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夭夭灼灼,不符合秋日凋零景象,怒放如火。花落成泥,无休无止,花飞成雨,点点滴滴,似是在诉说千百年的承诺相守,似是在惋惜一生一世的无可奈何,美又如何,无人欣赏,无心赞美,无意停留。
云祈立于树下,火红的衣袍与桃花飞旋的花瓣融为一体,不知道是谁染红了谁。曾经的誓言犹如在耳,现下的分离刻骨铭心。
“律哥,黄泉路上找不到我的魂魄,你可会着急,可会等待?”
云祈问树,问花,问自己。
当年,他得了严律赡养父母的保证,没想到父母受他逝去一事连累,性命早丧。严律更是没了消息,不见踪影,难知生死。而他呢,命运捉弄下成了尸魔,地府不收的尸魔,踏不上黄泉路的尸魔,与严律见面的约定成为了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幻泡影。
云祈将飘落的花瓣接在手掌之中握紧,再张开之时,洁白的手心上染上点点红,花瓣成灰,随风而去。他想,该是离去的时候了。丰城伤心地,留得时间长了心就软了,情却不会淡。罪魁已死,没有逗留的理由和必要了。
脚步声传来,打破云祈的迷思怅惘,他又是冷血无情,嗜杀成性的妖魔了。
“云将军,人已带到,听候发落”洪鳞道,他听从云祈的命令将绝尘的侄女押解过来。根据绝尘之言,此女师出名门,未免日后生出枝节,惹了不该惹的麻烦,应该多了解一番再行处置。
云祈不愿浪费时间,开门见山道“姑娘,姓甚名谁,师从何处,细细道来。”
魏雪萱并未及时作答,此时的她正愣怔中,看着云祈的面孔震惊不已,这张脸她曾经看过。
“你认识我?”云祈问皱眉问道,不喜魏雪萱的视线落在身上。然,他记忆中从来没见过此女,而此女的情状却分明是见过他的样子。
“没,没见过”魏雪萱撒谎,有心隐瞒。
“姑娘,不会演戏就要坦诚相待,如此才有活命的机会”云祈道,纤长手指已经化作森森锥刺,抵在了魏雪萱的脸颊上,阴测道“说,在哪见过我,否则的话我就刮花你漂亮的小脸蛋。”
魏雪萱感脸颊刺痛,心中惊惧,颤抖道“我在画上见过你”。
“画?”云祈疑惑,“什么地方的画?”
“在我三师兄的房里,我师兄有一幅画,画中人与你相似。”魏雪萱如实道,严律经常拿出画卷睹物思人,他们同门都是见过的。昨日被俘的时候,云祈出手太快,未曾看清容颜,今日一见,魏雪萱心中已经有了推算,若非世上有相似之人,那么面前的妖精便是严律曾经的爱人了。她对严律生有情愫,不管是相似之人出现还是相同之人出现对她都是不利,本来严律就对她没有感觉,若是再有他人介入,她就更不可能得偿所愿,所以打算隐瞒,没想到面前的妖如此敏锐,手段毒辣,直接就要毁她的容,要她的命,惧怕之下,才交待了。
云祈思索,面前的女子是修道中人,其师兄也定然是修道中人,可他身死之前从未出过丰城,见过的道士只有绝尘一人,所以她的师兄必然不是生前见过他的。然而,他死后一直为金翅大鹏王庇护,在其教导下修习妖道,近些日子才展露头脚,现于世间,即使有道士与他打过照面,也都尽数被他打杀,未留活口,什么人会有他的画像呢?
难道是形貌相似之人?还是此女在撒谎?云祈推测,没有所得,看着魏雪萱的神情变得危险冷漠。
“你说的可是真的?”云祈问道,若是此女撒谎,不管她师从为何,其罪当死。
“真的,真的”魏雪萱道,不似作假。
“你三师兄叫什么名字,年岁几何,几时入道”云祈问,他必须要弄清楚这个问题,他的身份和来历姑且算是秘密,一旦暴露,恐对金翅大鹏王造成麻烦,不得不重视。
“我,我三师兄叫严律,大概中年样子,我入门晚不知道他年岁多少,只知道他是大约十年前拜入紫云真人门下的。”魏雪萱道,故意搬出了紫云真人的名头,想要震慑面前的妖。
云祈心中震动不已,却不敢轻信,一是因为严律这个名字太过普通,同名同姓太过正常;二是因为没有几个门派会把一个将近三十的人招入门中,收为弟子的。
“你口中的严律为什么会有我的画像?”云祈问道,继而威胁道“莫要弄虚作假,你口中的紫云真人可保不了你的命。”
“我不知道画中人是不是你,我三师兄曾有婚配,那画像,画像是用来睹物思人的。”魏雪萱忐忑道。
是他,定是他了。
云祈已经确定魏雪萱口中的三师兄是严律了,心道,律哥真是好本事,竟然入了修行,当了道士。难道不知道他此生最恨的就是道士,难道忘记了曾经的一切苦难,他二人的阴阳相隔都是道士造成的吗?
云祈大怒,得到严律消息的喜悦被心头的怒火冲散,他的面色阴霾,妖气四溢。魏雪萱受到影响颇深,已经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洪鳞,把人给我拖下去”云祈厉声道,第一次对洪鳞下真正的命令。
洪鳞不敢耽搁,拖起魏雪萱速速离去。当他从魏雪萱口中听到严律二字之时,险些将心脏跳出腔子。他从刘扬和赵飞口中已经得知云祈与严律是何种关系,没想到,没想到严律竟然成了道士,因着绝尘的关系,云祈对道士可谓是恨之入骨。洪鳞可是清楚云祈前些日子杀了多少个道士,灭了多少个道观,简直不能想象两个人未来见面是个什么结果。
云祈心乱如麻,体内的妖力,呼之欲出,他的眼睛再次陷入了混沌,瞳目漆黑,脸上的纹路织网比以前更加密集,颜色也更深了。原来,暴怒、欣喜、仇恨、埋怨之中,他的修为竟然提升了。云祈压制不住心头的暴戾,兀地消失在原地,又兀地出现在大街之上。
嬉笑怒骂,指指点点,鄙夷不耻,昔日城中人之言语一下子涌入云祈的耳朵中,是与严律一起承受过的流言蜚语。
激愤之声,喊杀震天,栽赃陷害,昔日城中人之逼迫绞杀情境如在眼前,父母泪目,哭喊不止,红纱素布,喜丧同日。
“尔等该死”云祈向天怒吼,衣袍炸起,他冲开了面前一户人家,不管旁边小妖的惊愕,出手如电,连夺三命,一家三口就此丧命。
“一切都是你们的错,凭什么你们要活命,就要我死。凭什么你们合家团圆,我就要丧父失母,凭什么你们爱人在旁,我就该深处无边地穴,孤孤单单”云祈面对地上温热尸体,喃喃絮语“苍天无情,世道不公,我云家仁善大义,本该顺风顺水,我本生性良善,我本该安稳一生,是你们夺了我的幸福美满,妖道有罪,你等不顾同乡情义更是有罪。”
云祈看向瑟瑟发抖的小妖,愤怒道“传令下去,将城中之人押送到云家门前,告诉他们,还债之日已到。”
“是”小妖领命而去,脊背发冷。
洪鳞躲过匆忙奔逃的小妖,进入屋中,先是被地上尸首弄得胆颤,稳了稳心神后走向背对门扉的云祈,他是有事来禀告的。
“洪鳞,来此为何?”云祈转身道,口气仍旧不善。
“云少,方才那女道士醒转,我已经将其师门一事打听清楚,特来禀告”洪鳞战战兢兢道,不敢抬头。
“讲”云祈气势再升,洪鳞的避让令他不爽。
“女道士名魏雪萱,师从蓬莱仙山紫云宫紫云真人,紫云真人收徒有四,此次出山本为太阴骨,后觉天下将乱,留于世间,以渡黎民之苦。”洪鳞道。
“你可听说过蓬莱山紫云宫”云祈问道,他入道不过十年,一直在金翅大鹏王的教导下修习妖法,对世间的仙门道场不熟悉,拿捏不准紫云宫实力,不过既然将他门中弟子已经擒来,日后定要对上的,更别提曾经的律哥,现在的严道长亦在此门之中。该了解一番为妙。
“蓬莱为仙山,天地灵秀之地,紫云宫虽有耳闻,但由于是个隐世门派,消息不多,若是根据传闻推断,应该实力不容小觑。”洪鳞惭愧道。他的修行不过五百年,出妖界于世间行走也不过几十年光景,所知之事甚少的。
“无须自责,左右对上了,大不了做过一场,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我的好哥哥是帮我还是帮门派”云祈道。
于此同时,严律已经至尸魔城外。
此地妖气冲天,周围寸草不生。思及前几日祭拜之时丰城还是如往昔模样,如今竟成了这副光景,严律不禁心惊。看来,师妹是被城中的妖魔擒拿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妖魔,会看上如此小的地界。
“不知道刘扬和赵飞现在如何了?”严律道。
丰城虽是伤心地,可对严律而言,此地更是与云祈相识,相恋之地,他不忍此地沦陷,有心除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