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暴雨,电闪雷鸣,安阳青玥撑了一把伞便准备去上朝。走到门口的时候碰到了也正欲出门的安阳青霜。
安阳青霜的脚步顿了下来,隔着青花小伞,在一一幕雨帘后望着她。
“大姐,天气不好,你这样会临湿身上,不如与小妹我同乘一车?”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安阳青玥望见了一辆四辕马车,极为普通的顶盖,不华丽,也没有过多装饰,但看得出来布料应是极舒服的。马儿也似极为悠闲,在雨幕下,不时地打着响鼻。
既有人相请,安阳青玥也不再拒绝,同她一起走过去。
上了车二人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宫门外。
安阳青霜先下车,竟伸过手来要搀扶于她。
安阳青玥颇觉这种状态有点怪异,自己跳了下去。
安阳青霜也没说什么,二人便一起去上朝。
朝上敬帝没有说什么,不过是例行公事一般,站了一会儿百官也就散了。
回去时雨小了些,马车行至街上,安阳青霜喝停了马妇,掀了帘子,指着一处茶馆对她道:“大姐,这茗楼的茶非常地道,你也辛苦了一早上,不如小妹请你喝杯茶吧。”
这个时候安阳青玥要是还察觉不出她有事要说,那就真的太迟钝了。
自重生以来,她和这个府上的三小姐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她突然如此亲昵,安阳青玥倒是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事。
她点头应承,二人来到楼上雅间。
安阳青霜似乎对此极为熟悉,要了一壶香茗并几叠小菜,都是想都不想直接脱口而出。
小二下去备茶点,雅间内二人静坐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过了一会儿,安阳青霜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大姐,这陵兰王府还是要你来打理才好,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二姐可是经常把府上弄得鸡飞狗跳的呢。”
知她话中有话,安阳青玥并不接腔。
说到打理王府,她哪有做过什么?就算她在府上,也基本不管事,所有的事都是公输望全权负责。
但她的这话,却也是表明了,对安阳青河颇为不满。
安阳青霜这意思,难不成是要投诚,还是想与她结盟?
“大姐。”安阳青霜再次开口,话还未出口,小二推了门进来。
她只得住嘴,等小二走出去才道:“大姐,咱们是姐妹,我便有话直说了,我有诚心,想帮大姐做事,只希望大姐日后多拉扯着妹妹我。”
“我看你倒是不需要。”安阳青玥笑道,“不过短短时日你就能从一介无官无职不受宠的庶女成为有品级在身的朝廷命官,你有如此能耐,还需要我扶持吗?”
“大姐看着容易,其实不过是多年经营罢了。”安阳青霜直言不讳,“但世间事就是如此,一人独行远远比不上有人帮扶,何况我只是一介庶女,大姐才是嫡女,若没有你的支持,我又如何存在呢?”
她这话倒说得没错。
庶女,而且是不受宠的庶女地位本就低下,要在朝堂上立足她确实需要安阳青玥这个嫡女的支持。
她以后会成为陵兰王,哪怕她表现出一点点对这个庶妹的关爱,其他达官显贵看安阳青霜的眼神都会和善些。
对于安阳青玥来说,做到这一点确实不难,不过只是表个态而已。
可是安阳青霜从前一直对她只有疏远的尊敬,从未如此亲近,一时态度这样转变,她可真是有些看不懂了。
“你说你要帮我做事,你能帮我做什么事?”她试探着问。
“大姐需要什么吩咐就是,妹妹我一定马首是瞻。”安阳青霜笑。
“我这个人向来疑人不用,你先露点诚意让我看看,我再考虑。”安阳青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满口的清香,确实是好茶。
“当然,大姐不日就会看到我的诚意。”安阳青霜亦抿了一口茶,笑容浅浅淡淡,悠悠如盛放的夏花。
事儿说了茶也喝了,安阳青玥起身要走,迈开步子忽然又想起一个事,转头去往安阳青霜。
她的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好了,白里透红,半点不像是久病之人。
难道她和敬帝一样也是装病?
可是不对,她和敬帝不一样,从前她走路脚步都是浮的,体弱不像是装的。
“你的身体如何了?”她问。
“时好时坏,就是这样,拿它没辙。”安阳青霜苦笑。
“需不需要让储神医给你看看。”她又道。
“这是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吃药也只是浪费,没有用的,不劳大姐费心。”安阳青霜起身,做了一揖。
那之后,安阳青玥并没有把安阳青霜说的话放在心上,多她一个也罢,少她一个也罢,对她来说都是没差的。
回府后想起来自从那日门前迎接之后,这几日都没有见过安阳轩,她便想过去看看他,正好问问他和简万依的事。
这个弟弟已经被她纳入了保护羽翼,自然是不容得任何人欺负的。他若是真心喜欢简万依,这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若是实在不喜欢,她也不会再让简万依在他跟前晃荡。
去了菡萏院之后,却被勺儿告知安阳轩病了,不能见客。
“病了,怎么突然病了,要紧吗,我进去看看。”她心内担忧,抬脚就要往里去。
勺儿却不肯,把个门拦的严严实实的。
“世女,公子他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些风寒,但是现在他正躺着休息呢,您这样闯进去不合适。”
他这么说,安阳青玥也不好硬闯。
“那我就想回去,你好好照顾,有什么事赶紧来报我。”安阳青玥嘱咐一般便走了,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叫储清亚过去看看他。
然而她一回到清园就听房里一阵闹腾。
听那声音,闻景和储清亚正吵得不亦乐乎。
“我算什么,你说我算什么,我可是第一个正正经经住进她后院里的男人,你说我该算什么?”闻景把桌子一拍,声音陡然拔高。
安阳青玥刚要推门的手停住了,这个时候她进去估计就遭池鱼之殃了。
“你扪心自问,你是怎么进来的,做出如此不要脸的行径,还有脸标榜,都不嫌丢人!”储清亚轻飘飘地顶了回去。
若论跟她时间最长,他绝对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只不过那些话都不能说罢了,但是他也不会傻到让人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他平素是不喜欢争斗,但有人犯了他,他一定会百倍地还回去。这便是他储清亚为人处事的宗旨。
“不丢人啊,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丢点面子算什么,你要是有那个胆子你也来啊,可惜啊,某些人空有一番心思,却胆小如鼠,连认都不敢认,缩头乌龟,到底谁更丢人啊?”闻景哈哈大笑,话里满是讥诮和不屑。
“哼,我的银针会告诉你谁更丢人!”储清亚冷声道。
不知他做了什么,接下来便听到闻景一声嚎叫,房里一阵乒乒乓乓的碎响,而后又是他的骂骂咧咧。
“就知道拿你的毒药和银针欺负人,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本事!要不是我……”闻景还没骂完又惨叫了一声。
安阳青玥在门外听着都觉得痛。
再让他们闹下去,估计她的房子要被拆了。
她忙推门进去,便见银光一闪。
“要不是你什么?”储清亚手上三根明晃晃的银针朝闻景脖子上扎去,闻景不得动弹,一张脸皱成了包子,要哭不哭的样子。
“清亚算了!”她脚下滑过去,将储清亚一揽,截了他的手,夺过银针,顺便解了闻景的穴道。
不待他再次叫唤,她便先开口:“闻公子,我让你住进来,并不是怕了你,乃是念着你的救命之恩。做客便要有做客的自觉,若要在这里欺负我的人那是绝对不行的。”
她这话就表明了态度,储清亚是她的人,而他只是个客人。
闻景的气焰一下就消了,整个人看着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蔫的。
为她做了这么多,却原来他只是一个客人,一个恩人。
他幽怨地瞪了她一眼,拂袖走了出去。
储清亚则心内暗自欢喜,面上的笑容怎么掩都掩不住。她说他是她的人,有她这句话,他就是有再多的气都能顷刻间烟消云散。
安阳青玥却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她说那话也并没有别的意思,就如同有人欺负萧义,她也会说她是她的人。
她转身,对储清亚道:“轩儿似乎有些不舒服,你替我去看看他吧。”
此话一出,储清亚心中所有的喜悦都淡了下来。
“原来你又是有事求我才又说这些甜言蜜语啊。”
“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安阳青玥不明白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何况她刚才有甜言蜜语吗?
但是这个时候在储清亚看来解释就是掩饰。
“爱谁去看谁去看吧,反正我不去。”他冷着脸哼了一声,也跑了出去。
安阳青玥几乎要无语,怎么一个个的都跑了,她说什么了她?
果然男人就是不讲道理,不管他是大家公子,还是名盛天下的神医。(浮生:其实是你自己情商低。)
“哈哈哈!”外头响起收都收不住的狂笑声,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安阳青玥走出去,果然看见闻景扶着柱子,笑得直不起来腰。
原来这家伙还没走啊。
闻景看到她,大笑着走过来,摇头啧啧了两声:“从前我听我爹说,不管再聪明的女人,碰到男人的事总会变成笨蛋,那时我还不信,现在亲眼见了,总算是信了。”
他止住笑,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一直绕到她身后:“不过呢,有人是真笨,有人是假傻,你呢,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安阳青玥拿开他的手,话说到这里她怎么还会不明白?
但很多事真也好,假也罢,都不是那么绝对的。
储清亚是误会了吧,误会了也好。
一个人要是伤透了心,自然就会死心了吧。
“那你呢,你费尽心思地跟着我,又是为了什么?”她凝视着他,扯出一丝嗤笑,“难不成真是喜欢我?”
这种话他故作姿态地说出来,都是一个笑话。
“为什么不可以呢?”闻景挑眉而笑,眼尾微微向上一勾,又是无限风情,“你为何总对自己那么没信心,我就不可以是为了你这个人吗?”
他说着,伸手过去,就要抚上她下巴。
安阳青玥偏头,让他的手落了空。
“别玩这些了,到了该走的时候你就走吧。”她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距离。
“呵呵,相信我,也许很快你就会求着我叫我不要离开。”闻景弯唇而笑,竟是又勾出了几分妩媚。
琉璃样的眸子里深情款款,好像能滴出水来。
安阳青玥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睛里能有那么多情绪的,他是第一个。深情也可,天真也可,委屈,伤心,骄纵,任性,任意转换毫无压力。
这样的人若是存了心行骗,应该没有人不会沦陷吧。
她哂然一笑,不再同他理论,转身就走。
反正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第二日晨起,安阳青玥掀开帘子便唤温云桐,却见侍书蹬蹬蹬跑了过来跪下:“世女,奴伺候你穿衣。”
她一愣,这才想起温云桐随着云廖去将军府住有好些天了。
被他伺候惯了,忽然一下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下了床,展开双臂由侍书摆弄。
穿上外袍,正要扣腰带,忽然腰间的手一顿,紧接着又动作起来。
她觉得疑惑,低头一看,腰上那双手白得过分,五指纤纤,精致得过分。
她忙握住那手,转过身去,果见是一脸惊讶的储清亚。
“清亚,你……”她原以为经过昨天他会有段时间不来见她,没想到他不仅来了,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出现。
“怎么,我就不能碰你的衣服了?”储清亚在桌边坐下,似有些眷恋道,“想当初你受伤住在栖霞谷的时候,我还不是天天伺候你吃饭喝水,穿衣洗漱?”
“清亚,这不一样。”她自己将腰带整好,又理了理衣领。眼看时间不早了,便抬步往外走去。
“等等,你不想知道安阳轩怎么样了?”
储清亚坐在桌子边上,撑着头看她。
听了这话她脚步一拐,有走了回来。
“你去看他了,轩儿怎么了?”她在他面前坐下。
“我去看了,不过呢我觉得他好得很。”储清亚笑意不明,只是一个劲儿瞅着她。
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莫名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怎么了?”
“我觉得吧,安阳轩或许没病。”储清亚道。
“没病?”安阳青玥歪了头看他,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然而她却失望了,他无比的认真。
“你的意思是想说他装病,他为什么这样?”她觉得这完全说不通。
“这我不知道,我只是凭我的直觉做的猜测。”储清亚盯着她的眼,“昨天你让我去看他,我忘了,今天一早就过去了。他的小侍也是百般推脱,不肯让我进去。我这个人脾气犟,不让我进我就偏要进。我进去看到安阳轩躺在床上,我要给他把脉,他也是怎么都不肯。但看起来他就不像有病的样子。”
“就因为这个?”安阳青玥还是不能相信,“那你究竟有没有给他把脉?”
“没有,虽然我可以用强,但你不是宝贝那个弟弟吗,要是磕着碰着了他,估计你会跟我急。”安阳轩同过世的叶泾长得那么相像,作为最了解她的储清亚怎么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不过这个世界上有哪个病人会好端端拒绝神医给他号脉呢?”他把手一摊,数给她听,“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我的仇人,另外一种就是他没病。”
这么说,倒还真是有些道理。
安阳青玥坐正了身子,也举得有些不对劲儿,平时的安阳轩就算是病了也不会不见她啊,可这一次却直接让勺儿把她挡在了门外。
这不符合常理。
“我猜他是不想见你。”储清亚托着下巴道,“会不会他有什么事瞒着你?”
“应该不会,就算是他不想见我也该是情有可原的。”安阳青玥想起来安阳青河特意跑过来讲给她听的话,或许是为着这事吧。
夹在亲姐姐和她当中,估计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没关系,只要他身体好就比什么都好,见不见我我无所谓。”安阳青玥站起来,笑着走了。
储清亚坐直来,从窗口望出去,那里她的背影映着日光,似苍松如翠竹,挺拔傲然。
他微微地笑了。
其实她一直都还是从前的她啊,不曾有多少变化。
闻景闹的那一场事还是传遍了整个廊州,自然也传到了敬帝耳中。
敬帝因为不再关注她,所以晚了些时日知道这事,看着她的眼神便有些诡异,说话也是阴阳怪气。
“爱卿,合着你让朕对你放松,是怕朕知道你在韶国又得了个美人啊。”
“哪能啊,陛下,那些都是道听途说。”安阳青玥垂眼看着地面。
“是吗,可人都闹到你家门口了,你爹也亲自迎进去了,你和朕说没有这回事?”
敬帝怀疑地盯着她。
“确实没有此事,陛下若不信可以去问小伊侍卫。他可是一直跟在臣身边的。”安阳青玥眼观鼻鼻观心。
敬帝抬头想喊小伊,张了张嘴又比了回去,只道:“朕自会问,你以后可要好自为之,别让朕抓到你的把柄,你既要一心给朕做事,就不能生出旁的心思,知道了吗?”
“是,臣知道。”安阳青玥无比庆幸,这一次她没有追根究底胡搅蛮缠,不然她要是认定了她不干正事假公济私,那就真的被闻景害惨了。
夏日炎炎,天气越发的热了,蝉鸣聒噪,更是让人心烦。
温云桐在将军府待了十天后,终于回来了。
安阳青玥倚在门上看他,眸中映出灿灿的阳光,似划着波纹一般浅浅的笑。
他穿了一身湛蓝色长衣,用的是上好的湘绸料子,轻薄透气,贴在身上又不腻,很是舒服。那一头长发也用蓝色丝带在后头松松绑了,扎成了一束,发丝也打理得更加柔顺,在阳光下泛着鎏金般的光泽。脚下踩着一双尖头缎面绣云纹厚底履,走动间只露出一个尖尖可爱的头,倒是时下最流行的式样。
如今他已被收为将军义子,倒是今非昔比,任谁也不敢再把他当下人使唤了。
不过那双眉眼还是一如往昔,清亮没有一点杂质,如暗夜灯火一般明亮,望着她的时候透着淡淡的暖意。
他走过去,笑着喊了一句:“安阳青玥,我现在可以这样喊你了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还真有些不习惯。”她靠在门框上,摸了摸鼻子。
“那你慢慢习惯,我多喊几声,你多听几句。”他哈哈笑了,一连声喊她,“安阳青玥,安阳青玥,安阳青玥!”
他喊,她就一叠声应着。两个人玩着这幼稚的游戏,倒是笑得无比开怀。
温云桐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我想你了。”他说,“义父还说让我晚些时候回来,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便争着抢着要回来。他拗不过我,就同意了。”
“回来就好,没有你我也很不适应呢。”安阳青玥环住他腰身。
一听这话,温云桐不高兴了:“合着你盼着我回来,就是因为想我伺候你。”
“当然不是,更多的是你在身边我就会安心。”安阳青玥连忙反驳。
“这话还差不多。”温云桐哈哈笑着,抱着她就不肯撒手,怎么都抱不够,就是不肯让她走。
这时,一小侍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世女不好了,陛下病倒了!”
“又病了?”安阳青玥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敬帝隔三差五都要病几次似乎,但是皇帝生病她又实在不能无动于衷,便只能带着储清亚进宫。
“这一次你们皇帝又玩什么呢?”储清亚也习惯了,敬帝的病非常具有弹性,说好就好,说病就倒。
“这一次我真不知道,我还纳闷,她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按理说她如今也不需要装病啊。”安阳青玥自己都搞不懂。
不过进了宫,看见嘉禾女官面上铁青,整个人都有些撑不住要发抖的模样,她就知道事情大条了,敬帝成天装病,终于真弄出病来了。
“陛下到底什么情况?”她拉过嘉禾到一边询问。
“奴才也说不清,用早膳时候还好好的,这这突然就倒下了,太医换了一拨又一拨,连究竟什么原因都查不出来。”嘉禾担心得几乎要哭出来。
“清亚,你去看看。”安阳青玥无法,只得把那一群太医轰出去,让储清亚上。
储清亚先是看了看敬帝的脸色,见她额头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加之身子又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有点像是邪风入体风寒之症。可再一把脉她就愣了,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怎么了?”安阳青玥刹那紧张,怎么他的表情也和那群太医是一样的?
“脉象正常。”储清亚道,神色就跟见了鬼一样。
他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无论如何人身体不舒服脉象总会有些变化,就算是再细微他也不肯察觉不到,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这什么意思,陛下没病?”安阳青玥凑近他,低声问,“还是和乐紫宸一样,也是被人下了蛊?”
“不,若是下蛊脉像也会和常人不同,我能够探得出来。”储清亚摇头,将手搭到她手上探了探,吃惊道,“她的脉象和你的一样,和每个正常没病的人都一样,而且看起来她的身体似乎还要比你好些。”
“这就怪了,怎么回事啊这?”安阳青玥要笑不笑,颇怀疑自己是听了一个笑话。
“让开,快让开!本挖给陛下请大夫来了!”门外忽又闹将起来,似乎是嘉禾把什么人给挡在了外头。
“你个小小女官好大的胆子,若是耽误了给陛下治病,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这趾高气扬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慕容折的。
她会给敬帝请大夫,盼着她早点死才是真的吧。
安阳青玥抬步走出去,打算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正好撞见她带着人走进来。
她一看,嘉禾竟然被掼倒在了地上,更是惊讶。
慕容折今天难道转了性了,敢这么明目张胆?何况嘉禾武功不弱,怎会被她轻易撂倒?
她转头望过去,却见一头发花白,眉毛也全白的老道姑甩了甩拂尘,面上似带着神秘的笑意。
看来是这老东西。
“摄政王殿下,这是做什么呢?”她直接忽视那人,走近慕容折,“可知擅闯陛下寝宫,打扰陛下休息是死罪?”
“典仪真是好大的口气,本王是擅闯陛下寝宫打扰陛下休息,那你又是什么呢?”慕容折气得笑了,却并没有太多愠怒,那模样倒像是成竹在胸的样子。
安阳青玥又看了看老道姑,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看着这人让她很不舒服。
“摄政王不是说给陛下看病吗,大夫何在?”
“这就是大夫。”慕容折一指老道姑。
果然是她啊,安阳青玥目光微闪,慕容折究竟想干什么呢?
“这位看起来不像大夫吧?”倒像神棍,她在心里补了一句。
“老道虚号云渺。”那老道忽然开口答了她的话,眼皮一撑瞪着大眼看她,一双眼珠子亮得过分,几乎要刺着她眼目。
安阳青玥不自禁闭了闭眼,心中那种不安感越发强烈。
这个人不可小觑。
“呵呵,云仙姑可是本王特地请来为陛下看病的。陛下这病一直从八岁到十九岁都不见好,可见是顽疾。储神医虽然妙手回春能救回陛下一命,可终究没法将病根除了,而云仙姑就是为陛下来除病根的。”
慕容折说着,便请云渺过去,十分不客气地对储清亚道:“储神医,请吧。”
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储清亚真想一针扎过去,让她半身不遂。
他坐着不动,盯着云渺冷笑:“这位云仙姑一身道门打扮,究竟是道家居士还是大夫呢?”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道自然不是大夫。”云渺答。
“不是大夫,如何敢为陛下治病?”安阳青玥质问。
“老道治的不是病,而是邪祟。”云渺又是一笑,两只眼睛瞪着安阳青玥,仍旧让她瘆得慌。
“胡扯,皇宫乃人间正气聚集之地,怎么会有邪祟?”她喝道。
“有没有待老道已一试便知。”云渺将拂尘一扬,在敬帝脑门上一扫,嘴里念念有词,忽而猛地睁开眼,两眼爆发出精光,比之先前更加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不好,陛下这是被厉鬼缠身了!”
她的声音很奇怪,说不出是什么调调,尖锐又带着些凄厉,光是这一声喊出来先让人浑身打了个激灵。
里里外外伺候的宫侍包括站在一旁的太医都被吓得抖了一抖,面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来。
有几个胆子大的甚至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陛下的病一直看不好,竟然是被厉鬼缠上了。”
“是啊,怪不得先前储神医明明已经治好了陛下,如今又病倒了。”
说是私语,在这不算很大的空间里,距离又近,安阳青玥那般耳力好怎么会听不见?
眼见着人心惶惶,她算是明白慕容折打什么主意了,敢情就是为了妖言惑众,扰乱人心!
“神鬼之事无稽之谈!”安阳青玥陡然也抬高了声音,更是略带讥嘲地盯着慕容折,“摄政王,天底下故弄玄虚坑骗钱财的人多了去了,都说自己是什么大仙,你莫不是被人骗了吧?”
“放肆,竟敢质疑云仙姑!”慕容折像只被踩到痛脚的猫,刹那间跳了起来。
她还煞有介事的模样,安阳青玥只觉得好笑。
其实她并不知道,慕容折并不是装,她是真的打从心底认定了云渺一定是得道高人,毕竟那样的场面见过一次就终生再不敢忘。
“这位大人似乎对老道有些质疑?”云渺半眯着眼,呵呵地笑了,“既然如此,老道是非露一手不可了。”
云渺淡定地凝视着她,目光似乎落在她身上,又似乎放在远处天边,但她的神色却是一直平静如常。
安阳青玥也紧紧地盯着她,防着她趁人不备做些手脚。
指尖云渺将拂尘一指,直直地对准了案上的茶杯。
她微使力,将拂尘抬了起来,口中一声轻喝:“起!”
然后,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那只杯子慢悠悠地被抬起,一点一点地离开桌子,悬在半空中孩子缓缓移动,慢慢移到了安阳青玥面前。
云渺的拂尘陡然定住,那杯子也便定住不动了。
“哎呀,果然是有神通啊!”不知是是叫了一声,更多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好神奇啊,果然是得道高人!”
“如此神通广大,肯定能为陛下驱除邪祟,保陛下凤体安康!”
越来越多的人对云渺深信不疑。
安阳青玥也是不可置信,她盯着面前那只杯子,它还定定地悬在她面前,连晃都不晃一下。
这不可能啊!
隔空打物,掌风灭烛,内力高深的人尚且可以做到,但这样凭空运物那是决计做不到的。
这个云渺也不像是内力精深的样子,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而且她方才看得仔细,云渺没有任何小动作,且隔了那么远,这个杯子究竟是怎么到她面前的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储清亚亦是震惊,皱着眉抬步想她走去,就要接近那杯子时,他忽地伸出一根手指,想要触碰。
“莫动!”云渺提气一喝,声如洪钟。
他被一震,手便不由自主收了回去。
此时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这个道士太邪门了。不过是大点声的呵斥,他还不至于吓怕了,可为什么这手不听使唤呢?
难不成她真的拥有控制人的力量,就像控制这杯子一样?
他斜着眼,充满疑窦地盯着她。
云渺大大方方任他打量:“这位公子方才此举是想要测一测这杯子的真假吗,不如老道替你做了吧。”
她哈哈一笑,拂尘一甩,口中轻念一声:“去!”
手腕一动,拂尘下垂,那杯子便似有灵性一般,直直地下坠,嘭的一声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声音这么脆,细瓷的碎片,难道还能怀疑这杯子不是真的吗?再说皇宫里的懂你能有假的吗?
一时间,所有人看着云渺的眼光简直奉若神明,恨不得顶礼膜拜。
慕容折这个早就听说过的人也不由看直了眼,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心里止不住暗喜,这一次可找对人了!
“如此,还有谁有异议吗?”云渺故意看着安阳青玥道。
她不言语,其他人却纷纷摇头,请她赶紧为敬帝看诊。
云渺满意地一笑,又转过身去看敬帝,仍旧甩甩拂尘,嘴里念念有词。
这一看可不得了,她竟也惊得大叫,往后大退了三步。
“怎么了?”一众人紧张地瞅着她。
“不好,厉鬼乃是房中之人招来的!”
话音落,还不等众人害怕。云渺皱着眉在房中溜了一圈,视线落在每个人身上都似极为纠结的模样,让好些人不自觉捂住了心口,很是惴惴不安。
“查出来了,那厉鬼就是她!”云渺拂尘一指,停在了安阳青玥面前。
安阳青玥心神俱震,难道她重生之事被她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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