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胭脂把罗氏拐了十八道弯的亲戚,带到了她面前。罗氏定睛一看,那长相,竟比之前更磕碜了,不过他弯腰哈背,对她极尽奉承之能,倒是让她很受用,心道胭脂说得有些道理,用人不在于好坏,关键是对自己要忠心。
罗氏这样想着,便问他道:“你叫马六,是不是?”
马六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回夫人的话,小人是叫马六。”
他若是跟着罗氏娘家弟媳妇,叫她一声姐姐,罗氏绝对就恼了,但这马六自始至终只管她叫夫人,又以奴仆自称,罗氏非常满意,微笑着点头:“我为什么找你来,想必胭脂已经告诉你了。我只嘱咐你一件事,在这府里,你只听命于我,别的阿猫阿狗,一概别理。”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马六连连磕头,每一下都是实打实,“小人一定为夫人守好库房,除了夫人,谁来了都不好使。”
罗氏啜着笑点头,对胭脂道:“你带他去库房吧。”
胭脂领命,带着马六出了梨花白,先给他在跨院安排好住处,再带他朝库房去。
一路上,马六对胭脂感恩戴德:“胭脂姐姐,难为你想着我,等我发达了,一定不会忘了你!”
胭脂斜了他一眼:“等你做到大管家,再来说这话吧。”
这本是一句瞧不起人的话,马六听了,却是欣喜若狂,这说明他不但有机会在孟府扎根,还有机会出人头地啊!
到了库房,王婆子在外面守着,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胭脂领着马六进去,王婆子见了,连忙站了起来:“胭脂姑娘来领东西?”
胭脂没好气地道:“你们眼里只有大小姐,哪管我们正房领不领东西。”
“哎哟,姑娘这话从何说起!”王婆子拍着大腿叫着,紧接着又压低了声音,“胭脂姑娘,我们也是没办法,自从大小姐订了亲,老爷就放下了话,要我们尽职尽责,协助大小姐办嫁妆。那大小姐来要银丝炭,我们敢不给?万一她的嫁妆单子上,有银丝炭一项呢?”
孟萋萋要银丝炭,怎么可能是为了嫁妆,那齐家如今翻了身,大好前程在后头,她若是拿银丝炭当嫁妆,不是埋汰人吗。不过,胭脂这会儿没空和她掰扯,招手叫马六上前,对王婆子道:“这是新来的库房管事马六,顶王富贵的缺。”
王婆子看着她,张大了嘴,随后疑惑扭头,朝东边的耳房看去。
胭脂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王婆子指向东耳房:“王管事还在呢,并没有被遣走啊,这,这如何顶缺?”
“王富贵还在?怎么回事?”胭脂脸色一沉,“昨天他没挨板子?夫人不是发话了,让他滚到庄子上去。”
“他是挨板子了。可是挨完板子又回来了,是大小姐命人送他回来的。”王婆子道,“我们心想,既然他还能回来,肯定没丢掉差事,怎么,难道不是这样子的吗?”
大小姐命人送他回来的?难不成和以前的落梅一样,大小姐又要横插一杠子?胭脂唬着脸道:“带我去看看!”
王婆子把胭脂领进东耳房,果见昨天刚挨了打,身上带伤的王富贵趴在炕上。王富贵看见胭脂进来,吃惊地抬起了上半身,但脸上并无慌乱之色。
胭脂怒道:“王富贵,你怎么还在这儿?夫人不是遣你去庄子上了吗?”
王富贵道:“胭脂姑娘息怒,这是老爷的意思,老爷准我留下来,还做库房管事。”
老爷的意思?老爷什么时候管起后院鸡毛蒜皮的事情来了?胭脂心下疑惑,却没当面和王富贵理论,免得留下一个对老爷不敬的口实。
她把王婆子一拉,出得门来,站在院子里小声地问道:“怎么回事?”
王婆子朝雁杳楼的方向指了指,小声地道:“是大小姐去求了老爷……”
原来如此!胭脂掂量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没能耐和孟萋萋抗衡,只得把马六又领回了梨花白。
罗氏见胭脂又把马六带回来了,很是纳闷:“没给他寻个住处?”
胭脂把刚才的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道:“夫人,大小姐打得好算盘,她是担心王富贵因为她落了难,以后就没人再给她开后门了呢!”
孟萋萋向来诡计多端,罗氏倒没觉得意外,只是气孟德昭:“老爷太偏心!自古以来,哪有女孩儿家自己置办嫁妆的,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胭脂道:“夫人,您哪能怪老爷,是大小姐拿着鸡毛当令箭,打死奴婢也不相信,她置办嫁妆,需要银丝炭。”
此话提醒了罗氏,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孟萋萋私自上库房领取了几筐银丝炭。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为什么要亲自去库房领银丝炭?孟德昭会不会以为,是她苛待继女,导致她没有银丝炭取暖,所以才私自去开了库房?!如果是这样,那就不难理解孟德昭为什么会免了王富贵的罪过了!
天地良心,她虽然不待见孟萋萋,可从来没敢短过她的吃穿用度,特别是在孟德昭在家的情况下。罗氏不知道孟萋萋到底在孟德昭面前说了些什么,越想越烦躁,起身在厅里走来走去。
胭脂见罗氏毫无头绪,又道:“夫人,奴婢令人去打听过了,那几筐银丝炭,根本没进雁杳楼。”
没进雁杳楼?罗氏一愣:“那去了哪里?”
胭脂道:“我听说银丝炭从库房搬出来后,径直装上车,运到于府去了。”
“于府?!于书立的府邸?!”罗氏惊叫一声,“于书立不是被问罪抄家,明年秋后就要问斩了吗?那可是罪臣的府邸,现在人人都绕着走,她怎么反倒凑上去了?”
“就是说呢,夫人,这事儿老爷知道不知道?”胭脂问道。
肯定不知道,于书立获罪,是因为齐光耀的死,而这件事,孟德昭亦有牵连,他好容易脱身,才不会跟于书立扯上关系,不然被人误会成于书立的同党怎么办?罗氏认为自己虽然出身寒微,但当了这么多年的户部尚书夫人,对朝廷政局有一定的认识,自信得很。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得很对,是孟萋萋没头脑,于是立时动身,找孟德昭告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