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那个陌生人几乎天天来饭馆吃饭,总是那身麻布棉袍,也总是坐在堂屋靠墙角那张桌子上,从不与其他人搭腔。
金秀秀盯上了他。这日傍晚,那人再过来吃饭时,金秀秀将他要的菜,亲自给他从后院厨房端出来,送到桌上。
她站在桌边没有走,问那人道:“客官贵姓啊?”
那人也不抬头,只说一个字道:“魏。”便继续喝自己的酒。
金秀秀再问:“小店这酒,客官喝着可习惯?”
那人又说一个字:“行。”依旧不抬头。
金秀秀又道:“小店自家也酿一些酒,客官可要尝尝?”
那人道:“不尝。”
金秀秀这回讨个没趣,站在那里有些尴尬,恨恨道:“真是好心当个驴肝肺,我这酒世上没有第二样,别人想喝还喝不到呢!”
那人这才抬头,上下打量一眼金秀秀道:“既然别人喝不到,你为何还要我喝?”
金秀秀道:“他不,你不是经常光顾小店吗?你是熟客,才卖你些尝尝。”
那人微微一笑道:“这里在坐的,大多都是熟客,而且比我还熟。我如何未见你如此殷勤,也并不曾让别人尝你的酒?”
这话说的就有些暖昧了。金秀秀“腾”一下红了脸,扭头就走。
“站住!”那人突然就抬高了声音。
金秀秀转身,手里已经暗扣了三枚飞镖。她同时出手六枚飞镖,准头不够,三枚却可以指东打西。
那人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道:“敢坐下来陪我喝酒吗?”
金秀秀怒道:“有何不敢?”说罢坐到那椅子上去,接着道,“只是你这酒凉水一般毫无味道,我喝我自己的酒。”说罢命小二回后院,拿一坛酒来,放到自己面前,将酒坛上的黑陶碗放到桌上,拍掉酒坛泥封,给自己倒满,端起来喝了一口。
那人始终盯着金秀秀的每一个动作,见金秀秀将酒喝了,指指自己面前的空碗道:“可以给我倒一碗。”
金秀秀抓住酒坛边沿道:“想喝自己倒。”
说罢手腕用力,那酒坛飞起来,带一股劲风,直奔对方面门,酒坛里的酒却一滴没有洒出来。
那人上半身只微微一侧,酒坛就到了他手里,依旧滴酒未洒。
他倒酒入碗,低头抿了一口,突然睁大眼睛,嘴里咂摸半天,喝彩道:“果然好酒!”说罢右手微动,酒坛再次飞起来,直奔金秀秀。
金秀秀身体不动,只伸出手去,重新将酒坛接回来。
两人各自露了手上乘功夫,都是高手身法,引得堂屋中所有食客拍手喝彩。
从表面看,那人接酒坛的时候,上半身动了。金秀秀接回来的时候,身子却纹丝不动,显然是金秀秀功夫更高一筹了。
金秀秀心里明白,对方还酒坛的时候,酒坛看似飞回来极快,到了她跟前,却突然减缓了速度,自己去找她的手。就这手功夫,金秀秀就玩不了。
金秀秀将酒坛放回桌上,冲那人抱拳道:“大哥功夫绝妙,小女子佩服!”说的是江湖语气,也是发自内心佩服人家。
那人笑道:“雕虫小技,实不足论。金姑娘这酿酒技法,才是绝顶功夫,魏某佩服的五体投地!魏某喝酒少说有五十余年,却从未喝过如此好酒。直至今日,才知道什么是酒。”一指原来桌上那坛老酒道,“姑娘所说不错,这酒与姑娘的酒比起来,就是凉水。”
金秀秀这酒,是双蒸双烧的高粱烧酒,修武纪还没有烧酒,只有绵软的水酒,也怪不得那人惊奇。
后院地方有限,韩地很少能够找到做酒的高粱,金秀秀费半天事,才酿出十坛烧酒,连韩远都没舍得给他喝,今日这是第一次拿出来。
那人问金秀秀道:“姑娘这酒如何做的如此醇香,可否指教在下一二?”
金秀秀笑问道:“大哥也酿酒吗?”
那人道:“在下哪里会酿酒?只是这酒除却这里,世间无处寻找。如此好酒定然价格不菲,在下最近囊中羞涩,怕没了钱来买姑娘的酒。若知道些其中关窍,将来无钱买酒时,找家酒坊,告诉他一二,酿些出来,就是没有姑娘家的好,总比喝这些凉水强上许多。”
金秀秀让她逗得咯咯一笑道:“大哥真会说笑。大哥想喝酒,但管来便是,我不收大哥酒钱。”
那人道:“那如何使得?”
金秀秀忽而问道:“大哥如此功夫,即便投军也可吃穿不愁,如何会没有钱花?”
那人道:“说来惭愧。在下原本也不愁吃喝,只是近来让几个蟊贼盯上了,无法从存钱处取钱,只能花身边剩余的,故而一时钱上手紧。”
金秀秀“哦”一声道:“原来大哥是怕蟊贼得知了大哥存钱处,前去打劫。那大哥是江湖中人了?”
江湖中有许多剑客,独来独往,居无定所,走到哪里,财物便随身带到哪里。他们本身财物来路就不见得合法,便不会于客栈、钱庄中寄存,往往自寻隐秘所在。
那人说钱财被别人盯上,恐怕正是如此。
听金秀秀询问,那人含糊答道:“就算是吧。”
金秀秀又问道:“大哥武艺高强,难有对手,还怕了几个蟊贼不成?”
那人道:“他们单打独斗,在下当然不惧怕。可是这几个家伙并不与我讲究江湖规矩,他们几个人打我一个,我便打他不过。”
金秀秀道:“大哥可寻韩地官府报案,让官府捉拿那几个蟊贼。”
那人苦笑道:“天下乌鸦,自古都是一般黑,我怎敢自投罗网?”
金秀秀正色道:“我们韩地官府,自与其他诸侯不同。新君嫉恶如仇,贪官污吏于韩地如何,我不敢多言,可这大都君上直接统治之地,基本绝迹。大哥若不担心财物来路,尽管告官便是。”
那人道:“还是算了吧,没得自寻烦恼。”
如此一说,金秀秀便明白了,这人财物,肯定来路不正。
刚要说话,就见门口进来几个人,正是韩千岁带着四个捕快。
韩千岁立于堂屋门口,看着那人道:“你的财物,还存于哪里?赶紧说了,省得我等麻烦,四下里设伏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