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杰看着眼前陆由千疮百孔的身体,脸色铁青,虽然之前便知道陆由的死讯,但是当他真实看见的时候,心头依旧忍不住涌起一阵怒火。
“这是谁干的?”元杰的声音古井不波。
修哲却能听出来那平静的声音下蕴藏着的是怎样的风暴,他贴着岩壁走到洞口,往外面撇了撇嘴:“诺,就是它们。”
元杰有些狐疑的走到洞口,抬眼向着修哲撇嘴的方向。
空中的密密麻麻的交织着无数的红色火线,元杰微微一愣,一丝疑惑浮上心头。
这是什么?
他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仔细查看,这才看出一丝端倪,空中杂乱的火线勾勒出一枚一枚的火苗状,一朵朵透明的火苗无声无息的在空中燃烧跳动。
元杰倒吸了一口凉气,顾不得再去管地上躺着的陆由,带着一丝激动,带着一丝喜意,一句话脱口而出:“是它!”
“是什么?”修哲精神一振,眼睛一亮。
“原来是它!”元杰双目无神,喃喃自语,他看着修哲:“你之前碰到的就是它?”
“嗯。”修哲肯定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说你运气好呢,还是运气差。”元杰语气里有些幸灾乐祸:“这东西叫空炎,幽火洞中百年出世一次,出世之后遍布幽火洞九层,不管你想要去第三层干什么,估计你是没机会了。”
“那运气好是什么意思?”修哲冷静的问道。
“空炎逢百年出世一次,我还是第一次见,看你样子,还是第一次来幽火洞吧,第一次来幽火洞便能遇见空炎,不是运气好是什么。”元杰瞥了他一眼,赤瞳中充满戏虐。
“就这个?”修哲有些不满。
“当然不是!”元杰手一扬,作指点江山状:“空炎出世的时候,幽火洞便会化作猎炎场,空炎中孕育着一种残缺的纹,谣传对火属性战兵的魂有很大的好处。”
顿了顿,他又开口补充道:“当然,只是谣传,空炎的实力不弱,最可怕的便是它们铺天盖地的数量,每年来猎炎的人十死九伤。”
他看了看修哲,自嘲的说道:“我两的实力就算了吧,进去也是给空炎送菜。”
修哲有些担心在第三层等着他的郭老头,不知道以他的实力能不能应付得来,他看着空中密密麻麻的空炎,轻“咦”一声,扭头问道:“这些小东西是有活动范围的么?”
元杰瞥了一眼:“是啊,空炎只会在诞生它们的岩浆池周围活动,活动范围不会超过一个岩洞,一个月之后,不管有没有被猎到,空炎都会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修哲怀疑的看着他:“如果按你的说法,空炎百年出世一次,距离上次出世,已经有一百年了吧,时间会湮灭很多东西,你怎么会才看一眼便认出来这是空炎?还对这些小东西知道的这么清楚?”
元杰脸色有些黯淡,他低下头,沉默了许久,轻声说道:“就像猎兽师一样,空炎的诞生导致了一个职业的兴起,千山城的人称呼他们为缚炎者,缚炎者代代相传,百年兴衰一次,空炎的诞生便是缚炎者一脉兴起的时机……我便是这一脉的缚炎者……”
“缚炎者……”修哲一阵失神:“看你不像啊……”
元杰一脑袋黑线,虎着脸不理他。
“哎呦,你是缚炎者有什么用啊,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么……”修哲一阵头疼,手中的雀刃甩的“呜呜”响。
“你……你怎么不问缚炎者是怎么捕猎空炎的?你手上的元素战兵,完全有可能诞生魂的存在啊。”元杰终究没忍住,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人家都不准备问了,自己还要提这茬,那要是真惹起来了自己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你是缚炎者,能帮我到第三层么?”修哲蹲在地上,就像一头迷路的小狗,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不能……”元杰下意识的回道。
“那有什么用。”修哲就像变脸一样,瞬间一脸鄙视。
“可是……可是我是缚炎者啊,那是空炎!空炎你懂么?魂啊!战兵的魂啊!”元杰第一次看见这种人,只要是个正常人,知道自己能捕猎空炎,早就巴巴的和他攀关系了,每年空炎出来的时候,也是各家缚炎者扬眉吐气的时候。
可是,面前这人……他的脑袋是水做的么?怎么一点都不关心这一点?元杰只觉得自己要疯了,说话都开始前言不搭后语。
“魂能帮我到第三层么?”
“不能……”
“那你说个屁。”
元杰看着蹲在地上无聊到用雀刃剁地面的修哲,强忍着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脑门上青筋直跳,他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心里有些后悔之前答应跟着他是对还是错。
陆府祖屋是五百年前开创陆家的陆家老祖所建,祖屋以天星草搭建,看似其貌不扬,实际上对修炼大有裨益,很少有人知道,这里也是陆家各长老闭关所在。
祖屋的门前种着一小片青黑色的竹海,不时有纯黑色的竹叶落在地上,铮然有声,这种少见的剑竹若是让木属性元素师看见,怕是倾家荡产都要买下一截竹枝。
祖屋的外面罩着一间大宅,大宅的正门处趴着两只懒洋洋的伯言,伯言的身子就像是一只鸟,它的身上布满金色的鳞片,如狮子一般的脸上长着三只铜铃一般大小的眼睛,金黄色的瞳孔注视着每一个从陆府大门经过的行人,每个被伯言看上一眼的行人,都不禁有种被看穿心思的感受,就连陆家子弟都不怎么过来,故此祖宅的门口一向冷冷清清。
数年乃至数十年,祖宅都像是一幅画,一副静止的,充满祥和宁静气息的画。
今天却有人将这幅画扯得粉碎。
陆阙手里死死捏着一枚破碎的黑色竹叶,竹叶周边隐约呈现火红色,他的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型,他已经在祖宅门口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祖宅周围很是清凉,陆阙的后背却已经被汗渍浸湿。
门口的两只伯言认识他,只是好奇的瞅了他两眼,发现他只是走来走去,也懒得再去管他在做什么。
陆阙也没有心思去管两只魔兽在想些什么,他的脑子里现在想的全是他自己刚刚得到的那个消息,黑色火边的竹叶在掌心中坚硬的就像是一柄柳叶飞刀,然而它现在却从中间断成两截,上面写着的“陆由”两字被这条裂缝扯得粉碎。
他绞尽脑汁在思考着怎么和七长老说这个消息,七长老是近年来唯一一位能够入驻祖屋的长老,与他强悍的实力成正比的是他火爆的脾气,如果让他知道陆由已死的消息,就算他是陆家家主,怕也免不了遭受一番皮肉之苦。
陆阙急的冷汗都快要下来了,却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就像他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样,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回响:完了……
“谁在外面走来走去的呢?有事就进来,没事就滚蛋!”
隔着数十米,祖屋传过来的声音仍像是炸雷一般在陆阙的耳边响起,他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这是……七长老的声音……这下真完了……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天,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祖屋里面不止七长老一位,难不成那几位还能看着他把自己杀了不成,人又不是自己杀的,怕什么!
他掏出一枚龟壳,元素之力注入其中,一层灰蒙蒙的水幕笼住全身,一咬牙一跺脚,他顶着个龟壳就朝里冲了过去。
七长老呆呆地看着放在面前碎成两截的竹叶,平日里沉稳如山的双手不停的颤抖着,悬在空中想放却又不敢放上去,他双目赤红,眼珠子顺着脸颊一串一串往下掉,全身上下,火元素之力不断涌动,在陆阙的眼里,整个人就像是一座待喷发的火山。
陆由是他们这一脉的独子,也是他的亲孙子,陆家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支脉众多,他们这一脉好不容易有了自己撑腰,又出了个陆由,本以为兴旺在即,谁知道仅仅是一场历练,便葬送了这一脉几十年的心血。
这些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陆由是他的孙子,亲孙子啊,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谁会真正体会到这股撕心裂肺的疼痛。
七长老浑身的气息开始暴躁,他周身的火元素之力不停的抖动,就像是在无声的嘶吼,扑面而来的凶戾之气刺激得陆阙连忙后撤两步,这才化解掉那股直上心头的戾气,心里对七长老的实力却在不知不觉之间有了更高的评价。
一只满是黑斑褶皱的手搭上了七长老的肩膀,一股精纯浑厚的水元素之力小心翼翼的将那股暴走的火元素之力压回七长老体内。
“老七,守心!”短短的四个字,却仿佛有着一股魔力,七长老猛地盘坐在地上,面露狰狞。
大长老!陆家会在百年以来千山城数次风波中立稳脚跟,都是因为这位老者的存在。
如果说对七长老陆阙更多是敬畏的话,对大长老那满满的只有敬重了,陆阙的行为更加规矩,他端端正正的冲着大长老行了一礼。
头发花白的大长老点点头,没有说话,他面容枯槁,脸上满是黑斑,他看着盘坐的七长老,有些担忧。
陆阙看着大长老脸上的黑斑,心中却不由的有些心痛。
就连如定海神针一样的大长老,都敌不过幽幽岁月么。
“噗!”
便在这时,盘坐着的七长老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陆阙大惊,大长老却猛地松了口气。
“郁结已去,没事了!”
“没事了?”陆阙愣了一会,恍然大悟。
七长老睁开双目,森然杀意让祖屋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谁杀了由儿……我要他全族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