“喂,你够了……”司岄努力摆正脸色:“我要走了,你要么好心告诉我大门在哪里,要么辛苦一把再把我扔出墙外,谢谢。”
“居然完全都不反驳么?”
深吸了一口雪风,彻骨的凉意径直驱散了心底燥热。司岄道:“嘴巴长在你脸上,爱说什么是你的事。”
“这可不像你。你不是一向牙尖嘴利,生怕蒙受半点冤枉委屈的么。”面对这太过佛系的回答,沈思菲明显不信。
“……”司岄沉默。
“坦白说,对你我当真是有些好奇。”沈思菲上前一步,正便停在了司岄身侧。眉弯轻轻挑着,淡看她一眼,几乎不带任何情绪。“但凡存在,必留下痕迹,没有人能够真正完全地抹去自己的出身,然而我着人勘察许久也没能查到和你有关的半点事迹。天火异人……呵,莫非你当真是从异世过来的不成?”
面对如此试探,司岄淡淡一笑:“我就不能是个孤儿?”在这个王朝里她可不就是个孤儿么,没有家,没有亲人,什么……也没有。
“恕我直言,若果是降生于王朝,纵便是一条野犬我沈家也能查出三代根源。更何况是人。”
被沈思菲狂妄的说话给气笑了,司岄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倒是沈思菲忽地又转了话风。“离潇很紧张你。原先我只当她不过是留一道克制妘青寰的令牌,如今想来却是错了,真正被留作了令牌的人,其实是她自己罢。”
“沈思菲,你……”司岄身子微震,愕然抬眸。
“真是令人嫉妒呢。”沈思菲淡淡一笑,语声柔和,宛如春风拂面,可眼底却是冰寒摄人,令人生畏。
司岄抿了抿唇,脑中却只是回想着他方才那句说话:真正被留作了令牌的人,其实正是曲离潇?是……是这样吗?她其实真的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曲离潇,利用她对自己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来寻求庇护,甚至利用她来达成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吗?猛然间脑海中便跳出来不久前曲离潇那一句似嗔似怨的话来: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喜欢……喉中忽然涩涩,费力地吞咽了一口,又是一口,任冷风嗖嗖吸入鼻腔,又冲上天灵,可心底却仍是茫然混沌如同天未破晓。喜欢?这就是所谓的喜欢?枉她活了这二十多年,可若论到私人情感那还真的是一片空白,一直以来秉持着该吃吃该睡睡,该读书读书该工作工作这样健□□活态度的她,也一直坚信着人与人之间不过是你对我好一尺,我还你一丈,有这样正确的三观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得要情情爱爱地扯一大堆?每每看到言情剧里那样执手相看泪眼的画面与情节她头一个能笑出声来,假,太假,这世上谁没了谁不成活?一转眼甜言蜜语便可以对另一人讲,什么天长地久,你我都活在当下。更遑论为爱不顾一切甚而殉情这种的设定,假,假出天际的假!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深陷其中的!二十多年来都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的她,如今又怎能一朝不留意、掉进情爱的坑?纵然你来势汹汹,我也可且战且退。怎么能认命?怎么肯认命!
仿佛是看出面前女子的心潮起伏,沈思菲淡然不语,却以着男性身材的绝对强势忽然间踏前一步,逼得她不得不抬眸注视自己。乌黑长发胶着在她颀长的颈子间,一双湖水般的眼睛,沉静地宛如叹息。就这样清冷地瞪着他,一瞬间,沈思菲竟在她身上看到了些许曲离潇的影子。
“你的眼睛,我看不到两情相悦的光芒。”他淡淡启口。
司岄心中一惊,却是未语。
“我尝说过,那妖精总恃美逞凶,到处戏耍人心,早晚是要有一报。不曾想如今却应在你身上了么。”沈思菲语声冰冷,说话间并不正视她的眼睛,只唇角一丝明晰的讽意却不知是向谁,她?抑或是他自己。
“沈思菲。”司岄咬了咬嘴唇,思忖半晌,方倔强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去利用谁,我也不在乎别人对我好还是不好,可是,如果有人对我好,我就一定是要报答的。”
“比如,妘青婺?”沈思菲似笑非笑。
“卿梧救过我,要是没有她,我早就暴尸荒野。”司岄坚定地说。
“可据我所知,离潇也救过你,不止一次。甚而我也救过你。”
沈思菲的话再次将司岄堵住了,脑海百转千回,却始终仍是无法正视曲离潇或许喜欢她……不,现下来看,这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司岄面露难色,可语气却并不迟疑:“我也会报答你们的。”
“怎么报答?”沈思菲却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不依不饶问道。
“等我报答了卿梧的恩情,那之后,她……你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留在她身边也好,又或为这姓沈的做牛做马也好,怎么都好!不愿再度深想,脑壳痛得要命,司岄几乎是下意识地逃避着这个问题,甚而做出了平生最不屑的行径:空口许诺。猛然意识到这点,她忽地又是一惊:一直以来她对曲离潇是不是都在空口许诺?
过往种种猛然间涌上心头,司岄陷入沉默,脸色却是愈来愈白。
沈思菲轻嗤一声:“我明白了。”
“你明白?”司岄忽地烦躁,怪笑一声,道:“我自己都不明白呢,你能明白?”
“你只记住一点,你不稀罕的,多的是旁人稀罕。足矣。”那一贯多情又温柔的语声,此时却只是风轻云淡,似喜还悲。
“呵,谁爱稀罕谁稀罕呗。”司岄心中一紧,分明是有些涩涩而在意,却不愿流露出来,只故作冷淡地耸了耸肩。横竖早就知道的事实了不是么?那女人还会缺人稀罕?拥趸之多只如过江之鲫,比她好看比她厉害比她痴情的比比皆是,怎么就会非她不可呢?昨夜一事,怕还是只当黄粱一梦的好……
“喔?”沈思菲的目光在她脸上几番流连审度,忽地探出一指,轻挑她倔强的下颚。“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意思?”那冰凉的触碰令她悚然一震,皮肤宛如划过一道冷冽的冰锋。
“昨夜的花灯,我可以达成你的愿望。”沈思菲幽幽说道。“青葙镇。”他说罢,忽而收回手来,轻飘飘一跃而起,眨眼间消失在墙外幽暗。
乍听到这三字,司岄悚然心惊,径直追到了墙下。“你说什么!”
“客栈,有人等你。”
一句说话就这么抛在了冽冽雪风之中,破碎了又重组,再丝丝地闯入她的耳朵,令到一颗沉如死水的心陡然间萌发了新的生机,几乎是一瞬间的,司岄眼前一亮:“卿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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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不知心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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