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逍,”张生小声朝着身旁的胡逍嘀咕着,“咱们到底会不会被判死刑啊?”
“你这混蛋不要跟我搭话!要不是你笨手笨脚的,我又岂会沦落到这种下场!”胡逍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你这小子,不能这么讲啊。怎么说咱俩街坊邻里的这么多年,又是楼上楼下这么近,出了事那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敢说你没偷人家果子?”
“你以为偷果子会严重到被衙门抓起来么!你个蠢货!还不是你笨手笨脚地从树上摔起来,结果把人家地里的牛吓跑了,人家就赖上是被咱俩偷了。还有,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认识你,你不要把我跟你扯一块儿,我跟你不一样,我还有孩子要养呢。”胡逍说着将身旁的仙米搂过来,擦了擦她嘴角的口水。
仙米此时早已睡得不知白天黑夜,咧着嘴角留着哈喇子丝毫没意识到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你这臭小子!”张生还欲与他争辩,却见县老爷已然就座。便立马停止了说话。
县老爷拿起手中的惊堂木重重拍下去,大喝一声:“堂下二人,昨夜趁夜色浓重,私自潜入果林中偷走农民王氏耕牛一头,你们可认罪?”
“大老爷,您可搞错了,我们没偷牛,只是偷了几个……”张生正欲辩解,话还没讲完,就被胡逍在身后狠狠拧了一下,顿时痛的说不出话来。胡逍被他蠢得恨不得一棍拍死他,只好在他耳边悄声耳语道:“你活够了吗,偷牛是偷,偷果子便不算偷吗?想清楚了再回答!”
“你们偷了什么?”县老爷发问道。
“我们只是觉得天气酷热,难以入眠,所以去果林里偷偷……赏月!对,就是赏月!”张生被胡逍这么一纠正顿时开窍了。
县老爷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眼珠贼溜溜地转着,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他的小眼珠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最终敲定主意一定要从张生口中套出话来。胡逍这小子太贼,一定怎么都不上当。张生嘛,胆小如鼠,稍微设个套儿就进了。
胡逍见他老是盯着张生瞅,顿时心里一惊:糟了,这个贼老鼠要下套了。自己当初坏了他儿子的姻缘,他早就对自己恨得牙痒痒,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还不把自己朝死里整。张生那么蠢一定要上当啊!
他赶紧朝张生使了个颜色,小声嘟囔道:“你可记住了,一旦认罪咱俩都要挨板子,所以死活不能认罪!”
张生连忙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心里同时想着,这下你小子可别想跟我摆脱关系了,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们两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姑娘,大晚上不睡觉,跑去人家果林里赏月,不觉得很荒唐吗?哼~”县老爷发出一声怪笑,又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
“老爷,大晚上要做什么可是我们小老百姓的自由,这个您可管不着吧。”胡逍一句话把他呛了回去。
县老爷瞅了他一眼,不去接话。然后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来。他宣人将张生与胡逍分开,让他二人分别位于大堂的左右两侧,然后对张生讲道:“农民王氏丢了牛,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你们的嫌疑最大。但我也知道或许有人是无辜的。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揭发对方或是被对方揭发。如果两个人都不揭发对方,就每个人只需赔偿王氏牛的钱即可;若一人揭发,而另一人沉默,则揭发者无罪释放,沉默者挨板子然后入狱;若互相揭发,则因证据确实,你们两个就一起挨板子然后赔偿王氏的牛。”
这是个陷阱!糟糕,张生要中招了!虽然说我们两个都不认罪是最好的选择,但这家伙一直觉得我要摆脱跟他的关系,所以出于自保的考虑一定会说牛是我偷的,一定会招供,我就逃不掉了。胡逍顿时觉得心口一阵绞痛,恨不得立即拔刀去把堂上这只贼老鼠砍死。
张生则陷入了沉思,仿佛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胡逍不由自主地朝他那边望去,发现他正双拳紧握仿佛在下什么重大决定一般。突然,张生扭过头来跟他对望着,然后诚挚地冲他笑了笑。胡逍顿时心里一紧,这傻帽儿笑什么!
张生往前走了一步,然后郑重地对着县老爷讲道:“要我做背叛朋友的行为,我张生实在办不到。老爷,牛是我们两个人偷得。让我们共同承担责任吧。”
“承担你大爷!”胡逍没等他讲完,就一个飞踢将他踢倒,然后摁在地上一顿胖揍。县衙里顿时陷入混乱。
县老爷奸笑着命人把他俩拉开。自然,他所说的不过是个局,在大明,犯盗窃罪金额不足一百二十贯者要施以肉刑,在初犯的右胳膊上刺“窃盗”二字,再犯刺左胳膊,三犯便会被判处绞首之刑。而一头牛大概值十几两银子,盗窃者虽然构不成绞刑,但肉刑免不了。
一阵慌乱之中,仙米被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着混乱的一切,然后看了看黑脸的胡逍,问道:“老胡,发生了什么?这里是哪儿?”
胡逍本来臭着一张脸,此刻见到醒来的仙米,顿时灵机一动。于是他立马替自己辩解道:“老爷,我们二人并未偷牛。方才,张生是为了维护我家孩子所以不得不那样讲。”
“哦?”县老爷眯着眼看了看仙米,满腹狐疑。
“我身边的这个孩子是我远房表哥的姑妈的外甥的女儿,最近托由我照管。但我是个无业游民啊,孩子夏天太热,我却连给她买碗绿豆汤的钱也没有。只好带她去林子里纳凉。孩子从没见过牛,头一次见,高兴地不行,就要去坐到牛背上。结果不小心把牛惊到了,于是那牛就吓跑了。我们实在是没有偷牛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叹气,仿佛自己真的是仙米的亲戚一般。
仙米瞪着朦胧的睡眼看着堂上的每一个人,没有搞清楚眼前这是什么情况。她摸了摸已经瘪得不能再瘪的肚子,向胡逍抱怨着:“老胡,我肚子饿了,快买东西给我吃。”
胡逍知道跟她讲道理是没用的,只要哄着她讲道:“你乖乖等会儿吧,老子现在还不嫩离开这里。”
仙米才不管他现在是不是惹上了事,毫不客气地一口咬在他胳膊上,然后一脸凶狠地咬着他胳膊,哼哼唧唧地叫着:“我要饿死了……饿死了……你虐待少女……”
胡逍被她咬的胳膊直疼,可她咬的实在紧怎么也甩不掉,索性就由着她去咬了。大堂之上,所有人都被仙米的怪异举止震惊到了,尤其是县老爷,他为官这些年来从没见过有人敢在公堂之上如此撒野,这女孩子看起来15,6岁的样子,心智却如6岁孩童一般,自己身为父母官也不好多问。
再审下去,也基本是没结果的,经由胡逍跟这个臭丫头这么一搅合,什么也审不出来了,白折腾了这么一上午。他没好气地看着堂下的两个无赖,怒道:“白浪费本官这么多时间,你们都滚吧。”
这时,牛丢了的那人急了,他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见县老爷已经跟师爷去了后堂,便又咽回肚子自认倒霉了。
至此,闹腾了一上午的闹剧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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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米将一碗清汤面吃光后,舔了舔嘴唇,又朝着胡逍大喊道:“啊~我没吃够,还要吃~”
胡逍害愁地看着她,回答道:“我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了,你吃了我吧。”
话毕,仙米就扑上去了,一口咬上了他的头,结果只是吞进了一嘴的头发。她一脸嫌恶地呸了好几口,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瞥了胡逍一眼:“你好臭,我吃不下。”
胡逍也气得不行:“好吧……我的确两天没洗澡了,臭的我自己也嫌弃我自己。但是老子身上已经一点钱也没有了,所以你自便吧。”
仙米知道他这是要赶她走的意思,又因为肚子饿的厉害,也很生气,负气之下便真的走了。
胡逍则继续蹲在街边,注视着来往的人,心想着能不能找到个外乡的骗几个钱。他现在倒是对捡回仙米这件事着实后悔了,本来一时心软收留她,却没想到她比牛还能吃,脾气还那么糟糕,真不知道是从哪个村里跑出来的女孩子。要是她能就这么气走了,倒也省了好多麻烦。
仙米钻进了胡同里,来到了一家酒楼的厨房后面,她很灵巧地便从窗户里钻了进去。此刻,厨师刚做好饭,去外边纳凉了,厨房里刚好没有人。仙米便开始四处扒拉着找吃的,她干掉了一整盘鸡,又吞下了十屉馒头,本来就要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结果又被灶台边上一种绿油油的菜吸引了,她想也没想就端起碟子将菜全吞了。结果全吞了之后,她已经来不及后悔了,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那盘绿油油的菜竟然是辣椒。
逃出厨房,她已经眼冒金星了,嗓子眼也几乎冒烟,浑身绵软无力如同随时要瘫痪一般。“老胡……”她靠着墙竭力想要沿原路返回去找胡逍,但无奈身子一点点瘫软下去,最后慢慢失去知觉……
倒下去的前一瞬,她有些后悔了,自己刚刚不该跟胡逍赌气的,不该自己来偷吃东西的,这也许是上天对自己的一次惩罚,自己或许要死掉了吧,就像爹说的那样,自己根本无法在这里生存下去……整个天地都仿佛在旋转,她倒在地上,半睁的眼睛望着这个世界,视线所及之处,有一个人渐渐靠近了她。虽然眼前的视线已经模糊,但她敏感地觉察到那个人似乎很熟悉。即使看不清那张脸,那股熟悉的感觉也没有变。会是他吗?她累极了终于还是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