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十分,倚翠轩总算大概收拾停当,上到二姑娘,下到粗使的婆子,用过晚膳,总算可以坐下来喘喘气。
燕羽自己理着首饰匣子,徐嬷嬷看了说道,“总算来得及把这些首饰重新打出来。只差那给了邹大夫的南珠凤钗,老天保佑将来不要出了岔子。”
燕羽笑道,“世上的事总是不得完美的,有这样一桩事情,也能提醒我们时刻小心些。嬷嬷可知道山茶主动要求与新来的白茶芳儿一间房?”
徐嬷嬷凝眉答道,“听碧树说了。这山茶又稳重又机灵,要是能为姑娘所用就好了。”
燕羽叹口气,“我可没这样的贪念,只希望以后万一有个山高水低,她能不偏不倚,说几句公道话,我也就满足了。”
碧树本来眼睛睁的圆圆的听着两人说话,这时插言道,“我看嬷嬷说的是。姑娘看看白苹,原也是老太太的人,现在看起来也是向着姑娘多些呢!”
这时,院子里茜儿的声音异常响亮,“孙嬷嬷来啦!快往里面请!姑娘啊…还没睡,不晚不晚!”
燕羽不悦的与徐嬷嬷对视了一眼,这茜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如此自作主张。
碧树一掀帘子来到檐下,正迎着孙婆领着两个粗使婆子抬着几梱布料。于是压低了声音,“嬷嬷这么晚了还来,真是辛苦。姑娘刚刚歇下,今天真是累着了,用过晚膳就困得眼都睁不开了。怕积了食,这才硬挺了一会。嬷嬷要么到我们屋里坐坐,用口茶?”
孙婆神情不定的看看正房灯火通明的窗户,咬咬牙,“不劳烦了,我明日再来。”
碧树一笑,“有劳嬷嬷,不远送了。”
孙婆领着两个粗使婆子往外走去,只听其中一个低声抱怨,“到底会不会办差?明知道主子要歇了,还催着我们没命的跑,还以为自己是一等管事呢?”
碧树心里高兴,看来孙婆如今日子也十分难过。有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更何况这孙婆平时没少得罪人。
这一日燕羽早早就睡下来,心里哀叹,睡懒觉的福利再也没有了。她从今日务必早睡早起,做个勤奋的闺阁大好青年。
第二日一早,燕羽简单用了几块点心垫垫肚子,换上了一套水绿绣折枝白梅缂丝褙子,下面配了昨日灵羽遣人送来月白色百褶裙。
这次回来,灵羽几次三番支援她裙子,倒也叫燕羽刮目相看。原来她们两人一向并无交集,井水不犯河水的。怎么如今灵羽到照拂起自己来?
燕羽吩咐白苹梳了个热闹的双环髻。左边带了赤金嵌宝蝴蝶簪,右边插两支紫金碧玺钗。这一拾掇,看着很是神采飞扬的。
等燕羽到了春熙斋,看见眉羽灵羽已经在暖阁里等了。自己起的这么早,竟还是最后一个!
眉羽穿了件粉色撒花抹胸,对襟品红百蝶穿花缂丝褙子,松花色纱挑线缕金拖泥裙子。头上梳着凌云髻,带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又有十数颗清一色母指盖大小南珠在高耸的发髻间盘旋堆砌,异常华丽纷缤。再看眉羽面如银盆,神彩奕奕,凤眼生辉,眼中漫溢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灵羽穿了件月白圆领绣竹梅暗纹中衣,秋香色水纹滚边藕粉色对襟比甲,下面穿了月白洋绉裙。只梳个简洁螺髻,带了一支小巧五瓣珠花,眉目如画,神色冷淡。
这一对姐妹花,一个如烈日炎炎,一个若冷月幽幽。
三个各自见了礼,坐下说话。
晚来的都要表示歉意,燕羽面上带了几分羞愧,“还是大姐姐与三妹妹勤勉,我这才第一天,就来晚了。”
眉羽笑颜如花,“不晚,祖母还未起呢!二妹妹昨日睡得可好?”
燕羽回道,“多谢大姐姐关怀,燕羽睡得十分香甜。还是家里舒适。”又转身看向灵羽,“谢谢三妹妹相赠的裙子,十分合身,有劳妹妹了!”
灵羽连表情也懒得换,“二姐姐喜欢就好,我也穿不过来。”虽说府里的规制,每位姑娘每季四套衣裳,可是大太太经常拿银子贴补两个女儿,多做几套衣裳,多打几件首饰都属平常。
燕羽并不在意灵羽的冷淡,仍是笑意盈盈。
眉羽却笑道,“二妹妹现在知道我的苦处了吧,每日里与三妹妹相对,我说十句话也换不回她一句,真是磨人!”
燕羽用帕子唔着嘴笑,却并不接话。她们亲姐妹之间的事情,她这个外人还是不要置喙的好。
眉羽看燕羽并不搭话,又继续道,“二妹妹可怜可怜我,陪我园子里玩几日可好?”
自己躲着还来不及,哪会凑上前去给人陷害?燕羽露出为难的神色来,“妹妹刚回来,院子里的事还没理清楚。不怕姐姐笑话,现在箱笼还堆在正堂,没个头绪呢。更何况几个丫头还是新来的,院子里也不熟悉,等过了这几日,一定去姐姐处叨扰。”
眉羽还待再劝,老太太的贴身大丫鬟檀香来报,老太太已起身了,请几位姑娘进去。
等得燕羽几个进去,看见大老爷、二老爷夫妻都在。遂依次见过礼,众人坐下说话。
大太太李氏今日额外高兴,穿了件大红半臂对襟绣百鸟朝凤云锦褙子,像过年般喜气洋洋。眼角眉梢的狠厉都被喜悦冲的无影无踪,嘴角弯弯翘着。
燕羽看看同样抿着嘴凤眼含春的梁眉羽,什么样的喜事把这娘俩个乐成这样?
只听李氏说道,“回母亲,昨日接到我娘家的喜讯,远哥儿院试中了十三名。”
老太太一听,也喜不自禁,“真是大好事呀!我看着远哥儿就是有出息的。小小年纪就是秀才老爷了,哈哈!真是前途无量啊!咱们两家一直渊源极深,这也是咱家的大喜事!”说着拿眼尾扫了扫眉羽。
怪不得!原来是未婚夫婿中了秀才。
燕羽一边想,一边拿眼睛偷瞄眉羽。眉羽明显听出了老太太话中的戏谑,双颊瞬间羞得通红,只得低头撕手帕。
梁渭与赵氏也跟着说了几句恭维话。
老太太听了便道,“舅老爷家此次定要宴请庆祝。等昊哥回来,就先在家住着,参加了庆功宴再回去。远哥儿有许多同窗,与他们多多交往攀谈,以后也多些个门路。”
赵氏不禁喜上眉梢,连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