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意味深长看向她,道:“本宫知道,上次的事,你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是有些介怀的。实在是静淑这身子,从小便让本宫担了不少心,那天本宫说话语气是重了点,让你受委屈了。”
说着,一个眼神示意,立刻便有侍女端着一个礼盒走了过来。
“本宫看你生得也是精致,正是该好好妆扮的年纪,这套玛瑙头面很适合你,便算是本宫对你的一点心意吧。”
她的身份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王府侍女,皇后竟然肯以这种姿态来和她说话?虽说不算道歉,却也等于是赔了礼了。
半夏没有接那递过来的礼盒,欠身道:“娘娘的盛意半夏怎担挡得起?上次的事不过是场误会,半夏又岂敢因此而心生怨恨,娘娘这般说,倒是要让半夏惶恐了。”
“丫头,本宫赏下的东西可还从没有再收回去的。”皇后还是那般温婉的笑着,只是笑意里多了几分威仪,道:“看你这般识礼数,本宫倒是更有些喜欢你了。”
说到这里,她冲身边的少女笑道:“公主,你看她如何?”
她这一声公主,让半夏心里突突跳动了一下。
对这少女的身份,她心底本就有所猜疑。如果她是本朝的公主,皇后断然不会这样称呼她,那么,眼下这声公主,便足已证明她的身份了。
玉润公主!她竟然在这种情形下见到了她。
“娘娘的眼光自然不会差。”玉润公主浅笑应着,既不显得特别热络,倒也不至于让人觉得疏冷。
皇后闻言,颌了颌首,道:“既是如此,本宫便替你作主了。”
说着,才又转向半夏,道:“半夏,本宫想让你入宫来服侍玉润公主,不知你意下如何?”
半夏万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心中还在猜测着,正要回话,皇后似是已料到她要说什么,又道:“我知道你是宸王的侍女,按说这宫里并不缺人伺候。不过玉润公主初来乍到,对我们玉兆国难免还有些不适应。前些天那场病已是让她清减了不少,如今大婚在即,可不好再出任何差子,所以,本宫便想到了你,你会替本宫分忧的吧?”
说着,见半夏脸上并没有过多反应,接着道:“玉润公主身份矜贵,如今不止是二皇子妃,更是肩负着我朝与彼秋国的结盟,你能够服侍她,便也等于是平步青云了,这日后的造化可绝非你留在宸王身边所能比的。”
听到这里,半夏才算是稍稍明白过来,皇后这是打算挖墙角拉拢她呢。
而且,还是打着国家大事的名义,恩威并施。
只是,自己也没有什么霸气测漏的表现,她何以就如此看重自己呢?还是,另有所图?
“娘娘如此抬举,半夏实在感激涕零,不过,半夏只怕会令娘娘失望。”半夏并没有过多犹豫便回了话。
的确,这件事若换作其它任何一个侍女,都是天大的恩赐。
但半夏并不是真的侍女。
她的理想也不是要当一名顶级侍女。
她的话让皇后脸色微微一变,似是没有想到她竟会如此干脆的拒绝她,或者说是敢拒绝她。
“你是说,你不愿意?”皇后语气沉了几分,隐约已是不悦。
便是一旁的玉润也微微有些意外,看向半夏的眼里多了些好奇。
半夏也不惧,仍是不急不徐,道:“不是不愿,而是半夏无法胜任。娘娘有所不知,半夏自幼便患有心疾,为了医好这病,才跟师傅学了医术。平时还好,一旦发病,便极其吓人。皇后娘娘如此抬举,半夏也不敢有所隐瞒,还请娘娘恕罪。”
“你竟患有心疾?”皇后有些意想不到,随即便怀疑起来。
半夏低下头来,一脸恭顺,道:“娘娘若是不信,大可现在便召御医前来替半夏诊治。若有半分欺瞒,半夏甘愿任凭娘娘处置。”
她敢说出这话,皇后这才信了几分,却仍是吩咐人去传御医。
不一会,便有一个老御医领命前来,替半夏诊脉。待那老御医说出半夏心脉异于常人,恐命不久矣时,皇后才总算是信了。
不可思议的同时,也深思起来。好一会,才道:“看来,你也是个命苦的。既是如此,本宫也只好另寻妥当人选了。不过,静淑那里,你可不能再拒绝本宫。她这几天身子依旧不大见好,已经搬去城外静养了,本宫希望你能替她就诊一次,至于能不能治,可以再说。”
半夏心沉了沉,自己刚驳了她的面子,现下总不好再拒绝她一次。看来,这沈府是非去不可了。
“既是如此,半夏自当尽力而为便是。”
听到这话,皇后脸上才稍有起色,笑道:“那本宫也就不留你了,沈府的马车就在宫门外头,碧珠,你领半夏过去吧。”
亭外不远处站着的其中一个宫女立刻躬身应道:“是,半夏姑娘,这边请。”
半夏想不到她竟连给自己准备的机会都没有,不过,负责跟踪她的那几个侍卫就在宫门外。不管她去哪儿,他们都会跟着,只要自己小心些,即便有什么阴谋,想来总不至于无从应对。
拿定主意,半夏起身微微一欠,道:“娘娘,公主,那半夏就先告退了。”
抬起头来时,不免多看了玉润公主一眼。
自从知道洵玉要找的人就是她,半夏便对她有了好奇。如今看着这玉一般的人儿,也算是有几分明白。
像这样的佳人,只怕天底下没几个男子能放得下,忘得了吧?
看她一脸恬美出尘,似乎任何俗事皆不在她眼里,半夏突然明白那日洵玉为何会突然心如死灰。
大概,一切只是洵玉的一厢情愿吧?
于是,曾经想过要找机会替洵玉问上一问的念头也随之打消了。
冲她微微点头示意后,半夏这才随那宫女碧珠一路往外走。
宫门外,除了沈府的马车,送她前来的老杨也依旧等候在那里。半夏表示要过去交待几句,碧珠竟也不阻拦。
嘱咐完老杨,半夏暗自留意了一下四周,虽然没有看到人,却依旧能感觉到那几个侍卫就在附近,她这才放下心来,上了沈府的马车。
出城往南不到十里便是沈府的别菀。
整个别菀依山傍湖而建,占地约余百亩,远远看去,丝毫不亚于一处风景度假村的规模。
此时已是初夏,这里却是湖风拂面,带着淡淡水藻的味道,以及某种花草的芬芳,让人闻之心旷神怡。
沈家显然是在这座别菀下了大手笔,一砖一木皆是上乘,菀中更是种植了不少奇花异草,堪比一座小型御花园,假山奇石罗列其间,栩栩如生。
半夏随着两个引路的丫头走了好一段,才刚行至园中,便听到女子哀凄的哭叫声传来。
“小姐……小姐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啊……”
求饶声到最后变成了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在这样景致怡人的庭院,竟让人毛骨悚然。
引路的两个丫头却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一般,脚步都不曾顿一下,继续朝前走着。
半夏眉心皱了一下,也不露声色的跟上。
不一会功夫,就见两旁绿径一分,一座赏花的精致廊亭出现在眼前。
亭内,好几个鲜衣婢女围侍着一名橙衣少女坐于石桌前。
在她身前不远处的地上趴着一名身着婢女服的女子,女子身上依稀有斑驳血迹,细看之下才发现,她十指红肿发紫,流了不少血。
“求小姐息怒……小姐饶奴婢一命吧……”女子已是疼得脑门直冒冷汗,却还是挣扎着向上座的少女哀声求饶。
少女好看的菱唇扬了扬,眼皮微抬,仿佛在鄙睨着一只蝼蚁般,道:“小喜,你也服侍本小姐好些年了,放心,我怎么会要你的命呢。”
那张娇丽中不失纤弱的面孔使她看起来与一般天真纯良的少女无异,赫然正是上回半夏在宫里遇见的沈静淑。
婢女闻言,虽然有些颤抖,却还是带着丝欣喜,连连磕头,道:“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奴婢日后一定尽心服侍您,再不敢有半点差池了。”
沈静淑脸上的笑容更明朗了些,道:“服侍我便不必了,从今天起,你就去浣洗房当差吧。”
婢女那双十指就算没有废,也已伤得不轻。此时被罚去浣衣,其下场可想而知。
刚还有一丝庆幸的婢女脸上立时像被抽尽了血丝一般苍白,怔了一秒,才骇得连连磕头道:“不要啊,小姐,您答应不要奴婢的命的,奴婢知错了,求小姐仁慈……”
沈静淑挥了挥手,似是有些不耐烦了,立刻便有两个奴仆上前来拽起那婢女朝园子另一方走去。
半夏淡然看着这一幕,心道这大小姐杀伐决断,哪有半点像是重病在身的样子?正这样想着时,领她来的两个丫环已经上前向沈静淑回了话。
沈静淑似是这才发现半夏的存在一般,一双柔美水眸带着几分傲慢,朝她扫过来,眼神之中颇有几分审视意味。
“你就是害了公腾表兄的那个乡野丫头?看来,上一次倒真是小看了你。”
半夏浅浅一笑,道:“沈姑娘过奖了,我今天是奉旨前来问诊的,不过,如果沈姑娘对我不放心,也可以现在就让我走。”
沈静淑略带轻蔑的哼了哼,道:“你是巴不得我赶你走吧?那我就偏要你留下。”
半夏便知道没那么容易摆脱这件事,也不意外,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沈姑娘回房,咱们这便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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