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小酒馆,周凸寅和曹光武已经到了酒过半酣之时,见我回来,周凸寅笑道:“老弟这是上哪儿溜达一圈去了?耽搁这么长一段时间。”
我扯淡地说:“出去方便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熟人。”
这时曹光武站起身,说:“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去见见你说的那个绣娘如何?”
周凸寅酡红着一张猴脸说道:“既然庚年兄有那么好的兴致,那我就陪庚年兄去见识见识咱们清河县的风花雪夜吧……呵呵……”
师爷在柜台上服了银子,然后带着三人出了小酒馆,曹光武边走边用一根银牙签剔着牙缝,朝和他并行着走的周凸寅说:“这小酒馆做的菜味道不错。很合我的胃口。”
周凸寅说道:“原本我是打算在我们清河县的迎贤莊给庚年兄接风洗尘的。想到庚年兄一路上车马劳顿,一定是走得乏了,所以就在小酒馆凑合一下。等一会儿庚年兄在魁花楼品尝了咱们清河县的无边风月之后,我再给庚年兄接风洗尘不迟。”
曹光武说道:“这个倒是不必了。你知道我这回是揣着宋天子的密旨到你这儿微服私访的,行事理应越低调越好,大张旗鼓的在你的地界上抛头露面反而不大妥当。”
周凸寅应声道:“还是庚年兄为我考虑得周全。”
曹光武说:“等下回有机会我一定请旨名正言顺地来你这儿一趟,到时候老兄再好酒好菜地款待我也不迟啊!”
周凸寅又是一阵随声附和。
曹光武又说:“这回我在你这儿也就是耽搁两天的时间,随后就要回京城复旨。所以你府上我也就不去了,你给我安排一个不起眼的小旅馆住下就行了。”
周凸寅说:“周老爷子那儿你应该去照一个面吧?”
曹光武说道:“我临动身出京的时候高太尉已经有过特别吩咐,周老爷子那儿不用去了。他老人家现在深居简出,行事低调,外间打扰的人越少越好。”
周凸寅说道:“既然是高太尉有特别的吩咐,那一定是有他的道理,我们就按高太尉的意思办吧。至于周老爷子以后问起来,我也是会给他老人家解释清楚的。”
曹光武说:“兴许用不着你去解释了吧。想那高太尉和周老爷子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兴许我这回子来的目的高太尉已经给周老爷子解释过了。要不然,你是不会从周老爷子那儿知道我的具体行踪的。”
周凸寅又是一阵附和着笑。
曹光武又说:“其实这回子我到你这儿奉旨私访你也不用担心。既然安排的是我到你的地界上办差,也就是走走过场。只是在你的这块地界上你犯了的那个小人你必须要把他清理出来。要不然三天两头的写密信到宋天子那儿打你的小报告,说不定那天宋天子真委派一个不在我们这条关系线上的朝廷大员来办这个差事,说不定你还真是会遇到大麻烦的呢。”
周凸寅说:“这个事情到不用庚年兄提醒,我已经在着手去办了。”
曹光武又说:“高太尉还让我特别带口信给你。这阵子匪人闹得厉害,特别是水泊梁山上已经聚集了好多歹人。你要特别留意和当心,千万别和这些盗贼流寇扯上关系了。”
周凸寅说:“我怎么会和这些个歹人扯上关系呢?”
曹光武说:“这话你可别说得太满了。你知道现在的这一波歹人的本是可是大着呢,他们已经渗透入社会各个阶层,在世面上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的复杂。就连朝廷也感到头疼万分。你可不要大意啊!”
周凸寅说道:“谢谢庚年兄的提醒,我一定会随时随地的小心的。”
曹光武又说:“你要特别留意那些在你的地界上出没的江湖卖艺之人。这些盗贼流寇一般都乔装打扮成这种人的模样在世面上混。他们在想方设法地网络那些对现今世道怀有抱怨情绪的人,准备纠集起一股势力与朝廷长期作对。现在宋天子已经对这股暗中蠢蠢欲动的邪恶势力动了心思。所以高太尉让我提醒你在这件事上你要随时留意和小心。千万别稀里糊涂地卷进去了。不然到时候你想抽身出来也出不来。宋天子现在对这股势力已经头疼得很了。”
周凸寅说:“我一定小心。回去替我向高太尉说声谢谢,并问一声好。”
曹光武说:“高太尉之所以让我给你带这样的话,也是看在你平时对他的一片孝心。俗话说:人世间自有公道,付出终须有回报。你只要诚心实意地站在高太尉的这条线上,你就踏踏实实在清河县当你的父母官吧。呵呵……”
周凸寅和曹光武边走便说着推心置腹的话,在大宋朝明媚的阳光下,两个人的样子都显得是那么的轻松和惬意……
我跟在二人的后面,心里却一直泛着别扭。因为此时我想到了那个绝色天骄的绣娘。虽然我也算是初来乍到,和绣娘也只有一面之缘。可是我已经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更清楚自己和绣娘有一层特别的亲密关系。而现在的我却要带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男人去拜访绣娘。自己不成了一个往自己的情人身上拉皮条的杂碎了么?到时候见了绣娘,我又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
所以现在我的内心里简直是别扭死了。这大宋朝的阳光虽然流露着一股明媚的活力,但是在我此时此刻的心中却渐渐升起了一层阴霾……
说着话,一行人等已经走出了春塘镇曲折狭长的集镇来到了镇子口的那道牌坊下。抬轿子的轿夫们因为等得太久,有几个聚在牌坊下下着五子棋,另外有几个斜靠着轿子打起了盹。
师爷几步走上去叫醒了打盹的轿夫,又让下五子棋的轿夫们收拾了摊子,让赶紧起轿。
轿夫们手脚麻利的各自站在轿子旁,周凸寅和曹光武以及我分别上了各自的轿子,师爷说了声起轿,便走在了前面。
在轿子里颠悠着的我内心里越来越烦闷,我现在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向绣娘引荐这个脑满肠肥的钦差大员。
既然有些事情躲也躲不过,避也避不开,想也想不明白,那就索性不去想它了吧。于是我叹了一口气,索性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但是,闭上眼睛的我依旧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穿越到到宋朝后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让我的脑子既烦乱又沉重。因为这样的一个世界对我和顾道川来说毕竟是陌生的。我就像一个睁着眼睛的瞎子在摸一头大象,摸着什么就是什么。对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一个全方位的了解。
我现在也许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是一步了。
现在的我还真是有点埋怨顾道川这小子当初念书的时候不用功落下了后果。如果当初这小子在念书的时候用心一点,多多掌握点历史知识,兴许穿越到这么一个风花雪月的朝代也不至于会抓瞎的。可是话又说回来,原先的顾道川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穿越到这么一个风花雪月的朝代来的……
这确实也怨不得谁……呵呵……
想到这儿的我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自嘲的微笑……
不过一想到魁花楼的绣娘,我的心中又摇晃了一下,转念又想到绣娘终究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心里还是生气一种泛酸的感觉……
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的我也不知在轿子里颠悠了多久,轿子终于住了下来,料想是魁花楼到了,于是掀开轿帘。果然是到了目的地。
三顶轿子还没有落稳,只见粗腰肥臀的老妈子敲着破锣一般的嗓子大呼小叫地就从魁花楼内迎了出来。等得见打头出来的是我后,一双划得极显夸张的眉毛情不自禁地皱了皱。
我当然知道这个老鸨子的心思,脸上浮出一层轻蔑的冷笑。
老鸨子还是嬉笑着朝我说道:“哎哟哟,我说房前屋后怎么一大早的就有喜鹊闹喳喳呢!原来是我们的西门大官人坐轿子正大光明地从我的正门进魁花楼了。”
对老鸨子的冷嘲热讽我作出充耳不闻的样子,也不应老鸨子的话,脸上继续保持着冷笑的表情。
老鸨子毕竟是逢场作戏的高手,她现在已经将目光从我的脸上漂移开去,一张涂满脂粉的庸俗笑脸又朝向了从另外两台轿子里下来的周凸寅和曹光武两人。
周凸寅虽然长着一张又窄又瘦的猴脸,但是神情和气质却透露出一股子读书人和当官人惯有的威严和风范。那肥头大耳,白白胖胖的曹光武就更不用说,从轿子里乍一亮相出来,就暗透着一股子荣华富贵的气场……
见风使舵的老鸨子立马就朝着周凸寅和曹光武两人绽放出庸俗灿烂的笑容,忸怩作态地摆弄着手里的一张艳俗的红罗帕迎上去,用独具特色的破嗓音敲锣打鼓地说道:“哦哟哟……果然是贵客临门了,快请进,快请进。”
说着话,又朝着魁花楼门口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吩咐道:“快叫女儿们都出来接客,有贵客来了……”
师爷这时走上去,朝老鸨子小声说道:“你这么大呼小叫的干什么?你是怕魁花楼里的客人们都听不见你这又上客人了么?”
老鸨子面相粗俗,但是脑瓜子却是极其灵活的。他从师爷的话里边嗅出了某种气息。立刻禁了声,作出一百个小心地把周凸寅和曹光武往魁花楼引。
曹光武显然是光顾风月场的老手,他背着手,并没有马上跟着老鸨子移步,而是挺胸叠肚地观望了一下魁花楼的门脸,朝周凸寅说道:“这应该算是你们这儿最有规格的风月场子了吧!”
周凸寅涎着脸笑道:“应该是吧!说老实话,我是很少到这种风月场中凑热闹的。倒是这位西门兄是这儿的红人和常客……呵呵……”
此时的周凸寅又恰到好处地将我推到了前台。
处在极其尴尬位子的我这个时候只有硬着头皮走到曹光武的面前说:“大人到了这儿,应该能够尽兴的。我们清河县虽然比不上汴京城的繁华,但是风月场中的儿女私情比起汴京城还是不会逊色的。”
曹光武一听,作出饶有兴趣的样子说道:“是么?呵呵……有西门兄这句话,看来我曹某是不虚此行咯!呵呵……。”
我又说道:“尽点地主之谊也是我们的本分。只要大人玩得尽兴,就是我和周大人的服气了。”
此时的曹光武对我已经没有了初见面时的那种傲慢姿态,而是将固有的架子放了下来,对我也显得格外的和蔼可亲了,笑呵呵地说道:“有西门公子的这句话,我还有什么不能尽兴的呢……呵呵……”
说着迈腿就往魁花楼里去。
跟在后面的周凸寅和我走了个并行,他朝我使了使眼色。
我虽然心知肚明,但却并没有心领神会,居然装出没有看见周凸寅使的眼色。
周凸寅用脚踢了我的腿肚子一下。
我小声问道:“哥哥踢我干什么?”
周凸寅挤眉眨眼地朝我小声嘀咕道:“让这个老鸨子招呼绣娘出来!”
我笑笑,说:“你既然知道绣娘,你让老鸨子招呼她出来不就行了。你说话比我好使。”
周凸寅压低声音说:“我没来过这儿,老鸨子不认得我。她怎么会听我的呢?”
我作出很吃惊的样子也压着声音说:“你没来过这儿?哪你怎么知道这儿有个绣娘的?”
周凸寅说:“我是听说的。”
我说:“你是装的吧?”
周凸寅着急起来,他又偷偷踢了我的小腿一下,说:“这个时候你可别拆老子的台!”
这时走在前面的曹光武回过头,见我和周凸寅落在了后面,说:“你们两个在我的身后嘀咕个啥呢?”
周凸寅慌忙撂下我,紧跟几步撵上曹光武,一副不离不弃的样子,但还是回头狠盯了我一回。
我一咬牙,心里暗道:“靠!不就是逢场作戏么?绣娘也不过和我只有一面之缘,我还较个什么真了?操!”
于是紧跟着周凸寅和曹光武走近了魁花楼的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