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睡得不安稳,陷入了梦魇里。
梦里面,云祈与他做了最后的告别,与千万的骨兵尸将一同湮灭,没留下半分痕迹。严律独身一人在天地中追寻,走过了山川河流,飞过了大海汪洋,越过了山巅,冲散了白云,他找不到他的云祈,那抹纯净的素白彻底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少年,或许百年,或许千年,或许万年,严律忘了为什么在世间行走,他只知道不断地前行,没有任何的触感,不知冷热,不知疼痛,冷眼旁观着一切的事物,爱恨痴缠,分合聚散,争权夺利,杀生夺取,好的,坏的,善的,恶的。他没了喜乐忧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最后走入了云海高峰之中,没了踪迹。
“律哥,律哥”
云祈摇晃着严律的身体,十分焦灼。严律的状况不是很好,满头大汗,呓语不断。
“律哥,醒醒”
“祈儿”严律道,眼神飘忽不定,突然,他坐了起来将云祈抱在了怀里,好像用上了平生最大的力气。
“祈儿,别走,别走”严律道,声音颤抖,情绪激烈,状若疯癫。
“我不走,我不走”云祈安抚道,面容扭曲,咬牙捻唇,他的身体被严律挤压得疼痛不已,动弹不得,为了不将人进一步刺激,只好默默忍受。
云祈怀抱惊惧的严律,拍着他的背安抚,严律很紧张,他的肌肉紧绷,近乎抽搐。
云祈见状不妙,举起手刀,将严律打晕。
“律哥,你怎么了。”
云祈抚摸着严律汗涔涔的脸庞,忧心不已,不明白到底怎么了,只能推测是与他有关系。他趴伏在严律起伏的胸膛上,里面的心脏在不正常地律动,昭示主人身体深处的惊魂未定。
一夜无眠,天光大亮。
严律惊醒,瞳孔放大,漆黑无比,他的手迅速在旁边摸索,只在转瞬,人便跳起,惊疑不定。
“祈儿”严律害怕道。
他在原地颤抖,脑中不断播放昨夜的梦,那个云祈消散的梦。
“不,不可能,祈儿不会走的”
严律激动,眼看就要再度疯魔,突然听到院子里有说话人声,断定是祈儿。
他直冲了出去,不管阻隔,生生撞碎了门扉,将正与刘扬、赵飞等人谈话的云祈撞进了怀里,贴在云祈的颈窝中不断呢喃云祈的名字。
在场人皆被吓了一跳,不明所以。
“律哥,没事了”云祈安抚道,面对着惊讶的刘扬和赵飞苦笑。
“祈儿,祈儿,别走,不要离开我”严律道,垂死般挣扎不已。
“好,我不走,你紧紧地抱着我,我就走不了了”云祈道,看来昨夜的梦对严律影响很大,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个,严大哥,你冷静点儿,云少不走的,啊,不走的”刘扬道,他见严律的情绪稍微好了一点儿。
“是啊,严兄弟,云少答应你不走了,你别担心啊”赵飞道,他心里疑惑不已,这是怎么了,怕成这个样子。
严律显然是听不进去的,只是抱着云祈叙语不断,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云祈无法,一边承受严律压在身上的重量,一边向刘扬、赵飞二人表示歉意。
刘扬和赵飞见状如此也不好继续留下去,便离去了。
“律哥,好啦,好啦,你看只有咱们两个人了,冷静点儿”云祈柔声劝说道,他能感受到严律在他的脖颈处急切地啮咬,啃食,好像要把他吃进身体里,以达到不分离的目的。
“律哥,我跟你保证过不离开的,难道你不信祈儿吗?”
“律哥,律哥,醒醒,天亮了,梦过去了”
“你不是说,要跟我等天地相合的吗”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你看,这天在上,地在下,泾渭分明,我怎么会忍心离你而去呢。”
“祈儿,祈儿,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严律道,“祈儿,我保证不会离开你的,保证。”
严律方才突然清楚了梦境的含义,所以才更加的恐慌,那梦中虽然是云祈消散,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他入深山,是他离去,不是云祈当死,是他抛弃了云祈,所以云祈才会消散。
离去的是他,不是云祈!
“祈儿,如果有朝一日,我辜负了你,你就杀了我,杀了我”严律道。
“律哥,你在说什么?”云祈道。
严律怎么会辜负他?严律应该是担忧自己离开才对啊。
“律哥,冷静点儿,跟我说,到底怎么了”云祈道,他已经挣开了严律的禁锢,扶住了严律的双肩,一双眼睛直直看着严律的瞳孔。
“祈儿,对不起,对不起”严律道,他还在自己的担忧里,唯有向云祈道歉,缓解胸中澎湃的愧疚。
“律哥,律哥,你看清楚,我在这儿,你在说什么啊”云祈着急道,难道因为一个梦,人就疯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
严律仍在梦魇中迷乱,不听从云祈的任何话语。
云祈心急,实在没有了办法,“啪”一掌,给了严律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终于是将人打醒了。
“律哥,你跟我说到底怎么了,到底谁要离开?”云祈道,扶住瘫软的严律。
严律红目泪洒,呼吸急促,哀嚎不止,就是不回答云祈的问题。
云祈叹气,陪在人的身边,在凌乱的描述中听懂了严律的梦境。
“律哥,听我说好不好”云祈道,固定住严律的脸,与他贴在一起,鼻尖对着鼻尖,气息交缠。
“我保证过,我不会离开你,会一直陪着你,是不是?”云祈问道。
“是”严律答道。
“你在本意上也是不愿意离开我,不愿意抛弃我的,是不是?”云祈接着问道。
“是”严律答道。
“你看,咱们两个都是从心底里想在一起的,为什么要去相信荒诞的梦境呢?”云祈道。他的内心深处无法断定梦的含义,只有先安抚,之后再去探求了。
“可是,我怕我忘了你”严律道,这才是他最惧怕的。
正如云祈所言,从内心来讲,他绝对,绝对是不愿意离开云祈而去的。可是如果他把云祈忘了呢,他的心里再也没有这个人存在了呢?
“律哥,听我说,我今天向你保证,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要离我而去,我绝对不会放开你,我会一直跟在你的身后,一直追随你,你生,我就随你生,你死,我就随你死。如果你移情别恋,我就杀了你的爱人,让你在心里以恨的方式记住我,左右咱们其中一个不离不弃,好不好”云祈道。
“好,好,我宁可恨你,也不要忘了你”严律道,决绝。
云祈将严律再次拥入怀中,搂着人不言不语,一切的誓言就让旁边的桃树见证吧。
桃之夭夭,枝头挂粉云,其叶蓁蓁,绿叶密麻麻,又是一年的春天了。
云祈与严律依偎在院中桃花树下,粉瓣花雨之中,严律此时正在昏睡。因着时常闹上一阵,他常会精神不济,人已经不成了样子,脱了形象,长此以往下去怕是会丧命,十几年的道行也是撑不住的。
“律哥,我不会抛下你的。”云祈道,这次,换我来等待你吧。
严律自从梦魇之后,对云祈的看管和占有达到了极致,到了片刻不离身,绝对不分神的地步。云祈不想刺激他,与周遭的人道明原因之后,过起了深入简出的日子,如非必要是绝对不出门的,绝对不离开严律的身边的。
可是云祈知道,该来的躲不掉,严律如此行为不过徒劳,不过是折磨自己,以无比的疼痛让自己心安而已。
好在,无论是大鹏王等人,还是刘扬赵飞等人都能够理解,尽量不往云祈的身上安排事务,尽量不去打扰二人的生活。
外人看来,严律便是个疯疯癫癫的样子,因梦魔障了。
梦境一说,甚是诡谲难言。
对于平凡人而言,常说的有梦水发财,梦蛇孕子等传言,更有周公解梦之说,不得不信。对于修行中人,梦境常是预兆,或吉或凶,或关切己身,或牵连他人,不得不重视。
严律有此一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定的照应,大意不得。
天庭,兜率宫中。
八卦炉中,正有仙丹出世,霞光璀璨。
太上老君默念法诀,命两个童子收了炉中真火,收取了丹药。
不久之前,太上老君研究出了那株尊贵仙草的用处,此枚丹药就是由那仙草为主要炼材炼制所得。
“师兄,你终于要回来了”太上老君高兴道,手捧盛放仙丹的宝葫芦。
太上老君疾步出宫,奔向了凌霄宝殿,当把好消息告知玉皇才行,他们的筹谋终于不用继续等待,可以正式开盘落子了。
西方大雷音寺
如来从悟禅中醒来,旁边同样坐禅悟法的金蝉子同样醒来,他两人遥遥相对,心照不宣。
“金蝉子,该入世了。”
“弟子遵法旨”
金蝉子化作流光投入了,在地藏王菩萨的看护下,滚入了世间凡尘。
如来手捻莲花,打出法诀,是召唤观音尊者的密旨。
“佛祖”
观音急速赶来,听如来吩咐。
“棋局将开,当落子了”
“弟子遵法旨”观音领命,坐莲而去。
与此同时,妖城之中,曾经孔雀的居所,梧桐殿里,凤凰树如火般开放,等待主人的回归。
百年筹谋,天地将乱,落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