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疆凑近了看,发现那八个白色瓷缸上面,均用朱漆写着一个笔力遒劲的大楷字。它们分别是:乾,坤,离,坎,兑,震,巽,艮。
此刻,八支蜡烛冒着熊熊火苗,它们正在静静地燃烧。它们围成了一个火圈,按照乾坤八卦,它们分别象征着八种不同的方位: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震东北,巽西南,艮西北。
书房里面,在那八支蜡烛的上方,挂满了一个个圆圆的彩色气球。烛光将整座书房照得通亮,也将那些气球照得光彩夺目。乍一看,封雄的书房就像是某个小盆友生日宴会的现场。
很明显,封雄并不是在房间里面搞生日派对。此刻,他正身穿一件白色长衫,双手交叉,席地而坐在八支蜡烛中间。他静静地呼吸着,吐纳着,微闭着双目,他的表情略微有些严肃。红红的烛光,将他那张清瘦的脸也照得通红。
“他这是在修炼?还是在烧烤?”
吴疆站在窗外,不知道封雄坐在那八支蜡烛中间,究竟在做什么。说实话,这样闷热的天气,一般人穿着衣服坐在那八支巨大的蜡烛中间,早就成了烤乳猪了。然而吴疆发现,封雄额头上,却一丝汗迹都没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气沉丹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静自然凉?
吴疆看着看着,正有些倦意时。突然,一只螳螂,从封雄的窗前小松树上,飞窜到了书房里。
那只草绿色的螳螂体形很大,两只巨大的螳螂臂,仿佛有手指般大小。在那红红的烛光照耀下,螳螂的身体显得有些暗红。它从窗户飞窜到书房后,向前爬行了几步之后,便腾起翅膀飞上了一个黄色的气球上。
那只黄色的气球,距离靠北的蜡烛最近。气球上面,停歇着一只已经断翅的飞蛾。很明显,螳螂是冲着那只断了翅膀的飞蛾去的,那只飞蛾是它的夜宵。
鹅黄色的小飞蛾,刚在在扑火的时候,将自己的左边翅膀烧断了。振翅逃脱后,飞蛾便落在了那只黄色气球上。当它想要再次振翅飞起时,它那对已然残缺的双翅便不听使唤了。
巨大的螳螂,慢慢地逼向那只断翅的小飞蛾。危险在一步步逼近。猎杀,即将上演。
突然,坐在八支蜡烛中间的封雄老师,紧锁着眉头,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请你别在我的地盘上作恶。”
吴疆听他这么一说,浑身鸡皮都立起来了。
娘的,封雄老师这是在跟谁说话?
什么叫“请你别在我的地盘上作恶”?谁在他地盘上作恶了?难道是我吗?我站在这里没动啊。该不会是,他在进入深层冥想后,开始说梦话了吧?
吴疆虽然不懂修炼者究竟是怎么修炼的。但是他毕竟也看过不少重口味的修仙小说。比如,在那本《何仙姑不寂寞》的小说里面,就有一段关于何仙姑“冥想修炼”的过程描写。当时,何仙姑躲在一个山洞里冥想,突然吕洞宾穿的跟白马王子一样从天上飘过,顿时何仙姑的魂儿都被吕洞宾给勾走了。所以,吴疆知道,其实有很多修炼者,身心一旦进入“深度冥想”后,那就跟普通人梦游没啥区别了。
吴疆正在纳闷时,坐在八支蜡烛中间的封雄突然睁开了双眼。
然后,封雄老师转了个身,用手指着气球上那只大螳螂,冷冷地说道:“我再次警告你,不要在我的地盘上作恶!”
这下吴疆终于明白了。原来,螳螂要吃那只断翅的飞蛾,而封雄却要为那只可怜的飞蛾出头呢。
靠,这有什么卵意思嘛?走人,还不如睡觉去!
吴疆转身刚要走,突然,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
巨大的螳螂,仗着自己有两只巨大的螳螂臂。所以,它压根就没有理会封雄的第二次警告,它继续向那只断翅的飞蛾扑去。
在距离飞蛾不到一指距离的地方,螳螂停住了。
飞蛾使劲儿地扇动着它那双受伤的薄翅,它感知到死亡的临近,但是它却毫无办法。它想要摆脱杀手的伏击,但它却根本动都动不了。
突然,螳螂瞅准了机会,高举起它那双铁钳般的前肢,狠狠地向那只小飞蛾抓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只黄色的气球直接被带刺的螳螂臂砸破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黄色气球炸掉后,巨大的螳螂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那只飞蛾也不知了去向。
“啊……”
封雄看见那只黄色气球被螳螂戳破了之后,惨叫一声。他猛然从那些蜡烛中间站了起来。等到他举步走到那只螳螂跟前时,吴疆才恍然发现。原来,就在那只黄色气球炸裂的同时,距离气球最近的那支蜡烛也熄灭了。那支蜡烛的方位是:正乾!
螳螂想吃飞蛾,却不小心捅破了黄色气球。
黄色的气球破了,正乾方位的蜡烛也灭了。
正乾灭,杀生起。封雄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你这个小东西,我都警告过你两次,不要在我的地盘作恶,可你就是不听,你就是不听,你就是不听啊!”
封雄脸都气得发青。他猛然跳起来,开始在书房里不停地追着,逮着,咆哮着……他要抓到那只该死的螳螂,他必须要抓到它。
终于,螳螂斗不过地头蛇。
在一不小心撞到蜡烛之后,螳螂终于被封雄抓住了。
封雄抓住那只螳螂后,已经累得气喘咻咻了。他用两只手指紧紧地捏住螳螂的身体。螳螂有些不服,伸出两只巨大的螳螂臂试图反抗。
“哎呦,戳破了我的小心肝,你还有理了是嘛?”
封雄老师把那个黄色气球比作是“我的小心肝”,吴疆感到有些无语。娘的,一个气球破了就破了呗,怎么还就成了封雄老师的小心肝了呢?难道,这就是一个寂寞中年人无可救药的性幻想?难道是黄色气球那柔软的手感,让封雄老师想起了他的小心肝?
吴疆正在纳闷时,封雄老师将那只熄灭的蜡烛又重新点燃了。
紧接着,封雄老师就从床头,取下了另外一只紫色的气球。
紫色的气球,用一根小细线扎得很紧。封雄小心翼翼地将那根小细线解开,然后将气球的口子,对准了那只螳螂。此刻,螳螂还在不停地反抗着。
封雄摇了摇头,道:“死到临头,你还不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你快说,你毁掉了我的一个小心肝,你到底有没有错?”
螳螂听不懂鸟语,更加听不懂封老师在说什么。它只是不停地用那双铁钳一般的螳螂臂反抗和斗争着。突然,封雄老师的手指,不小心被螳螂抓了一下。手指破了,流血了。一丝腥红的血液,从封雄老师的食指流了下来。
“好啊好啊,你不但想杀生,而且冥顽不悟。也罢也罢,那我封雄就只好判你死刑,而且是立即执行!”
封雄老师完,就将那只紫色的气球口,轻轻地松开了。
“呼!”
气球口子松开后,一股气流从内到外,如黄河决堤一般,冲向那只螳螂。
刹那间,螳螂的头,螳螂的腿,螳螂的身体,和螳螂那双巨大的螳螂臂……在股剧烈的气体冲击下,四分五裂,飞灰湮灭。
仿佛在两分钟之前,这个世界,这间书房,从来就没有一只螳螂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