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柯萌怔怔地看着她,像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陈卉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下一刻又矛盾地因为心思未被识破而难以控制的微微失落。她见柯萌半天不动,从书包里小心地拿出一个小盒子拆开,一个扇形的水果蛋糕静静躺在里面。
陈卉双手捧着那蛋糕,伸到柯萌跟前:“本来想买一整个,但是那样书包塞不下,我想给你个惊喜的,所以只好买了个小的。”
她清了清嗓子,郑重道:“萌傻,生日快乐。以前你的生日我来不及参与,但是以后,你的每次生日我都想陪你过。”
幸福来得太快,柯萌一颗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像是发了疯,太多混杂的情绪如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柯萌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陈卉捧着蛋糕僵在原地,过了一会手忙脚乱地找面纸上前给柯萌擦脸:“你不喜欢吗?我不知道……对不起,别哭了……”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陈卉的预料,面对柯萌的时候她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总是会失效,尤其是在发现自己喜欢柯萌以后,这种感觉就愈发明显。
柯萌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她的情绪,或许爱情就是这样,因为放在了心尖上,所以只要对方稍微动一下就能扯到神经。
陈卉学习成绩再好、头脑再灵活,也只不过是个初次经历感情的高中生,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掉眼泪,笨拙到除了道歉和安慰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柯萌的眼泪不减反增,陈卉对她越是温柔她就哭得越厉害,根本控制不住。
哭到最后柯萌一抽一抽的,虽然泪眼还在断断续续地流,但好歹是不嚎了。
见状陈卉焦灼的心情也跟着平复了些,帮柯萌擦了下鼻涕,柔声问道:“怎么突然哭了?吓了我一跳。”
柯萌不答,抬起右手小拇指,鼻尖哭得红红的:“以后都要陪我过生日,这可是你说的。来拉钩。”
陈卉配合她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幼稚的举动柯萌做起来却很认真,表情严肃虔诚得仿佛在祷告。
拉完钩柯萌又情不自禁地抱住陈卉,将头埋在陈卉肩窝。陈卉浑身一僵,双手缓慢地、试探地环住柯萌的腰,怀里的人没有反抗,于是陈卉放心大胆地抱紧了。
柯萌还沉浸在刚刚厚重的情绪里,抱了一会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你一定是魔法师转世。”
陈卉是她独一无二的魔法师,给她灰暗的世界带了生机和温暖。自从陈卉出现,她卑微渺小的生命都变得光亮起来,生活里的每一天都值得期待。
软玉温香在怀,陈卉这段日子因两人关系毫无进展而日益放大的空虚终于稍稍得到了些满足。
她深吸了一口柯萌头发上的香气,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柯萌用魔法师来形容她,却是第一次产生了细究的欲|望和期待:“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在你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唔……”柯萌脸红了。
一道声音毫无征兆地插|进来:“你们在干什么?”
陈卉条件反射地推开柯萌,动作之快简直像是和女朋友偷偷约会结果被老师现场逮到时的下意识之举!
柯萌被她推得莫名其妙,但显然此刻不是问话的好时机。
教导主任又问了一遍,陈卉编了个借口企图搪塞过去。教导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带过的学生数不胜数,目光在板凳上的小蛋糕上一扫而过,他就大致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从楼下经过的时候听到哭声就上来看一眼,没想到还有学生在。天色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家吧。”教导主任如是道,却是只字未提她们擅自使用音乐教室的事。
陈卉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跟教导主任道谢然后锁上音乐教室的门,牵住柯萌的手往外走。
她觉得是自己“年级第一”的优势使得教导主任饶了她们一回,拜优异成绩所赐,全校的老师几乎都认识她。陈卉其实是知道的,那些老师和同学总是无意无意地给她特殊待遇。
但是柯萌不这样想。
她低着头跟在陈卉后面匆匆离开,走出去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教导主任并未走远,视线相撞时他对柯萌说了句好好学习,表情颇有些意味深长。
柯萌浑身一抖,慌忙扭过头。
好久未曾见到教导主任了,柯萌不由地通过教导主任想起自己的父亲,她也许久不曾和父亲相聚了。和陈卉告别后她去校外文具店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声音是不分昼夜劳动导致的疲惫:“喂?”
柯萌的心揪起来,关心道:“爸,你是不是没休息好?”
“没事,我马上干完就去睡,只剩一点了。”被人关切着,论谁也冷硬不起来,父亲的语气软下来。
父女聊了一会,父亲提起那件一直记挂在心的事:“申请助学金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学校批准了吗?以我们家的贫困程度肯定是能申请上的。”
获得助学金那就意味着每学期都会在发放助学金的时候被班主任念到名字,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谁都会知道你家穷困潦倒。
柯萌握话筒的手指下意识收紧,她连申请书都没交:“嗯,申请到了。”
父亲显然很高兴:“终于可以省下一笔生活费了。要我说你去年也应该申请的,当初我还千叮咛万嘱咐,幸亏你今年没再忘记了。”
后面父亲又说了什么柯萌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艰难地熬了一会,动作僵硬地挂下电话后柯萌才有片刻的解脱感。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柯萌主动跟咖啡店老板提出加班,不仅周末,周一至周五的晚上她也去店里打工。白天上一整天的课,晚上还要集中精神招呼客人,几天下来柯萌累到几乎虚脱,很快就瘦了一圈。
又一次卡着门禁点回来,王晓佳担忧地看着柯萌眼底的青黑:“你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要不你还是别去打工了吧,学生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
“我没事,很晚了你先睡吧。”柯萌谢过王晓佳的好意,掏出作业准备写。
高三上课早放学晚,课业繁重,柯萌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过好觉了,为了不落下功课,每天熬夜背书。虽然辛苦,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柯萌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寝室楼出奇的安静,李敏玉和张娟婷早就去教室上课了。王晓佳为了摇醒柯萌简直费力九牛二虎之力,见她醒了跟她简单交代几句,背上书包飞奔向教室。
柯萌赶紧跳下床,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都没脱就那样睡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上床的,估计是太累了。
飞快地刷牙并用水抹了把脸,收拾书包的时候手一顿,英语作业还摊开在桌子上,只写了几道填空题,字母歪七扭八的。
完了她没写作业!这可怎么办?早自习下课就要交的!
柯萌急得团团转,早自习偶尔不去也不会被发现,但是作业不交不行,尤其那是班主任的课,尤其她还是班委之一。
人在六神无主、焦虑到极点的时候最容易走上歪路,俗称歪门邪道,那些都是放在平常绝不会做,极具风险但也极其便利的方法。
柯萌抄了答案。
她们重点班管的严,答案统统上交,但是普通班的王晓佳却有,而且柯萌知道王晓佳把它放在了哪。
柯萌第一次做这种事,心跳得很快,手心里全是汗,好几次都抄错了。
“哟,好学生也抄答案啊。”
柯萌陡然一惊,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线。
李敏玉饶有兴致地看了眼被柯萌压在胳膊下的答案册,说完那句话也不管柯萌是什么反应,走到自己的位子,拉开抽屉将钱包拿起来放进口袋。
柯萌下唇抖了抖,嘴唇徒劳地半张着,眼神剧烈挣扎,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未能说出口。
李敏玉嗤笑一声,不再看柯萌,双手插兜走了出去。
早自习结束前柯萌才赶到教室,陈卉关心地问她怎么来这么迟,柯萌低下头,心虚得不敢看陈卉的眼睛,只说自己睡过头了。
一上午柯萌都处在一种忐忑不安的情绪里,李敏玉看她不顺眼,会不会跟班主任揭发她?肯定会的吧……
上午的课柯萌都没听进去,一直担惊受怕的情况也没发生,李敏玉和往常一样无视柯萌,与后排的女生们说说笑笑,一副早上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李敏玉还真没打算去打小报告,讨厌一个人是一回事,真正撕破脸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当初疑似喜欢柯萌的王海现在正和她交往,柯萌声音嗲又怎么样,和她又没有利益牵扯。
李敏玉把早上的事当笑话跟张娟婷和许琪琪说了,许琪琪听完嘲讽了两句,张娟婷一脸怯懦,也露出嘲讽的样子附和许琪琪的话。
第四节是体育课,一起绕着操场跑两圈后体育老师就让他们暂时自由活动,男生去打篮球,女生聚在一边。体育老师找班长要班级名册,说了几句话懒得再喊体育委员,干脆让陈卉去仓库取几根跳绳。理科班的女生是个位数,陈卉一个人去取就够了。
许琪琪这节也是体育课,跑过来找李敏玉。反正无聊,不如八卦,李敏玉问她:“你休假半个月才回来,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已经把王军搞定了?”
“我们复合了。呵呵,他以为逃到国外就没事了?那个王|八|蛋,再敢出轨看老|娘不阉|了他!”许琪琪骂了一句,想到什么又咬牙切齿道,“其实也不能怪王军,王军都跟我坦白了,是柯萌那个贱|人先勾引他的!”
许琪琪是个狠角色,可惜太痴情,而且盲目。李敏玉和许琪琪玩得好,但她对许琪琪的男友王军很反感,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个渣的男生,偏偏许琪琪拿他当宝。
张娟婷小声道:“对,她就是个贱|人。”
李敏玉没说话,许琪琪看了不认识的张娟婷一眼,觉得此人就像长在墙头的草。
许琪琪没理张娟婷,而是压低声音凑近李敏玉:“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帮我一个忙。”
有些人之所以能在某段时间成为朋友,必定是因为那段时间她们身上有着相似的共同点,比如出生、比如爱好、再比如三观。
不用听李敏玉都能猜到许琪琪打的什么主意,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反正也无聊,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