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多回到古奈尔都,第一时间以高阶议员的身份向魔法议会提出召开最高级别紧急会议的建议,并立刻找到议长,陈述厉害,希望艾德拉斯进入战争状态,并展开国家防御体系,尤其需要率先执行的是封禁各处空间传送阵,避免荷鲁泽、荒神教派一行人逃离。
他这会儿还不知道,荒神教派早有预谋,在一开始便做好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形的预案,于镇魔监狱逃亡后,便用传送卷轴逃之夭夭了。
而议会的答复果然也让他失望不已。
议长菲力是个很有魄力的半步法神,在讲究实力的魔法世界,威望自是很高,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是非常支持瓦伦多的建议的。
但是,政治不是学术,并非魔法实力够强便可以一言而决,当许多魔法领主因为各种原因表示质疑,甚至反对时,即便是菲力议长也无法违背大多数人的意志,而必须经历一些听证会来促使更多人认可提案,无形中时间便被浪费掉了。
这让瓦伦多心中焦急愤恨,却无可奈何,他知道,许多魔法会议议员并不是出于和他或菲力议长作对的心态反对提案的,一部分是担心如此突兀地进入战争状态,封禁国内外交通,会产生巨大损失,对国内造成动荡,一部分是没有认识到问题严重性,觉得他夸大其词,还有一部分很可能是荒神教派的棋子,议会内的奸细。
随着菲力议长坐在魔法演像厅顶层席位,观看播放着的遗迹搜索队伍所采集的各种影像,瓦伦多的心中是绝望的。
一旁的菲力议长叼着烟斗,沉默地看着影像中瓦伦多等人与徐墨一行人共同进行的战斗,但半步法神的神识何等敏锐,他自然知道瓦伦多此时的焦虑。
轻轻叹息一声,老议长终究放下了烟斗:“瓦伦多,真是难为你和其他人搜索这么危险的遗迹了,辛苦了。”
瓦伦多愣了愣,没想到菲力议长会忽然间和自己说话,但他很快回过神来:“议长,我们这次搜索遗迹的过程虽然充满意外,丰厚的收获却足以弥补,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但是,唯有那个恐怖的源头,末日的灾祸之源是不能放过的。”
老议长呼出一口烟草雾气:“是啊,那种能够导致世界毁灭的危险存在……但是啊,瓦伦多,许多时候,许多事情,并不是你知道怎么做就可以的啊,别人不随你一起做,换来的依旧只会是失败而已。”
笃了笃烟斗,让烟草燃烧得更加充分后,菲力议长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上啊,想做事的人很多,懂得如何做事的人就很少了,而做得成事的人,就更是稀少,很多时候,做事的人反而会成为成事的阻碍,这是为什么,你可知道?”
瓦伦多摇摇头,别看他是高阶议员,他的地位主要有两个来源,一个是因为他继承了艾德拉斯魔法国最强大的法师领地之一,可以说是托庇于先人的遗泽,另一个则是因为他本身实力强大,是魔法国最强的魔法师之一。
然而,无论是先人遗泽,还是自身实力,都不代表瓦伦多具有足够的政治智慧,在议会中,英俊的他其实更多地像一个花瓶,用来向民众和外人表示,练魔法的宅男们并不全都是肥圆形象,属于宣传策略的一种。
这不是说瓦伦多笨,笨蛋是不可能成为魔法师的,只是说,瓦伦多在魔法之外,并不是太懂人心。
“因为生命具备利己性,”老议长摇摇头,看着影像厅中的人群感叹不已:“人也好,动物也好,都有着自私自利的一面,作为智慧生命的我们,在这一点上比起没有智慧的动物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在于,我们会学习,会思考,有人性和道德。”
“动物并不会去思考,是纯粹的利己,即便是母兽保护小兽,也只是保护自己的小兽,鲜有保护其他母兽诞育的小兽之事发生,因为母兽为得是将自己的血脉传递下去。”
“我们这些智慧生命不同,遇到糟糕的事情时,我们会有‘感同身受’这样的心理,有善良和邪恶的评判,因此,我们虽然还是会利己,这个‘己’的范围却扩大了,扩大到了我们的族群之中,甚至和我们交好的其他族群里,这已经是利己的对立面,利他。”
“那些英雄、伟人、智者,为什么会被传颂?其中当然有价值导向宣传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处于自己的位置上时,在许多选择上,作出的最终抉择终究不是以他自身的利益为根本考量,而是以广大的其他人之公共利益为考量。”
“当然,这种利他并非毫无边际,甚至可以说,边际非常有限,你会对自己认识的人予以帮助,会因为怜悯施舍给并不认识的人,但你不可能将自己的一切奉献出来交给他人,除非别人也这般做,对不对?”
瓦伦多点点头。
菲力议长吸了口烟:“正因为这种边际,使得利他主义必然要随着族群的整体强大和进步而进步……嗯,或者说文明的整体进步,才能慢慢扩大利他的边际,至少我所看过的创世者典籍中相关内容显示,创世者们实现利他主义边际的扩大化,也是在其强大富足到一定程度后的事情,很显然的是,我们并没有创世者们那般强大和富足,所以,我们的利他主义边际更加狭小,基本上只是维持在自己、家人、亲朋好友,相熟的人,和少部分陌生人,比如领民等等身上,如果扩大到这个边际之外,我们依然会选择无视。”
“格雷那达的洪水我们无意施加援手,巴尔的那的战争我们冷漠旁观,希达隆美嘉遇到亚龙兽灾向我们求援,我们提出了九大条件才派出魔法师团帮助其平乱……这些本质上都是因为,我们的利他边际并未将他们包括进去。”
瓦伦多仔细一想,自己也是这样,不由点点头。
“也正是这种有限性,使得我们在面对集体事务时,必然会以己身为参照物,对他人的意图进行猜疑,”菲力议长用烟嘴指了指看到影像后逐渐哗然起来的议员们:“‘瓦伦多为什么要提出那样的提案’?‘他在里面会得到什么好处,我会受到什么损害’?‘这个家伙肯定是不怀好意,战争状态的话,我会受到多么巨大的影响啊’……这些就是你提出提案后他们的直接想法,而不是相信你所说的危机正在临近。”
“但是,当他们看到你带回来的影像,也就是证据的时候,就会意识到,危险很可能真的危及他们自身,这个时候,他们才会转而支持我们,那么,我们才能成为成事的人,而不是想做事,却无法成事的人。”
“当然,这个过程必然是曲折而漫长的,损耗了许多的时间和效率,可这是无可奈何的,因为我们相互不够信任。”菲力议长苦笑着对瓦伦多说道。
瓦伦多也不年轻了,只是从前的他并未涉及到太过深刻的政治环节罢了,现在他自是一听就懂,明白菲力议长是在宽慰他,教导他。
但是,他依旧非常悲伤,因为他明白,这种“无可奈何”的僵硬步骤,必然会错过遏制危机萌芽的最佳时间,他现在只能期望,荒神教徒们在魔法议会这段“无法跳过的听证步骤”走完前,不要离开艾德拉斯魔法国的力量可及范围。
这当然是然并卵的事情。
而他并不知道,徐墨早已预见到了这样的结果,从而展开自己的行动,并已经小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