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慕容复借口醒酒悄悄退了出来。。шщш.㈦㈨ⅹS.сом更新好快。此时天已晚,大厅内已无多少客人与‘女’妓。慕容复趁着无人注意,加快脚步走下高楼穿过后院,钻入了一处大园。
这大园里墙林立道路难辨,乃是仿英国的树篱‘迷’宫所建,近日在汴京城的纨绔群中很是闻名。每日里不知有多少自负聪明的客人被‘女’妓们带到此处玩捉‘迷’藏的游戏,更不知有多少客人在挑战失败后心甘情愿留下大笔钱财以掩人耳目。
当然,作为这处‘迷’宫的设计者,这园‘迷’宫自然难不倒慕容复。只见他在园里飞快地转了几个弯,很快便见到荫深处有一间小小的木屋在望。在这间木屋外,有两名黑衣男子正守在‘门’口。见到慕容复出现,二人急忙躬身行礼。“见过公子爷。”
慕容复点点头,尚未及说话,园里忽然传来一串铃铛轻响的声响。两名黑衣男子同时变‘色’,慕容复却在稍稍愣神后忽而微微一笑,随口道:“你们留在这。”说着,便转身向声响传来的方向行去。
只见他慢悠悠地穿过两处墙,迎面便见着一脸无奈的乔峰正盘膝坐在一棵树下。“乔兄,怎么如此有雅兴半夜来逛园?”慕容复走上前轻笑着道。
乔峰也好似早料到了慕容复的到来,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问道:“奇‘门’遁甲?”
慕容复含笑摇头,坦白回道:“‘迷’宫罢了。”顿了顿,又问。“乔兄为何而来?”
“来瞧热闹。”乔峰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慕容贤弟手段了得心思缜密,愚兄望尘莫及。”原来刚才慕容复前脚离开,乔峰后脚就跟了过来。他深知慕容复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不敢跟地太紧。哪知就因为这“不敢”,才进入园,就眼睁睁地看着慕容复三转两转没了踪影。他急忙追上,结果却‘迷’了路,想跳上树枝辨一辨方向,又不料每株树上都挂了铃铛。
乔峰这般所言,慕容复亦是一声叹息。“乔兄何故妄自菲薄?我们一行八人,猜到我来此处另有目的的也唯有乔峰而已。所以,我究竟哪里出了错?”
乔峰仰头想了想,慢慢道:“今夜宴席你不曾将‘女’妓请回家宴客,反而亲自跑来了。”
宋时风气开放,将‘女’妓请回家宴客助兴也是平常。慕容复点点头,回道:“为何不是因为师叔生‘性’严谨,我才不愿将这些‘女’妓请回家?”
乔峰当下反问:“若是顾忌小苏学士,为何又将苏迟与苏适带来?”
慕容复登时哑口无言,点头道:“又或者我的确是来消遣的?”
“明日便是正旦大朝,以贤弟的为人,纵然消遣也不急在这一时。”说到这里,乔峰不由略有困‘惑’。“我原以为贤弟是少年情热偷偷来会佳人,只不过此处的**并不识得贤弟,而你又对这儿这般熟悉……”
“**与酒楼向来是消息最多的地方。”既然被乔峰识破了,慕容复也就无意掩饰。“这家**的确是我慕容氏的产业之一。”
慕容复这般坦白,乔峰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他原以为慕容复是看上了哪个佳人,却因曾经对皇家拒婚的缘故不敢声张。想不到连这家**也是慕容复的产业,那他神神秘秘漏夜前来总不会是来查账的吧?乔峰急忙止住了脚步,赧然道:“贤弟若有要事……”
慕容复急忙出手扯住他,笑道:“乔兄既然跟来了,就随小弟去见见未来弟妹罢rds;江湖咸话!”
大家都是聪明人,事情到了这一步,乔峰自然明白慕容复要见的绝然不是什么佳人。他见慕容复待他毫不见外,心中也是满满的欢喜,当即将错就错地取笑道:“当真不介怀?”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何须介怀?”慕容复朗声回道,拉着乔峰走出了这处‘迷’宫。
能让慕容复大费周章暗中相见的果然不是什么绝代佳人,而是两年前被慕容复派去西夏卧底的公冶乾。而公冶乾如今的身份,正是西夏使团中的一员。
乔峰见到暌违数载的公冶乾果然十分意外,慕容复又不得不为此费一番口舌解释一番公冶乾这两年来的动向。听闻公冶乾借李延宗引荐孤身潜伏敌营,乔峰不由肃然起敬,连声感叹:“当年慕容带走李延宗,我还纳闷所为何事。想不想、想不到……公冶二哥忠心报国,乔某佩服!”
公冶乾原本对自己卧底的壮举十分自得,只是一听乔峰提到李延宗,却又隐隐有些不自在。与乔峰简单客套了几句后,就急急转口向慕容复汇报了一条大消息。“明日正旦大朝,夏使讹啰聿将上疏求所侵兰州、米脂等五砦。”
公冶乾话音一落,乔峰就已忍不住一声冷笑。“痴人说梦!”在乔峰看来,五砦之地原就是华夏故土,因大宋军力孱弱方为夏人所窃取。伐夏之战,宋军将士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夺回旧地,可谓是一寸山河一寸血。如今夏人倒打一耙,居然指责大宋侵占他们的国土,还要求归还,不是荒天下之大谬么?
然而慕容复熟知历史,却知司马光本人乃是“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险。”这一理念的终极拥趸。他身为大宋的宰相,对面夏人的无礼要求非但不觉荒唐,反而上疏哲宗皇帝表示兰州、米脂等地原为夏人故土,开启战端是大宋不义,请求归还西夏六寨之地,并且发自内心地认为以国土换夏人的友谊很是“美也”。在原先的历史上,对于司马光这种“很傻很天真”的执政理念,满朝上下异议者众,无奈当时太皇太后对司马光言听计从,平章军国重事文彦博同样支持司马光。有这三巨头坚持要“归还”夏人国土,其余的满朝文武异议再多,也是徒劳了。
公冶乾的思想境界同样没有司马光如此高远,听到乔峰的嘲讽,他也跟着点头道:“如今西夏是梁太后秉政,皇帝秉常被太后挟制已久,听闻这些时日身体每况愈下。皇帝若死,梁太后为平息朝野怒火,多半会借口大宋不肯归还土地挑起战事,公子爷不可不察!”
慕容复回过神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暗自心道:西边只要还有种谔一日,战事就可暂不予考虑。如今的情况,还是先想办法让司马光不要做那自打耳光的蠢事才是正经!“公冶二哥辛苦,不知二哥此次是以什么身份来汴京?”
问起自己在西夏的官职,公冶乾的面上登时掠过一丝得‘色’,强压下轻快上扬的语调尽量沉稳地答道:“不敢有瞒公子爷,属下如今官授六品巡监。此次讹啰聿出使我大宋,属下正是讹啰聿的护卫队长。”六品官阶于武将而言已是中层将领,并且按照官虫矩,公冶乾若能安然完成此次出使任务,他很快就将再升一级。可见公冶乾虽是卧底,但在西夏却是相当地官运亨通。
理论上说,公冶乾的官职越高就能越容易得到西夏的机密消息。然而慕容复听公冶乾汇报官职却并无任何欣喜之‘色’,反而在沉‘吟’片刻后公事公办地道:“如此,便要麻烦二哥为我做一件事。”
公冶乾赶忙低头道:“公子爷何出此言?公子爷若有吩咐,公冶乾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明日大朝后,请二哥带几个西夏武士去‘锦林楼’吃酒。我这自会安排人与你们起冲突,届时二哥便趁机将西夏国书的内容宣扬出来,还要言之凿凿说是司马相公畏惧夏军,已答应讹啰聿归还五砦。总而言之,态度要多嚣张有多嚣张,事情闹地越大越好。”慕容复目视着公冶乾,意味深长地道。“只有把水搅‘混’了,我们才好趁势‘摸’鱼。”
公冶乾侧目瞥了乔峰一眼,“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rds;问题球王。“公子爷拒放心,属下定教公子爷满意!”
“好!”慕容复抚掌而笑,“二哥如今身份特殊,复官就不留你了。待成就大业,你我兄弟再把酒言欢不迟。”说着,又执着公冶乾的手殷殷嘱托。“二哥孤身潜伏秘密战线劳苦功高,复官对二哥别无所求。一切,以二哥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公冶乾走后,乔峰终于忍不住问道:“慕容以为,司马相公竟会答应归还夏人土地?”
慕容复长叹一声,沉重地道:“新旧两党恩怨已深,司马相公为人固执,凡是新党支持的他都会反对!不但要抹去新党夺回故土的功劳,还要将新法如数废除,新党成员全部贬官流放,唯有如此才能震慑朝野再不敢提‘变法’二字。”
乔峰闻言立时呆立当场不能言声,他打心眼里希望慕容复是危言耸听污蔑宰相,然而他与慕容复相识已久向来知道他于政事明见万里十言十中。只见乔峰的面‘色’倏忽数变,许久方艰难地道:“国家大事,岂容‘私’仇儿戏?”
慕容复又是一声长叹,负着手往外行去,一边走一边轻声道:“抱怨无用,赶紧想办法罢!倘若五砦之地真归了西夏、大义名分也归了西夏,岂不是教战死的西军将士们死也闭不上眼么?”
提起那些战死的泽袍,乔峰立时眼眶一热浑身打了个‘激’灵。他赶忙收拾心情,几步追上慕容复道:“贤弟说得很是!我能做什么?”
“先去找种师道,设法告诉种经略这个消息,别等明日再手忙脚‘乱’。这是家国大事,纵然司马相公一意孤行,也绝不会一时三刻就下决断。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务求满城风雨,形成舆鹿力,也好让司马相公不敢罔顾民意。”以慕容复的经验,民意能让司马光当上宰相,却绝不可能将他拉下马,甚至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但至少群情汹汹,能暂时制住他的手脚。接下来,就是要利用舆鹿力推动朝廷召开大朝会,使文武官员共同参与讨论决策。华夏民族自‘春’秋以来就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主权思想,宋时虽说对这国土之争态度**,可只要朝会一开,但凡司马光还有分毫理智,他就绝不敢明着承担这“扭曲大义、奉送故土”的罪责。只叹苏轼还在回京的路上,蜀党群龙无首;洛党首领程颐一介腐儒不通政事,不足与谋;新党党魁章惇虽说战斗力极强,可惜‘性’情刚愎蛮横已是冢中枯骨。好在种谔未死,武将集团擎天支柱犹在,而苏轼之弟苏辙又生‘性’谦和能明辨是非。只要说服了这两人,朝堂上也未必是势单力孤无人声援。当然,这些筹谋就不必跟乔峰提了,反正他也帮不上忙。
乔峰果然不懂政局,只凭着自身学识隐约参悟了“舆鹿力”的内涵,当下道:“我丐帮弟子无数,明日大朝后,我就令他们走街串巷,将夏人的上疏宣扬出去。到时候,天下百姓人人反对,我看哪个狗贼敢国?”
“如此,便有劳乔兄了。”慕容复眼见最头痛的问题被乔峰自告奋勇地揽了去不由心生暖意,但同时也暗自警醒:如今这消息的传播速度实在不尽人意,等老师回京,办报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第二日,便是元祐元年正旦。大朝会上,年幼的哲宗皇帝下诏改元“元祐”,满朝文武为哲宗皇帝贺。其中,慕容复虽有资格参与大朝会,但因屈居八品,殿上站队时一直排到了大庆殿‘门’口。若非他身负武功目力尤佳,只怕连惺帝长什么模样都未必能看清。
在此之后,远道而来的辽国、西夏、吐蕃、大理四国使者同样代表自己的国主向哲宗皇帝送上了祝福,表示将紧密团结在英明神武的哲宗皇帝周围,同心协力打造美好和谐的国际关系。
原本这种大朝会仪式的意义胜于实际,哪知西夏使者讹啰聿在诚挚祝愿了伟大的哲宗皇帝寿与天齐之后,又奉上了国书,口中言道:“大安七年,贵国无端挑起战事,侵占我夏国国土,上万百姓流离失所。幸闻大宋新帝登基太后听政正本清源,太后、陛下仁义,乞怜悯我夏国无辜百姓,请还兰州、米脂等五砦!”
讹啰聿此言一出,可容纳上万人的大庆殿上立时一静,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