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默默的待了好一会,凤宸才起身来,道:“走吧。”
回程的路比来似乎更沉默,半夏本想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但看他一脸沉肃,最终还是没有打扰他。
突然,奔跑的马车急下来。惯性让毫无准备的半夏险些冲出车厢去。
幸得凤宸反应快,一把将她搂了回来。
“主子,您没事吧?”老杨的声音很快隔着帘子传来,禀道:“前面道上好像出事了,老奴过去看看。”
半夏好奇心一惯很强,哪里能等得老杨回禀,已然手快的撩起了帘子看去。
就见他们的马车正处于拐角处,再往前不到十米的地方已经围了好些人,道中还停着一辆马车。人群正高声争论着什么,依稀听到“好惨”“没救了”这样的字眼传来。
“好像有人受伤了。”半夏说话间便起身要下马车,腰间的力道却将她一把按回了座位上。
是刚才那只扶住她的手。
“你去哪儿?”凤宸冷眼扫向她,动也未动,似乎对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一点兴致都没有。
“当然是去看看有没有人需要帮忙啊。”身为医生,这对半夏而言几乎是种本能。
凤宸却仍是未动,道:“不要多管闲事。”
“可总也不能见死不救吧?”半夏不能苟同他的观点,拉开那只腰上的手,跳下了马车。
凤宸没有料到她竟敢违抗他,一时未能将她拦住,待看她头也不回的朝人群方向跑去,他眉心微微一皱,随即也下了马车。
半夏几步便冲到了出事的地方,就见围观者似乎都是这周围的百姓,只其中两人衣着略有不同,颇有几分乡绅富户的样子。
而这些人围观的中心点却是一大一小两个蜷缩在地上的身影。在地上和他们身上隐约可见斑驳血迹。
那似乎是一对母子,孩子看起来不过六七岁模样,嘴角溢着鲜血,已经人事不醒。母亲约摸三十来岁,头上和身上皆有血迹,躺在孩子身侧,一动也不动,只身体间或抽搐一下。
“地上那娘俩是这附近的村民,这儿正是拐弯处,想是那马车驶得太急,将道上的这对母子给撞了。”见她竟过来了,老杨虽然有些意外,却仍是向她解说着刚听来的情况。
“没人去请大夫吗?”半夏问着,却见围观村民揪着那两个衣着光鲜的人正嚷嚷着赔偿事宜,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偏远小村的,就算有大夫,一时半会只怕也请不来。”老杨叹息着,下一秒,却见半夏早已没在听他说话,而是走向那对母子。
半夏先查看了一番那孩子的情况,发现他内伤颇为严重。再看那位母亲,却更不妙,后背生生被马蹄踏中,脊椎断裂不说,只怕还刺破了脾脏。
相比之下,头上的磕伤都不值一提了。
想来,这位母亲是为了护住自己的孩子,先是被马车撞飞在地,后又被未能及时刹住的马蹄踏中。
对于这种伤势,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没救了。即便是半夏,也无能为力。倒是那孩子,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半夏忙掏出两粒专治内伤的药塞入他口中。
“哎,你是谁呀?想干什么?”终于有村民留意到了她的举动,上前质问。
“我是大夫,这孩子或许还有救。”半夏解释着,注意力却全放在那孩子身上。
一听这话,围观人中又是一阵议论。突然,一个男人哭嚎着冲了过来,拨开众人,扑向地上的母子。
“小虎,他娘,你们这是怎么了?”男人情绪有些失控,想是听闻噩耗后匆匆赶来的,跪下身来便要去抱那孩子,半夏忙制止了他。
“他有内伤,最好是别乱动他。”半夏解说着,道:“好在还不算致命,我刚给他服了药,一会观察一下他的状况再说。”
听她这么一说,那男人顿时像是抓住了救星般,连连点头,随即又看向一旁的妇人,道:“那……我媳妇怎么样了?”
半夏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也无能为力,不过……”后边的话有些太过残忍,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男人却以为她还有办法,忙追问道:“不过什么?大夫,我求你,不管用什么办法,救救我媳妇吧,我家里还有个不到两岁的女儿,孩子们这么小,不能没有娘啊。”
看他眼里满是哀求和渴望,半夏很不忍心,却还是不得不将话说出来,道:“她受了很重的伤,断裂的脊椎刺入脾脏,已经没有救了。她大概还能支撑一个时辰,但她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承受巨大的痛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或许可以帮她走得轻松一些。”
“你说什么……”男人有些无法接受,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
那边,和村民们一番纠缠激辩后的富户终于掏出了一绽银子,递给那地上的男人,道:“这是十两银子,够你重新再娶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过日子了,拿去吧。”
男人正在万分悲痛当中,听闻这话,暴跳起来,一把推开了他,道:“谁要你的银子了,我要你偿命!”
说着便要冲上去动手,乡邻们忙将他拉住,劝他不要冲动。
“你们要是再不识好歹,咱们就去见官,我敢说,你到时候一分银子也拿不到,还要吃顿板子!”那富户仗着身份威胁着。
这些都是些老实巴交的百姓,一时间敢怒不敢言。男人虽然空有满腔愤恨,在邻里的劝抚下,却也只能压制下来,看着地上躺着的自己两个致亲的人,顿时嚎淘大哭。
半夏一直沉默的看着这一幕,突然站起身来,道:“要我说,都是这马儿闯的祸,你若觉得还不解气,我替你抽它两下。”
说着,真便走向那辆马车,在那匹骠肥大壮的马儿背上用力抽了几巴掌。
“你……”那富户显然有些不满,不过这倒也给了他个台阶下,便也没有计较,道:“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虽然在场的人都觉得半夏的举动有些荒诞幼稚,却并没有谁嘲笑指责她。因为被欺压已经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他们不过是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又怎能斗得过权势?
悲痛欲绝的男人已然冷静了许多,突然,他推开位住他的乡邻,奔回到那妇人身边,跪下身来,道:“小翠,你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咱们的孩子的。”
大哭几声之后,他毅然转过身来,哑声冲半夏鞠躬道:“你帮帮她吧。”
他能这么快做出决定来,是真的不愿看自己的女人在最后时刻还要承受那样的折磨吧?可是,做出这个决定,只怕他心里受的折磨也会不轻。
半夏这样想着,却没有迟疑。取出银针,准确无误的刺向她心窝处几个穴位。
不过须臾,就见原本还神经性抽搐着妇人顿时没了动静。
半夏将手搭至她颈脉处,片刻后站起身来,道:“你可以把她带回去了。”
男人已然不哭了,只是对那孩子更加紧张起来,道:“那您看看我的孩子怎样了?”
半夏再度替那小孩把了脉,只见药物已经开始发生作用,内脏不再出血,这最关键的一关算是缓了过来。
她又掏了几颗药丸来,拿丝娟一包,递给那男人,道:“孩子的伤已经暂时稳住了,你找副担架将他抬回去。这药一天给他吃一粒,我这儿没有纸笔,开不了方子,你回去后请个会冶内伤的大夫给他开几剂药,调养上大半个月,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谢谢,谢谢大夫。”男人感激涕零,随即想起了什么,又道:“这诊金和药费……”
半夏看了看他握住那绽银子的手依旧还在颤抖,心里不禁有些发酸,伸手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一绽银子来,递到他手里,道:“你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很多,拿着吧。”
男人万没想到她非但不要自己的钱,还倒给自己一绽银子,顿时便跪了下去,沉声道:“多谢恩人,还请恩人告知高姓大名,赵四纵然无以为报,也要永远记住您的恩情。”
古人表达自己感激之情都是这么纯朴而又直接的,半夏却有些无法习惯,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还是赶紧想办法将孩子和他母亲带回家去吧,可别耽搁了。”
赵四又是一顿千恩万谢,便连看热闹的乡邻也跟着纷纷道起谢来,早有那赵四的亲戚找了两副担架来,这才抬了人匆匆离去。
路挪开了,那富户迫不及待便上了马车,吩咐自己的车夫快走。
在马车经过身边时,半夏依稀听到车厢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啐骂:“真他妈晦气!”
半夏只是笑着目送他,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晦气。”
当然,这话马车里的人是听不到的。
“还不打算走吗?”一直在几步之外冷眼旁观的凤宸终于开了口。
半夏这才意识到还有他这号人物在等着自己,忙快步到他跟前,应道:“可以走了。”
凤宸转身走向马车,忽而问道:“你对那匹马做了什么手脚?”
“你怎么知道?”半夏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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