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在【陆初夏】身体里的灵魂终于苏醒了。
陆初夏站在病房门口,就像近乡情怯,到这个关头反而不敢推门进去。
她这一个礼拜几乎都要住在医院了,要不是六婶嫌晦气坚决不让她家小姐没病没痛都住医院,她真的能收拾东西就在医院扎根。
整整一个礼拜,早上让沈越送过来,晚上沈越下班了再过来接她,对【陆初夏】异常的关心让陆院长都旁敲侧击的问过几次。倒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沈越什么都没说,只要对陆初夏的安全和健康无碍,他全盘接受,百依百顺。
此时他正在公司,在陆初夏身边的只有陆院长和陆悦。
陆院长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别担心,进去吧,夏夏在等你。”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陆初夏】一醒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见【戴席席】,但是陆院长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于她而言,只要夏夏能够平安醒来,就是最好的事情。
陆初夏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推开了门。
床上的人听到推门声,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两个人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她是我,我是她。
陆初夏镇定的关上门,走过去对床上的人伸出右手。
“初次见面,我是……陆初夏。”
“你好,我是,戴席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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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初夏坐在床边,第一次看到清醒着的【自己】的身体,感觉又违和又奇妙。
她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她。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想让对方先说,结果最后谁都没把自己的话说出来,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才怪异而尴尬的气氛这才算缓解不少。
“你先说吧。”陆初夏笑着说道。
戴席席点点头,然后定定的看着陆初夏,认真的说道:“对不起。”
陆初夏动容的抿紧了唇。
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回复对方比较好。如果不是戴席席的任性妄为,不是她在喝醉之后骑着摩托车乱闯乱撞,自己跟她的人生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是如果她当初没有变成【戴席席】,她大概也不会重遇沈越,更加不会跟沈越订婚。
而且自己也为了保住初心孤儿院而擅自决定了对方的人生,要说抱歉,似乎她这边也不算太无辜。
“我跟沈家订婚了,你知道吗?”陆初夏低声说道,她看着那张曾经属于自己,现在里面却住着别人的灵魂的脸。
“当时我刚出院没多久,戴先生和戴夫人说沈戴两家素有婚约,让我代替你去完成它。我其实已经猜到了你最初肯定不知情,而且如果是你本人的话,也肯定不会答应这个事情。可是我……”她咬咬唇,还是鼓起勇气全部说了出来。
“可是我为了要保住初心孤儿院,所以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并且还跟戴先生交换了条件。”
她勾起唇角苦笑一下,“如果要说对不起,我这边也欠你一句抱歉。”
戴席席摇了摇头。
“你知道为什么我起来之后,立刻就跟人说要见你吗?”戴席席问道。
陆初夏茫然的抬头看她。
“其实我昏迷的时候,并不是一直都没有意识。”戴席席回忆道,努力想要描述自己当初的感受。
“我偶尔能听到你们说话。那种感觉很奇妙,就是我知道我在做梦,可是我却知道自己在做梦,然后我还能记得梦里的内容。”
“梦?”
“应该说,我以为是梦,但其实不是梦。”戴席席不知道该怎么跟陆初夏解释那种感觉。她当时就觉得整个人都模模糊糊的,但是对外界并不是全然没有感觉。
她能模糊感受到身边一直有人守着她,也能感受到那个人抚摸她的温暖柔软的手,看着自己的担忧悲伤的眼神,还有一个童稚的声音经常在她耳边喊着,夏夏姐姐,我好想你,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她不知道【夏夏】是谁,但是她在过去作为戴席席的二十年里,从来没有过这种安心的感觉。
“我说不好,那种感觉太神奇了,但是我的确有时候能听到你们说话。”
陆初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以前看过的一本杂志,里面也的确说过有时候植物人并不是真的对外界刺激毫无感觉。
她体贴的给戴席席倒了一杯温水,还细心的说道:“不要着急,慢慢说。”
戴席席喝了口水,慢慢平复自己心里的急躁。“我听到过你提起沈……沈越,对吗?我也听到过你跟我道歉。”
“其实,这个事情说到底,还是应该我给你说对不起。”戴席席低着头,盯着杯子里波纹摇曳的水面说道。“是我先撞了你,害你受伤,还突然变成一个被人批评任性妄为的大小姐身上,还要替她背负本来不属于你的责任和人生。”
她认真的看着陆初夏,握着杯子的手紧张到发白。
“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是我扰乱了你的人生,是我让这一切都变得乱七八糟。”
陆初夏动容的看着她。
在她成为【戴席席】的这半年里,除了一个六婶,其他所有她听到的关于【戴席席】的评价几乎都是负面的,沈越一开始甚至都不愿意见她。
她今天听到说对方清醒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是紧张的。她不知道戴席席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是不是真的跟传闻一样任性妄为,骄纵狂妄。
可是没想到她今天见到的戴席席却完全不一样。
也许,这个才是真正的戴席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