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小野又垂下了头去，道：“就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半夏鲜少看她情绪这样低落，又有些复杂，心里便多了一丝担忧。
小野有些犹豫，再度抬头看向她时，眼神里有些迷茫和无助，道：“奶娘，我觉得，我娘有些怪怪的。”
半夏心念一动，这傻丫头莫非终于瞧出了不对劲来了？
也许话开了口后，便容易了些，小野接着又道：“小野觉得，她不像以前那么爱小野了。”
半夏虽然经常会离开无影村，出去游知历练，但是，留在村里的日子，她对这个女儿却是极度重视的。
两人几乎是无话不谈，与其说是母女，更像是朋友一般。
小野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可是，蓁蓁却不同。
她虽努力的在扮演着一个好母亲的角色，却忽略了这个时期，孩子心理上的成长也是很重要的。
“傻瓜，别胡思乱想了。”半夏替她梳理好头发，这才她躺到床榻上去。
“父皇说，我娘是因为受伤，所以很多事都忘记了。”小野轻轻叹着，道：“反正，她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想必，这种怀疑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吧？
可是，在此之前，半夏却从未听她提起过。
甚至，她都没有见她表露过什么。
虽然，为了掩饰身份，她也在尽量避免与小野太过接近，可是，生活在她身边，自己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心事，半夏心里还是有些自责的。
“你看，你父皇也说了，你娘只是病了，所以忘记了过去，自然会有些不一样。等她好了，就又会变回到从前了。”
也许是心里的话说出来了的缘故，加上半夏的安抚，小野的情绪似是好了许多，点了点头。
“睡吧。”半夏微松了口气，替她盖好了薄毯。
小野这才宽心的闭上了眼睛。
“听说了吗？贵妃娘娘昨天夜里在承德殿摔伤了脚。”一大早，慧姑便拉扯着她八卦着。
昨天慧妃回来的时候，慧姑去打水了，没赶上，故而不知道半夏早就知道了这事。
半夏点了点头，道：“听说摔得不轻，要调养些时日。”
慧姑脸上闪过一抹兴灾乐祸，往她耳边凑了凑，满脸神秘的道：“那你知道，她是怎么受伤的吗？”
说真的，最初竞争奶娘的时候，半夏觉得慧姑这个人锐气太盛，还很傲慢，目中无人。
不过，如今同为奶妈了，她性子倒是收了不少。
也或许是两人有着一个共同的主子，天天一起共事，关系倒也缓和了不少。
这不，慧姑三不无时的也会拉着她一起闲话八卦。
看她眼里泛着的光芒，半夏心念一动，道：“莫非你知道？”
慧姑得意的挑了挑眉，道：“这是自然。”
说着，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道：“我这可是从承德殿内的宫女口中打听来了，绝对的真实可靠。”
“到底是怎么回事？”半夏其实还真有些好奇昨晚在承德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慧姑稍稍压低了嗓音，道：“昨晚贵妃娘娘不是将咱们都打发走了嘛，自个儿进了承德殿。也没让人通报，便去了浴池。”
说到这里，慧姑还故意顿了顿，才又接着道：“咱们的贵妃娘娘自然是想趁着皇上沐浴的时候施展手段，好教皇上留下她，不要见淑妃。可结果，据说是浴池的地太滑，贵妃献媚不成，当场滑倒在地，摔得可狼狈了。”
慧姑是德妃那边的人，所以，对蓁蓁其实并不怎么待见。
平时虽没表现出什么，这会，脸上却流露出了些许的兴灾乐祸。
这种可能性半夏在心里已经猜到过了，并无什么新奇的，半夏不明白慧姑何以这么激动。
似是看出了她眼里的不以为然，慧姑又道：“怎么，你还没看出问题来吗？”
半夏迟钝的道：“什么问题？”
慧姑一拍大腿，道：“嗨，你想想，贵妃刚回宫的那段日子，皇上多宠她呀，天天宿在这来仪殿里，那赏赐跟流水似的往里头送，可现在却不同了。”
人嘛，总会有个新鲜劲，要真是天天都这样下去，凤宸不止是国库要被送空，身体只怕也被掏空了吧。
所以，半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过，慧姑不这么看，道：“你想想，皇上既然这么疼爱贵妃，昨晚她受了伤，为何不把她留在承德殿医治，还非要将人送回来？想来，还是为了和淑妃约会。”
到底是慧姑，分析得还蛮透彻。经她这么一说，半夏才算是真正明白过来。
不过，却并没有太过惊讶。
凤宸对玉润原就是很特殊的。
这五年来，也唯有她，最得凤宸宠爱。
这不，整个后宫的事宜也是由她在处理，就差没冠上个中宫皇后之名了。
“要说这贵妃五年前就是落败在了淑妃手里，如今再度杀回来，看起来也没什么长劲嘛。”慧姑表示对蓁蓁的表现很有些失望。
这番话看似是在嘲讽蓁蓁，但半夏觉得真正被鄙视的人却是她。
她本想辩说些什么，然而，事实就是凤宸对玉润更在意一些，虽然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这种在意是不是缘于他对她药物上的依赖。
就在两人闲话之后不久，当事人凤宸便亲自来了来仪殿。
带来了些刚进贡的新鲜水果不说，还陪蓁蓁一同用了午膳。
这让那些猜测贵妃是不是即将失宠的人瞬间跌破眼镜，大失所望。
也就是在这个中午，半夏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避暑之行就在三日之后。
半夏本以为完颜陌被抓一事会让凤宸将避暑之期延后，却没想到会如期进行。
可她寻找药物一事却依旧没有一点进展，这令她不由得不着急。
看来，得想想法子才行。
思来想去，半夏决定，冒险再让凤宸犯病一次。
只有凤宸病发，玉润才会拿出药来。
可是，如何让凤宸发病，这是个问题。
半夏回忆了一下过往，似乎，凤宸每次发病都或多或少与她有些关系。
尤其，是她用一些言语和行为刺激到他的时候。
如果，把这归为发病的原因，凤宸得的倒更有些像是心病。
可是，凤宸和蓁蓁在一起这么久了，却也从没见他再犯过病。
难不成，是蓁蓁弥补了他感情上那份空缺，情感上得到了满足，他的病便不药而愈了？
为了保险起见，半夏决定冒险再试探他一次。
不过，要想刺激到凤宸，这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眼看着出宫的日子近在眼前，这次接到旨意可以随行出宫的嫔妃都在紧锣密鼓的张罗要带的行囊衣裳，一时之间，后宫之中一片热闹非凡。
来仪殿内也在忙着筹备，好在蓁蓁脚上的伤势还不算太严重，随行出宫还不成问题，不过，张罗行李的事情便全交由宫女太监们负责了。
晚膳时分，凤宸不约而至。
这两天里，他几乎都是这个时辰过来，然后吃罢晚饭会顺便留宿在来仪殿，这已是没有任何悬念的事。
晚膳菜肴很丰盛，半夏依旧是站在小野身后，不时的替她布菜，偶尔，也会往凤宸和玉润碗里添上一些。
今晚的汤看起来不错，用了几道珍贵补药，加入不常见的几道珍菇一并熬成，单是闻着香味，已觉可口。
半夏为每人碗里盛上了一碗。
蓁蓁本就好吃清淡时鲜的东西，对这道汤颇为满意，一碗汤很快便喝光了。
“娘娘这么喜欢这道汤，要不要奴婢再给您盛上一些？”半夏很有眼色的即时问着。
蓁蓁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忽然面色变了变，继而抬手抚住了额头。
看她似有不适，半夏忙问道：“娘娘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凤宸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忙握住了她的手，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皇……皇上……”蓁蓁眼里闪过一抹惊恐，紧紧抓住了凤宸的手，道：“我，我……喘不上来气了……”
好容易说完这句，蓁蓁忽然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爱妃……”凤宸忙一把抱住了她垂落的身子，惊声道：“快，宣御医！”
“父皇，母妃怎么了？”小野也被吓到了，忙凑了上来，想要拉住蓁蓁的手。
“没事的，你母妃只是晕了过去。”凤宸说着，对半夏和慧姑施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安抚好公主。
半夏会意，忙上前揽住了她，道：“有你父皇在呢，不会有事的，御医马上就到了。”
小野这才稍稍安定了些。
凤宸却已毫不迟疑的将人抱到了内室当中去。
小野不放心，也要前去守候，半夏便带着她一同入了内室。
这是半夏第一次踏足这间内室。
看到里面的布置，她的心有那么一瞬仿佛被什么暖暖的拂过。
这个房间她再熟悉不过了，每一处摆设和物件，都与她在宸王府里住的那间寝居一模一样。
那是属于她和凤宸共同的空间，里面有他们许许多多共同的回忆。
甚至，就连这屋子里点的薰香，也还是当年的味道。
一时间，半夏有种错入时空的感觉。
可是，当她的目光看到躺在那张熟悉大床上的人时，一切幻像便瞬间化为了虚无。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面孔，但讽刺的是，这里终究不是宸王府，而那熟悉的面孔也并不是她。
这些日子，凤宸便是和蓁蓁一起在这个房间里度过了无数个美好的夜晚吧？
以往她是眼不见为净，如今亲眼看到，才发现自己心底的酸意竟漫延到让她也快要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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