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庆四平八稳地走入接待室，十分有礼地致歉道：“王社长，真是抱歉，让您久候了！”
王宽亦是风度不失，笑道：“张董您是贵人事忙，我这登门打扰，还要指望张董不要挂怀才是。”
张国庆客气道：“王社长这是说那里话，我哪里算得上是贵人，不过一普通人。倒是王社长，才是真正的贵人。”
王宽笑着摇了摇头，道：“张董这是说那里话，我哪里算得上什么贵人。说来你也算是半个体制内的人，我也与你父亲张自强有些患难的交情，想必你父亲也曾告诫过你：像我们这样的人不管官升到多高，都要时刻不忘自己的本分，做人民的公仆。”
张国庆被这话勾起了往事，有些留恋地回忆起往日的点点滴滴，有些感慨道：“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句鲁迅的诗句，我还记得小时候总是被父亲拿来告诫我这个家中的独苗苗，不要倚仗自己的权势在外横行霸道，要像秋风扫落叶般对待敌人，要像温暖的春天般关怀人民。权力赋予他的是使命，是责任，不是谋取利益特权的工具。可惜呀，后来遇到那特殊时期，这光不仅一点没沾到，还跟着后面吃了不少苦头。”
说到这儿，张国庆反问王宽道：“王叔，依着辈分和交情，我就在这里斗胆称呼你一声叔叔。你说，这好不好笑。”
王宽把细节收在眼底，揣摩着张国庆的心，在他那招牌式的微笑与理智交存的表情下，他一时半刻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只好如阳光般和蔼地顺着他的话道：“张董，听你这话，怎么感觉肚子里有着一股的怨气？”
张国庆依旧是那一副表情，不肯心中的想法被人察觉一丝，道：“不敢，王叔叔既然和我爸有交情，还是称我一声‘小张’就可。被您称上一声‘张董’，我怕我爸若是知道了，非削了我不可。”
王宽呵呵一笑，也不谦让，道：“那我就把你当成我的子侄辈了，管你叫‘小张’好了。”
张国庆厚着脸皮，热情道：“王叔叔，有你这样的叔叔，是我张国庆三世修来的缘分。”
张国庆这半是吹捧，也半是出于真心。
早在这之前，他已经通过其他渠道详细地了解了王宽的为人。这是一个真正的老一辈革命者，两袖清风，一心为公。即使遭受了十年冤屈之苦，亦是不改初心。
张国庆扪心自问，如果是他受到了这样的委屈，还能依旧不生怨恨吗？还能这样奉献下去吗？
答案让人很沮丧：他做不到。
面对这样一个有着高尚操守、坚持原则老革命，张国庆不知为何，悬着的心反而落了下来，特别的踏实。
虽然他也知道这样坚守原则的人，有时候就如顽石一般，难以应付。
可他相信，自己难以应付的同时，他的对手也会很头疼。因为这样的人只认原则，只可顺势利用，却难以收买，达到以权谋私歪曲公道的目的。
就在张国庆这么寻思间，王宽手一指张国庆，笑着频点道：“你呀，你！不知道你这是跟谁学的，这小嘴真叫一个甜。不过你也不用吹捧我，我是不会吃你这一套的。”
张国庆一阵呵呵，自嘲道：“那是，王叔叔你是什么人。干了一辈子的革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会不提防着我这糖衣炮弹，我这些小伎俩在您眼里那都是小儿科。”
王宽笑着挥了挥手，道：“不和你在这儿磨嘴皮了，咱们还是正事要紧。”
说着，王宽略一沉吟，道：“小张，你的情况我也解了。说实话，如果按资本主义世界的那一套来，你的做法也没错。只是现在的情形你也知道，国家现在是既要打仗，又要进行现代化建设，财政方面一直比较紧张。再加上，你当初获得维c生产工艺的时候，只说是将工艺用在通州，生产维c以供出口。所以，这其中非议颇多，很多人都认为其中存在欺骗。”
张国庆点了点头，道：“可以理解，国家现在处于困难时期，到处都要用钱，尤其是外汇。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也没有将这笔巨资据为己有的打算。以王叔叔的身份，想必也从一些渠道知道，我这些外汇都是准备用来支持和光的建设与扩充的。就以目前和国内各家生产研究单位签署的协议，涉及总额超过五亿美金，流入国内的已经有两亿美金，剩下的也会按照协议逐步付给各单位。可以说，这笔外汇只是换了个方式流入了国内。”
王宽点了点头，道：“这些情况我也知道一些，和你们一起合作的许多单位纷纷在替你们说情。大领导也给你下了结论，虽然获取专利的方式有些不恰当，终归不是为了个人利益的。如果不是这样，这会儿我也不会和风细雨地找你谈。只是小张你也得理解国家的难处，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没有国内医药行业的单位辛苦研发，也没有小张你今天能够拿得出手的专利。你看，和光可不可以削减一些采购，将剩下的款项转给那些联合研制出维c新生厂工艺的单位。”
张国庆一阵沉默，他也知道如此处置，也算是中肯。
只是，他也有自己的难处，如果真把资金抽走，后果难料。
张国庆端起眼前蒸腾着热气，飘着清香的龙井茶，优雅地品鉴了一口。
放下茶杯，张国庆这才看似漫不经心道：“王叔叔，能否告诉我这出售专利的详细信息，是谁透露的。”
王宽为难道：“小张，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可是我们也有纪律，是不能透露给你的。”
张国庆道：“既然王叔叔这么说，我也不为难叔叔。只是有些话不说出来，憋在心里不痛快。”
王宽微点下颚，道：“有什么想法，可以说说。我能解决尽量帮忙解决，你这次虽然做法欠妥，可也让我们这些老骨头见识到了，资本主义世界里专利技术的价值，原来可以这么高。日后国家解决财政困难又多了一个途径，说来我们也是心中有数，政府欠你的人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