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多君子雾中沉
半缕缥缈虚自遥
口口奇香暗**
一根枯草火苗燃,刺鼻味过满身焦!……本故事因烟而续……
林城有个烟鬼,名叫金常在。据说,这金常在原本是前清的一个郡王。自王庭败落后就隐姓埋名到了林城。
起初,他的身世并不为人所知,人家只是知道他是个从南洋过来的富商。
直到后来染上烟瘾将家产败光时,这家伙才以自己是清王朝的后裔这张名片到各个烟馆去赊账吸食大烟。
其实,凭他以往的那般豪爽,就算他不说自己是王爷,也会有人愿意短暂性地给他赊账的。一个所谓的前清王爷顶个屁用,简直就可以用一文不值来形容。
要不是人看他还有处宅子,再加上这家伙以前出手大方,就算他说自己是亲王又能怎么样。
这天大早,金常在吃过早饭就准备出门过过烟瘾。待他走到门口时,有个二十出头,模样秀丽的丫鬟冲他喊了一句“王爷,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您还打算去抽大烟”。
金常在摆手道“沉香啊,难道你跟着本王还怕饿死不成。放心吧,本王就是要上街上去找粮食的”。说完,他就哈欠连天。
这个叫沉香的丫头是这宅子里唯一留下来的人了。金常在的福晋倒是个明眼人,她瞧准了金常在会有吃不上饭的时候,索性就趁着他还有些钱的时候卷着一些金银首饰带着小格格离家去了。省得到时候陪他金常在喝西北风。
“王爷您还说,昨儿个就有人来找您讨债。亏您还给自己取名金常在,我看叫金不在好了。您还有钱买粮食吗?”
金常在听得丫头这样羞辱他,他便指着沉香呵斥道“沉香,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是!你也不想想,当年在京里要不是本王花钱替你请的御医,你的小命还在吗?你敢这样跟本王说话”。金常在一甩袖子,装着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沉香回道“王爷,要不是念着您的恩情,沉香早就跟福晋她们一起走了,您也不想想,这样一直抽下去,就算有座金山也得被您抽塌了。再说那大烟对身体也不好。瞧您现在都瘦什么样了”。
金常在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他生怕惹这丫头生气一走了之。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就真成孤家寡人了,那样一来,衣服没人洗,就连吃饭都是个问题。
“沉香啊,你也别怕。咱不还有这个宅子嘛”。
金常在说这话只是想打消沉香的顾虑,可沉香却越发的激动起来。此时的她倒不像是个丫鬟却像是个娇惯的大小姐跟亲爹吵架一般。她手指着金常在吼道“王爷,您要打这宅子的主意?卖了它您住哪?卖了它,能够你抽几天大烟?”
“沉香,你看你急什么,本王就是这么一说。别害怕啊,本王再穷也不会卖了宅子的。我不跟你说过吗,这个宅子是留给你的嫁妆。好了好了。本王要上街转转去了”。说完。他就快步离开了家门,生怕再听到沉香那丫头的唠叨。
烟瘾难耐,金常在出了门就去了烟馆。好在这家老板不怕他赖账,他才得以入内。所谓,人生难得几回醉,该潇洒时且潇洒。金常在还是进了那间常来的雅间。这所谓的雅间可比大通铺的价格高多了。
金常在之所以到了这般情景还是选择高消费,也并不全是他过惯了奢华生活所致。他也是想着用高消费才能让烟馆老板放心赊账给他,要是自己再自降身份跟那些穷鬼混到一起,要不了几天就会被人看扁,那样一来别家的烟馆也不会再给他赊账了。
所谓的雅间就是单独的一个包房,里面有榻有茶水,还有专人服侍,重要的是来服侍的人可提供客人特殊服务。
像他们这些老烟鬼,平日里那方面不怎么样,这一旦满zu了烟瘾,在那方面可是如狼似虎啊!所以这烟馆才特地配备了特殊服务,为的就是能让客人留恋。
别看金常在瘦的跟猴子似的,他吸食大烟后也能像个真汉子那般翻云覆雨,而且这家伙还挺爱折腾。
还是老规矩,消费后按手印记录欠款。金常在看着密密麻麻的欠款,心中也有些惊恐,但怎奈这烟瘾折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从烟馆出来金常在歪歪扭扭地在街上四处转悠。他就想着去哪能弄点钱回去买米。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要不是沉香跑去替富贵人家洗衣挣钱,怕是家里早就断了粮。
金常在虽是混蛋透顶,但他心底还是善良的,在不犯烟瘾的情况下他倒是挺正常一个人。他跟沉香虽是主仆关系,但经过这阶段的艰辛,他二人倒像一对父女。
金常在妻女离都离他而去,现如今他只有沉香这么一个似亲非亲的亲人。他打心底欢喜沉香这孩子,他也不舍让她过度操劳。
钱庄已经被金常在借了不少,到那里借钱肯定不行。思来想去,金只能把目光瞄到了饭馆一方。在以往富贵之时,他金某人可是这林城大小饭馆的老主顾。
这番虽是有些落魄,但这些饭馆的小生意老板总是认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久受封建统治的压迫,天生对皇庭有敬畏之心,所以总是把金常在看得高高在上,尽管他已经落魄到了没钱买粮,他们饭馆一行中还是有人愿意给他赊账。
金常在挑了一家叫德懿楼的酒家进了去,掌柜的还是像招待贵客一样接待了他。直到将饭菜打包后听说要赊账,掌柜的脸色才沉了下来,但他也不愿得罪这个曾经的王,也只好替他记上。
到了家中,金常在就招呼了丫鬟过来“沉香,看本王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来,替本王把酒拿来。”沉香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酒递给了金常在就掉头要离去。金常在又叫:沉香,快坐下吃饭啊,看这鸡腿,这是本王特意给你带的,你在京城那时不是最爱吃鸡腿吗,来来,快坐下吃吧。
沉香轻叹:王爷,您自己吃吧。沉香早些时候就吃了粥。说完,她就回了房中。她走后,金常在也微微叹气“唉!若不是本王沾上了这祸害玩意,也不至于让这孩子受苦”。
金常在落魄的这些天里,沉香总是像个孝顺闺女一样对他关照倍加,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是留给金常在,自己只是吃粥咽菜。金也不是彻头彻尾的混蛋,自然看得出来,所以也会常常自责。
时光如梭,转眼便又过了月余。金常在还是像以往一样靠着前清王爷的身份去街上混吃混喝还赊大烟来抽。
嗟来之食何以久乎。这些天他欠钱无数。就有一些烟馆的债主寻上门来要债。并还威胁说:再不还钱就要他金常在的狗命。
金常在也听多了这些咋呼的言语,根本就不予理会,只是在人要钱的时候躲着不出,让丫鬟沉香出门与人周旋。
能开烟馆的肯定都不是善茬,欠的多了久了,人家肯定会想着过来找他金某人算总账。
果不其然,就在这天,有家烟馆的老板请了林城的混混过来找金常在索要债务。以往都是文要,这次突然来的武要,就更让金常在不敢出门。
沉香也不在,躲在院中的金常在心中很是害怕。直到沉香从外面回来,那些混混才停止了砸门。那些混混让沉香传话:限期七天,要是再不还钱,就让人来烧了他们的宅子,并还威胁说要下了金常在的一条胳膊。
这七天里,就不停的有债主上门要账,他们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你来我往,要个没完没了。这让金常在心中好生惶恐。因为,他欠下的钱根本就不是这一处宅子所能抵偿的。
事前,他也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可债主不逼,他也懒得去想。这真要逼起来,可能逼死个真人。金常在也不是凡人,他好歹也是个前清王爷,他的思维逻辑可比普通百姓要好的多了。他情知,自己偿还不了债务就想着三十六计中的上计。
要走就得先卖去宅子,要不然他跟沉香两人就只能空手逃离林城。那样就只能沿途要饭为生了。他金某人可不愿活的那么狼狈。
金常在也知道卖宅子的事情不能张扬,要是被债主们知道,他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就暗中托人兜售宅院。所托之人便是大通钱庄的唐庄主。他二人事先就商量好,卖了院子后不仅偿还欠大通的所有债务,而且还另外给唐庄主一些额外的好处。
这姓唐的也不是善茬,听说金常在要卖房。就打算猛坑他一下。也好收了金欠债的利息。唐找了个托来跟金常在商量宅子的价格。而出的价格却是连市价的一半都不到。金常在也不傻,自然不肯出售,于是金便又重新托人售卖宅院。
此番他托的是得懿楼的掌柜。这金常在倒是聪明,他所选对象都是欠债较少的人。他知道这得懿楼掌柜认识人多,路子广找他卖房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得懿楼掌柜这些年攒钱不少,总想着置些房产,这番听说金常在要卖房自然是有了兴趣。他开出的价格虽然不高,但比起那大通钱庄的唐庄主开价要高出许多。
金常在是个审时度势之人,他不敢奢望能以高价卖出宅院。他的愿望就是:赶紧能以一个合适的价格卖了宅院好带着沉香赶紧逃离这个欠债无数的林城。
大通钱庄唐庄主购房不得心生怨气,就从中作梗。他将金常在要卖房的事情四处张扬,弄得好些债主上门索债。
金常在是好说歹说才把债主都劝了散去。他信誓旦旦地跟债主们发毒誓保证,一旦卖了房就还钱。有人信他,也有人不信他,到了晚上,就有十多个社会混混来拿着刀枪棍棒就上了门。金不敢露脸,只得让沉香去开门应付。
那几个混混不信金常在不在家中,就闯入院中四处搜寻。还好金常在早些时候就设了个密室。混混搜寻不得就骂骂咧咧的准备离开,就在他们走到门口时,那领头的混混瞄了一眼沉香,见他的嘴角泛出一丝狡意之笑。继而,他便吩咐随行十余人先到门外守着,而他自己则关上了院门贼眉鼠眼地盯着沉香。
沉香觉着不妙,就开口呵斥“你要干什么”?那混混头子邪笑两声“干什么?你说我想干什么?”说着,他就朝着沉香扑去。沉香围绕院中的石柱绕行,试图躲避混混的魔爪,可难耐体力不如人,终被他擒获。
混混头子抓得沉香大喜过望,他急急忙忙地将沉香抗在肩头就往屋里赶去。这家伙也是心急,慌不择路,他把沉香扛着进了金常在的卧室。刚一进门,他就一把将沉香丢到上连门都顾不上去关,就要霸王硬上弓。
沉香哭喊着挣扎不从,那混混头子干着急却办不了实事。气的咬牙切齿,只见他重重地一巴掌打在了沉香的脸蛋上并威胁她说:再反抗就弄死她。
沉香依旧不从,继续挣扎,那混混头子恼怒不已,狠狠一个重拳打在了沉香的头部。重拳击得沉香昏死过去,她再无反抗之力。
金常在的密室跟卧室只有一墙之隔,他躲在密室早就听到动静。思想挣扎了好一阵,他终决定挺身而出。
混混头子冷哼一声“小娘们还挺辣”。说着他就伸出魔爪去扒开了沉香的衣物。他还未来得及下手。就听得一声异响,他掉头来看,侧面墙上的一幅山水画突然掉落在地,金常在像是天兵一般从中陡然而出。
金常在似是早有准备,他不待混混头子有所反应就一个健步奔上前来,以手中木棒狠狠击打在了他的太阳穴部位。
都说,人在危难之时会有潜力爆发,金常在这个大烟鬼都不列外。他那一棍下去,只见得那睁大眼睛的混混头子直直地就倒了下去。
金常在赶紧上去推开那混混头子,见沉香昏睡,他便取来桌上水壶喝了一口水对着沉香面部喷洒一气。沉香惊醒,赶紧将衣衫整理好。
“沉香,赶紧回屋去收拾一下,本王这就带你离开林城。”
沉香神色惊恐,在金常在的再次催促下,她才缓过神来。金快步进了密室将房契拿了。走到出口时,他又掉头去了密室的一处角落,他从木箱里取出了一捆炸《药》捆在了身上。这王爷跟寻常百姓就是不同,防身之术竟练得这般出神。
待金常在绑好炸《药》在腰间出去后,沉香还在整理衣物。金劝说:沉香,随便挑几件换洗衣物赶紧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沉香应了一声,可还是舍不得那些漂亮衣服。急得金常在只好上前去强行拖拽她离开。
主仆二人猫步近了后院翻墙出了去。出了宅院,他就让沉香去往林城城门外等候自己。金常在知道林城有宵禁,每到了晚间九点,城门都会关闭,届时将禁止所有人出入。金就想着让沉香先行出城,自己去找得懿楼掌柜把宅院卖掉。而后就去出城带着沉香离开。
得懿楼的掌柜见得金常在大晚上跑来商讨卖房的事情,就觉着他肯定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于是他便借机压价,声称自己手头紧张,只有两千银元。
金常在听到这个数后差点没气的吐血。他那宅子可是花了三万块买来的,就甭提这几年升值了,他竟然连原价都没给全乎。
不过,人家金常在好歹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他跟那掌柜软磨硬泡了好一阵才让他把把价钱给抬到了五千块。
后来,得懿楼掌柜的说要去宅子看看再交钱。金常在哪里肯带他前去,一是自己的时间不多,再就是去了宅子,那个被他打死的混混头子的尸体就在院中,兴许,这会功夫那些侯在门外的其他混混已经知道了他们头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金常在的内心焦虑不已。要是不能跟得懿楼掌柜成交,那自己将一无所有地离开林城。
金常在急中生智,一把拿过桌上的房契道:宋掌柜想买便买,不买,金某也不强求。说着他就故作不悦地朝着门口走去。
其实,他每走一步,心里就越惊恐。他生怕这宋掌柜不叫他回头。终于,如他所愿,他刚走到门口之时,宋掌柜叫住了他。
金常在本欲拿现钱,可得懿楼掌柜的只有大通钱庄的汇票。金着急离开林城,只得闷声。拿了汇票,金常在不敢迟疑,便急促向着城门口赶去。待他近了城门时,沉香就站在门外侯着。这番见他到来,正笑着冲他打招呼。
“别让他跑了”。
听得喊叫声,金常在掉头来看,好几波人正匆匆朝他追来。金觉着不妙,赶紧朝城门跑去。这时,守门的几个卫兵拦住了他要求出示证件。
金常在不停催促着守城卫兵赶紧核实身份好尽早放他出城。可这会那些追赶他的人就要近身,而且还有人冲卫兵喊着让协助他们抓住金常在。这些卫兵跟好些个烟馆老板都熟悉,自然是要帮忙。
情知逃脱不得,金常在猛地一下将自己的外衣扒开,绑在他腰间的□□吓得那几个卫兵连连后退。他得以凑近城门。此时,栅栏之外的沉香高声喊道:王爷翻过来,快。
金常在凑近栅栏就要去跨,后面就传来一声枪响。那一枪,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后背。此时的他倒是也没有表现出痛苦之色,他很平静地用颤抖着的右手从怀中取出卖房的那张汇票揉成团用力地掷向沉香身前。
“沉香,快拿着这钱逃命去吧,本王说过,那处宅子是你的嫁妆。若是你还念着些本王的好,就替本王立个碑,每年今日替本王供些水酒”。他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几近发不出声来。
眼瞅着追兵将近,沉香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仍站在门外哭喊着“王爷……王爷……”。
“沉香……你快走”。
“崩”。
又是一枪击打在了金常在的左臂。接着又是一枪打在他的右臂。
“沉香快走,莫要凉了本王的心。”
沉香抽搐着弯腰将地上的汇票捡了起来。金常在用最后一些力气呵斥了一声“快走”。
沉香依恋不舍地离开后,城门口就传来了一阵阵轰隆的爆炸声。沉香掉头去看,只见得城门处火光四起,狼烟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