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宿命(1 / 1)

萧峰虽北出雁‘门’,可却并没有即刻返回大辽,只因第二日便是正月十五。。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ШЩЩ.⑦⑨XS.сОМ。

然而这一日,萧峰从天明等到日暮,又从日暮等到月升,慕容复却始终没有出现。这生死之约虽是萧峰自己定下的,可他在雁‘门’关外等了整整一日,往昔与慕容复相处的情形纷至沓来。萧峰始终无法回答自己:倘若慕容复当真来了,来与他了结三十年前的旧怨,他到底能不能亲手杀了慕容复为母亲报仇?若是他来是为了解释误会重修旧好……萧峰忽然感觉一阵惊慌,这种感觉是这般的陌生可又奇异地熟悉。心怀忐忑又满腹不甘,盼着他服软,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置。

雁‘门’关外,萧峰慢慢地抚过当年萧远山留下遗书的石壁,仰头望了一会天边那轮高悬的圆月,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慕容复不会来了。或许这样的结局才最为妥当。萧峰忍不住暗自失笑,心道:我不想杀你,可我也的确不想再见到你。你不来,这很好!就这样吧,慕容,我们就这样相忘于江湖罢!就当是……世事一场大梦。

不多时,一个断臂的身影从山坡的另一头缓缓走了上来,是萧远山。

萧峰见状急忙迎了上去,叫道:“爹爹!”

萧远山四下一望,了然发问:“那狗官没来?”

萧峰一阵沉默。

萧远山嘿然一笑,冷声道:“那狗官自己心里明白,他的武功远远及不上你,又怎会来送死?”

萧峰仍然没有答话。

萧远山见了不由轻轻一叹,只道:“峰儿,爹爹只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母亲被杀之仇,慕容氏是不是罪魁祸首?第二,与你相‘交’十年实则全为利用,是不是慕容复亲口承认?”

萧峰的面上一阵滚烫,半晌方艰难地道:“爹爹,孩儿明白!”这几个月来,萧峰度日如年,无论睁眼闭眼心里想着的全是慕容复。还能有什么想不明白?

“我看他是不会来了,走罢!”萧远山不由叹道。慕容复是朝廷命官,无论上哪身边都带着一群手持厉害火器的官兵。萧远山吃一堑长一智,纵然恨他入骨,却也知道要报仇不能硬来。

哪知萧峰却摇头道:“我说了正月十五,便是正月十五。无论他来不来,我都会等完这一天!”

萧峰言出必践,萧远山也唯有赞叹而已,父子俩便依靠着那块石壁一同坐了下来。萧远山故地重游,不免想起了三十年前枉死的妻子。回想这三十年来自己隐匿少林,妻子尸骸未得安葬,父子亲情就此隔绝,而最终竟连杀妻之仇也不能寻那正主了结,萧远山不禁阵阵黯然。回想武林大会上,那狗官神‘色’幽冷又嘲讽地言道:“你一个契丹人来寻我这大宋官员伸冤,是不是寻错了庙‘门’?”萧远山更是忍不住左拳紧握青筋暴起。然而‘激’怒之余,他又不禁扪心自问:倘若当年我跳崖未死,便及早寻回峰儿返回契丹,求皇后娘娘出面为我‘交’涉,令大宋朝廷‘交’出杀我妻子的真凶。会不会,一切就大为不同?

想到这,萧远山忍不住紧紧闭上双目,无力一叹。他虽恨慕容氏父子入骨,对那慕容复更是开口“狗官”闭口“小贼”,绝无半句好话。可他心里却也知道:那狗官的有些话却也并非全无道理,这世上的许多事,那狗官也远比天下人瞧地明白!

萧远山父子正是思绪纷纷,却在此时,这山坡上竟又传来了第三人的声音。那是一个清脆的‘女’声,急切地叫着:“萧大哥!萧大哥!”

萧峰忙起身望去,不一会便见到阿朱与阿紫两姐妹自山坡的另一头艰难地跑了上来。“阿朱?”萧峰诧异地叫了一声,急忙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从燕子坞到雁‘门’关实在不算近,阿朱这一路上都提心吊胆唯恐萧峰已经回归契丹,再也寻不到人。此时见到萧峰,她喜极而泣,当下将‘女’儿家的矜持抛诸脑后,只不顾一切地喊:“萧大哥,阿朱要跟着你!天涯海角,阿朱都要跟着你!”

阿朱把话说地这样明白,萧峰不由一怔。阿朱对他的情意,这些年来萧峰也曾听慕容复提起过几回。如果说萧峰一度曾坚持以为那是慕容复的玩笑,那么在阿朱陪伴他护送萧远山去求治之后,萧峰已隐约意识到这或许真的不是一个玩笑。然而,那时萧峰已能确定自己的身世,又多年来始终视阿朱为自家妹子。纵然明白了她对自己的情意,可他却仍清醒地认定假作不知让阿朱另寻良人才是最好的安排。萧峰万万没想到,阿朱竟能这样不顾一切地跑来。阿朱如此待他,萧峰岂能不感动?甚至,岂能不感‘激’?可这一时三刻,却又让他如何转变地过来?

萧峰正不知如何回应,萧远山已然上前笑道:“好!好!峰儿,阿朱姑娘待你一片深情,你万万不能负她!”那时萧远山断臂重伤,多得阿朱照料服‘侍’,是以对这位任劳任怨又温柔可人的好姑娘十分欢喜。

阿朱闻言已羞得满面通红,忙屈膝向萧远山福了福,轻声道:“阿朱见过萧伯伯。”

萧远山正‘欲’再打趣两句,萧峰已是轻轻一叹,率先道:“阿朱,契丹苦寒之地,你……你不后悔么?”

阿朱登时面红过耳,低着头小声道:“阿朱只要跟着萧大哥,便是吃苦受累也心甘情愿。阿朱……绝不后悔!”她的话越说越轻,细不可闻,可这话语之中的无限情意却是天地可鉴。

萧远山闻言立时哈哈大笑,对这个儿媳‘妇’已是满意至极。

便是萧峰本人,也是快活的。纵然他从人人敬仰的丐帮帮主变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契丹别种,可他还有与他不离不弃的丐帮兄弟,有愿意一心追随他的阿朱,更有何憾?他终是忍不住纵声大笑,紧紧地抱住了阿朱。

两人方拥在一起,立在一旁的阿紫竟也扑了上来,从背后抱住了萧峰的腰道:“阿紫也要跟着姐姐姐夫,永不分离!”

只这一番周折,天已大亮,正月十五已悄然过去。萧峰一手握住萧远山,一手牵着阿朱,满足地道:“爹爹、阿朱,还有小阿紫,我们走罢!”

几人相视一笑,这便向大辽而去。

燕子坞内,邓百川等四人将燕子坞中的众多尸首收拾干净,又安抚了被捆在地窖的幸存仆役,遣其中一人去请大夫,这才赶去见慕容复。哪知几人方进入慕容复的书房,便见着公冶乾的夫人泪流满面浑身战栗地跪倒在了慕容复的身前。而慕容复本人,此时竟捏着一块“锦绣堂”出品的松子在温声细气地哄他怀中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头上梳着双丫髻,穿一身粉嫩嫩的绸制襦裙,瞧着极是可人,正是公冶乾年方五岁的唯一骨‘肉’,公冶兰。

见到邓百川等人出现,公冶夫人即刻连滚带爬地扑上前来扯着邓大嫂的裙摆哭道:“大嫂!大嫂,求求你……”她一边哭求,一边将惊恐的目光投向了慕容复。

慕容复却是充耳不闻,只弯着腰笑眯眯地对坐在他膝上的公冶兰道:“原来兰儿不喜欢松子啊……那兰儿喜欢什么?公子爷这就命人去做来给兰儿,好不好?”

“属下等见过公子爷!”邓百川等人见慕容复哄公冶兰吃,只觉寒气四溢,忙跪下齐声见礼。

“公子爷有正事要办,兰儿乖,跟大嫂出去玩。”便是邓大嫂也青白着脸上前来要抱走公冶兰。

“我不!”哪知公冶兰待慕容复极为亲近,即刻抱住了他的胳膊,黏着慕容复不肯走。

“兰儿!”公冶乾夫人即刻高叫一声,连声音都在发抖。

怎料这公冶兰实在任‘性’,只踢着‘腿’连声大叫。“我不!我不!”公冶乾常年在西夏为间,唯有他夫人与‘女’儿在燕子坞相依为命。是以,对这‘女’儿难免娇**了些。

“祸不及妻儿,这个道理复官总是懂的。二嫂,你怕什么?”只见慕容复轻轻地抚了抚公冶兰的背脊,柔声向公冶夫人言道。

公冶夫人涕泪横流,连连磕头道:“公子爷,我知道是我与相公对不起你!公子爷,你要杀就杀我,饶了兰儿罢!”

公冶夫人此言一出,大伙皆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耳边只听得慕容复幽声问道:“嗯……原来是你和公冶乾对不起我……二嫂,你与公冶二哥究竟如何对不起我啊?”

“我……我……”公冶夫人的眼泪更急,许久才喃喃道。“几年前,相公从西夏送来不少红红绿绿的虫子要我‘交’给阿紫……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话说半截,她忽然又紧紧拽住了一向与她‘交’好的邓大嫂的裙摆,声嘶力竭地哭喊。“大嫂,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阿紫会下毒啊!……他是我相公,我怎么能不听他的?大嫂……”

“下毒?!”邓百川等四人即刻勃然变‘色’,一同望住了慕容复。“公子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复没有说话,立在慕容复身后的阿碧随手点燃了一小块白檀,含泪道:“阿紫将毒下在了公子爷常用的熏香之中……若非前几日公子爷练功出了岔子,我们谁也不知道……这毒究竟下了多久,也……也……”阿碧哽咽着扭过头,再也说不下去了。

邓百川等三位家臣亲眼所见那块燃烧的白檀显出诡异的紫芒,熄灭之后却又恢复平常的灰白‘色’,各个瞠目结舌如遭雷击。

不知过了多久,这满室的沉默才被邓百川打破。只见他近乎失神地低喃:“老二早就生了异心……老二他……公子爷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可他早就……早就背叛了公子爷!”说到此处,他大叫一声,扑向了慕容复,粗大的手指不断在慕容复的身上寻挲。“公子爷病了一回又一回、一回又一回,我却从未在意……我,我只念着兄弟情意屡番为他遮掩……公子爷!”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邓百川回想往事,着实羞愧难当忽然手掌一翻猛地向自己的头顶重重拍下。

“相公!”

“大哥!”

邓大嫂、包不同、风‘波’恶三人齐声大吼,同时向邓百川扑去。然而此时再拦他,终究晚了一步。眼见邓百川这一掌要将自己打地脑浆迸裂,慕容复的右手食指忽然斜斜点出,指风点处,邓百川顿觉右肩一麻,整条胳膊都无力地垂了下来。

“相公!”邓大嫂忙扑上前紧紧抱住他,心有余悸地放声哭道。“你这是做什么?做什么啊?”

“公子爷……”邓百川却只一脸羞愧地望住了慕容复。

慕容复妄动真气,即刻一阵呛咳,半晌方气弱地缓缓言道:“君不密则失国,此事也是我的疏忽,邓大哥不必如此。事已至此,还是希图补救方是正经。”

“二嫂,你究竟给阿紫送过多少回东西?从什么时候开始?说!”包不同向来待公冶夫人尊敬有加,此时却也顾不了那许多。只见他一拳打在公冶夫人身侧,即刻便在地上打出了一个斗大的窟窿。

公冶夫人不识武功,立时面‘色’惨白,至于慕容复怀中的公冶兰更是吓得直哭。

“阿碧,把兰儿带出去罢!”慕容复轻声言道,“大人的事,不必吓着孩子。”

公冶夫人闻言登时面‘露’感‘激’,目送‘女’儿离去便忙不迭地回道:“我,我一共给阿紫姑娘送过两回东西。第一次,第一次是在五年前,那时公子爷刚回京不久……三弟,三弟,我没有办法啊!我不知道会是这样……他是我相公,我若不听他的,他会休了我啊!三弟!”公冶夫人说完,便又拉着包不同无助地哭喊起来。不同于邓大嫂亦是江湖儿‘女’英姿飒爽,公冶乾的夫人只是一个空有美貌的无知‘妇’孺,向来以夫为天,对公冶乾言听计从。

邓百川等人皆非铁石心肠,此时见公冶夫人失声痛哭亦是心有不忍。只是回头再望一眼日渐消瘦一脸疲态的慕容复,他们又是心如刀割。四大家臣情同手足同气连枝,回想往昔,公冶乾屡屡犯上,他们都念在兄弟之情为他遮掩求情。结果公冶乾却行此悖逆之举,这与他们亲自行那悖逆之举有何区别?

大伙正不知该如何面对慕容复,风‘波’恶忽然嘶吼一声疯了也似地冲了出去。

“包三哥,去拦住他。”慕容复语调低弱地道,“公冶乾已死,便是将他挫骨扬灰,也已于事无补。”

“是,公子爷!”包不同含泪回道,可却没有急着走,反而道。“公子爷,这里的大夫不中用,还是快请‘阎王敌’薛慕华来瞧瞧罢!”

慕容复微微点头,慢慢道:“此事就托付给包三哥了。”

“是!”包不同又应了一声,急忙走了出去。他不急着去拦风‘波’恶,却实在很着急去寻薛慕华。

“至于二嫂你,我姑且当你们母‘女’不知情。”慕容复摁着额角低声道,“公冶乾已死,燕子坞就不再留你们了。你收拾好行李带上兰儿,今日便扶棺返乡罢!公冶乾这些年所赚钱财,我也一文不少地给你。但我有言在先,离开慕容家之后,你若有一字半句提及慕容氏,我要你全族死无葬身之地!”

“谢公子爷大恩!谢公子爷!”险死还生,公冶夫人感‘激’涕零地连连磕头,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公冶夫人走后,慕容复撑着额角闭目倚在椅内许久不曾发话,也不知他是睡是醒。

不一会,连包不同也已拉着风‘波’恶回来了。四人互视一眼,皆是忧心不已。邓百川终是忍不住上前小声叫道:“公子爷?”

隔了许久,慕容复方无意识地“唔”了一声,闭目问道:“……邓大哥是不是仍以为我太过仁弱?”

“属下不敢!”邓百川急忙跪了下来。事实上,慕容复能放过公冶乾的妻儿,邓百川心中唯有感‘激’。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有些东西,便是我的亲生父亲,也不能动!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明白这个道理,以免他日步上公冶乾的后尘。”慕容复这才睁开眼望住面前众人。许是病中无力,他的嗓音一直十分幽冷,语调又轻又柔,好似那天明时将散未散的雾气。然而,他话中的深意却着实令众人胆战心惊。

只听“噗通”几声,邓大嫂、包不同、风‘波’恶三人也跟着跪了下来,齐声道:“属下不敢!”

“爹爹那儿,一时半刻怕是不愿见我,就劳烦邓大哥为我多多开解了。我这儿有一些上好的安神香,邓大哥记得拿走,好令爹爹早日回心转意。”慕容复又慢吞吞地道,那慢条斯理又理所当然的口‘吻’全不似正明目张胆地令属下给自己的亲生父亲下‘药’。“行了,剩下的事该如何处置也不必我来教你们。退下罢!”

邓百川等人又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这才一同退了出去。

大局已定,慕容复的身边顷刻安静了下来。他在书房内坐了一阵,忽然仰头看了一眼窗外渐淡的圆月。月影东沉,这**如此漫长,却也要逐渐过去了。恍惚中意识到这一点,慕容复的心头再度泛起一阵熟悉的绞痛。他深喘了两下,两手摁着桌面似要起身,可过了片刻却又自嘲而笑,慢慢地坐了回去。只见他靠在椅内长长地叹了口气,沉默地与那轮圆月对望,竟似痴了。

红日初升,阿碧悄悄地推‘门’进来。注意到慕容复竟不知何时坐在桌案后睡了过去,她忙走上前握着他冰冷的手轻轻摇了摇。“公子爷?”

慕容复应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目。下一刻,他倏然站起身,一手扶着桌面难以置信地道:“天亮了?阿碧,备马!”话音未落,人已向大‘门’走去。

“公子爷!”阿碧哪里能让慕容复在这个时候再‘操’劳,想也未想地便上前拦腰抱住他。“公子爷,你不能走!你要去哪?你要去哪?”阿碧不过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哪里拦得住慕容复?不过几步路的工夫,她便被慕容复拖倒在地。可她却仍死死抱着慕容复的腰身,怎么也不肯放手。

“正月十五,雁‘门’关!”慕容复全身无力,眼前阵阵发黑,可他却仍挣扎着要拨开阿碧的胳膊。“阿碧,放手!这次不一样,他走了就永远不会回来了!放手!”

“公子爷,今天已经正月十六了!你醒醒啊,公子爷!”阿碧知道慕容复是病糊涂了,登时放声哭喊。

慕容复猛然一僵,半晌方转过身来,艰难地道:“正月十六?”

“……是……”阿碧点点头,瞬间泪如雨下。

“正月十六……”慕容复神‘色’茫然地重复了一遍,一下子跌回椅内。

阿碧膝行上前,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连声道:“公子爷,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慕容复一直怔愣地望着窗外逐渐东升的那轮红日,许久都没有说话。直至那金光逐渐漫入书房,淹没他的身躯,他方轻声道:“结束了……就算我把慕容博的人头带去,他也永远都会记得,是姓慕容的,为了复国,害死了他的亲生母亲;是姓慕容的,为了复国,骗了他整整十年……”

阿碧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面对这样沉重的伤痛和无奈,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徒劳的。泪眼模糊中,阿碧清楚地看到那凌厉如刃的金光犹如千万支羽箭向慕容复疾‘射’而来,穿透了慕容复的身躯。那些羽箭在地上留下了巨大的黑影,而慕容复本人正与那黑影渐渐相融,再也无法分割。

“阿碧,我没有退路了……”那个黑影轻声叹息,语调低微,仿佛来自九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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