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琛刚抽完烟,掐灭了烟头准备进屋,身后的门被拉开,冷风呼啦啦地往里灌。一回头,半暗不明的光亮里走过来一个人,裙摆被风吹起。
“还有烟吗?”
刚才换衣服时太急,没来得及把烟和火机带过来。看他出来抽烟,一时心痒,也犯了烟瘾。
陆景琛扫了她一眼,眉头一皱,又抽出根点上,才把将手里的烟盒抛过去。
许沐精准的接中,“打火机也借我用下。”
“不借。”陆景琛不耐烦地摆摆手,“里面有,自己去找。”说完,人已背过身,不再理她。
许沐也不恼,耸了下肩膀,直起身折回房间,径直走到程嘉阳面前:“喂,有打火机吗?”
程嘉阳和江暖正在聊天,闻言,下意识摸出打火机抛了过去,许沐接住,朝他扬了扬手:“谢了。”
程嘉阳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惊愕的看着她拉门出去,小声说了句‘卧槽’,扭头问江暖:“她竟然抽烟?”
江暖显然也有点惊讶,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可能学美术的人都比较...充满艺术气息。”
程嘉阳撇了撇嘴:“果然人不可貌相。”
这姑娘表面看上去单纯无害,好看的皮相第一眼看过去,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没想到骨子里原来藏着狂野的因子。
江暖直接一巴掌呼啦过去:“哥你瞎说八道啥呢,我女神就算抽烟也是帅我一脸血好伐?”
——
再走出去,陆景琛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烟。
许沐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微微低头,“蹭”的一声,烟被点燃。
她抽烟的指法很娴熟,修长纤细的两根手指夹着香烟,将烟头含在嘴里,吸上一口,再吐出一个烟圈,眼睛也随着微微眯起。
不是没见过女人抽烟,颓废的,妖艳的,故作深沉寂寞的,哪种都有,而事实上他也很反感抽烟的女人。可像她这样的,抽烟抽出了遗世独立的淡漠,自然而不做作,他不但不讨厌,反而还觉得——
有一丝赏心悦目?
他烦躁的移开视线,真是见鬼。
许沐夹着烟吸了一口,吐出烟圈,瞥了眼他拿在手里的打火机,笑了下:“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挺念旧的人啊。”
刚才她就注意到了,这火机样式看上去很老,表面镀的金属也脱落了一些,像是用了有些年岁了。可这人拿着它,虽然动作随意,仍能看出来他对它的重视。
陆景琛瞟她一眼,没搭话。
许沐来了兴趣,“是初恋送你的礼物?”
就这么一个普通的打火机,能够让一个男人保留在身边如此之久,恋恋不舍,有这种影响力的,大概也只有强大的“初恋”了吧?
陆景琛含住烟猛吸了一口,然后摁灭在烟灰缸里。人也跟着直起身,扭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问:“你家住海边吗?”
“什么?”
“管这么多。”
他冷下脸,利落转身拉开推拉门,突然又想到什么,回头打量了她一眼,“年纪轻轻,要想活得久,烟这种东西我劝你还是少沾的好。”
说完,人已利落进了屋。
——
许是有酒精的作用,这一晚睡得格外安稳,导致第二天许沐晚起了一个小时,出门时正好遇到陆景琛他们。
毋庸置疑,四个人又同行了。
晚上玩完回来,江暖问起许沐接下来的行程,因为明天他们就要离开昆明,转而出发去大理了。能在昆明遇到一直以来的偶像兼女神,江暖内心其实是十分想跟她久待一会,好好熟悉了解彼此,争取跟女神成为好朋友。
意外的,许沐也是明天去大理,只不过时间不同。
江暖高兴得直想尖叫。
但也不奇怪,来云南旅行的,必去的地方也就那几个。昆明,丽江,大理还有香格里拉。
江暖一合计,干脆提议:“学姐,要不你干脆跟我们一起吧?等最后逛完香格里拉,我们再分开?”
这完全是在许沐计划之外的。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这趟单人游,会因为遇见他们,而变得不再孤独。
很久以前,她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人这一辈子,有些地方只会去一次,所以跟谁去,最重要。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其实是有机会再去第二次的,但她不一样。
也许此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时间重游故地,再看一遍这些美丽的景色。
她歪着头,看到几米开外正和程嘉阳说话的男人。
他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不知是跟程嘉阳说到了什么话题,唇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好啊。”她转回头看着江暖,身后阳光灿烂,“那就一起吧。”
——
中午从昆明坐大巴出发去大理,五个小时的路程。
许沐坐在靠窗的位置,江暖在她旁边,而陆景琛和程嘉阳则坐在她们后面的座位。
窗外阳光洋洋洒洒,光线打在她的身上,柔软而美好,隐隐似乎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她转过头望着窗外,神色淡漠清冷,看不出一点情绪。
车上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另外一大群同行旅游的年轻人,兴致冲冲,从一上车就开始小声讨论,说大理如何如何。
许沐静静的听着。
“我跟你说,大理可是很有名的‘风花雪月’之地。‘风花雪月’来源于大理著名的四个景点,分别是‘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洱海啊!想当初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城市名呢……”
许沐淡淡笑了。
洱海月。
苍山雪。
真美的名字。
——
车子缓缓启动,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平稳浅淡的呼吸声。
许沐靠着座垫闭眼假寐,胃里忽然一阵翻滚,不适感充斥着鼻腔,头也开始发晕。
不是没有过晕车的经历,但那已经是好几年前,还在B市上大学时的事情了。在国外的生活每天都很单调,除了待在学校画室画稿,就算偶尔出门也都是不超过一个小时的短程,更别提坐长途汽车去其他的地方了。
她一向不是一个乐于到处游历,喜欢接触新鲜事物认识新朋友的人。身边人用来评价她的词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慢热,冷淡,甚至于感情凉薄。
从不主动靠近别人,也不在乎旁人对自己性格的看法,就像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把自己和周围的一切全都隔开,如果她不愿意,没人能进得去。
她强忍着胃里的难受,从包里翻出矿泉水,拧了一下瓶盖,没拧开。
周围的人都睡着了。
许沐皱了皱眉,有些泄气的把水瓶重新塞进包。
正在这时,一瓶已经开了的水从后面伸了过来。
捏着水瓶的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一看就是适合握画笔的手。
“喝这瓶吧。”他对上她满是薄雾的眼睛,心脏跟着颤动了一下。
许沐终于清醒了些,接过来‘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朝他眨眼,笑得戏谑:“其实就算是你喝过的,我也不会介意的。”
陆景琛沉了沉眼眸。
又听到她说:“因为我奶奶以前跟我说过,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净是些歪理。
陆景琛不想再跟她继续这个话题,随手把瓶盖递给她,说:“实在头晕就听歌,靠着睡会。”他低头看了下腕表,“很快就到大理了。”
“哦。”
她把瓶盖拧紧,再次回头,那人却已靠上座垫,阖着眼,一副不愿被人打扰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