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等把他安顿好天已经黑了，替他掖了掖被角，我打算回家。
“小芷。”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再陪陪我好吗？”
因为伤口发炎的缘故，他一直保持着低烧的状态，平时那张冷静严肃的脸上氤氲着不自然的红，呼吸声也重了一些。
“好，等你睡着了我再走。”我起身，从书架上随便抽了一本书下来，坐在床边静静地看。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修长的睫毛映在苍白的脸上。因为受伤的胳膊只能别扭地侧着身子睡。却像小孩子一样抓着我的衣角不放，指甲盖上的月牙清晰可见。
他的书都是设计类的专业书籍，看了几页便无聊起来。他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我轻轻松开他的手。
桌子上宋成浩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喧闹起来，我拿了手机，走到客厅。
“喂，成浩你还好吧？我本来打算今天去看你，可是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明天——”
“艾佳，我是夏芷。”我推开阳台上的窗户：“宋成浩伤口有点发炎，现在已经休息了，医生说不严重。”
电话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我一直拿着手机默默地等待着。
很久之后，在我一位电话已经挂了的时候她开口道：“夏芷，你还真是有能耐！伤口那么深，你现在跟我说不严重，你可别忘了他是为什么受的伤。”
我把手机放回原处，突然觉得很泄气。
艾佳的话还清晰地回荡在脑海，或许我真的是心太大了。
睡梦中的人好像睡得并不安稳，因为要谨慎的保持一个姿势，加上伤口带来的疼痛，他的眉轻轻地蹙着，一碰就要醒的样子。
之前他为了让我宽心，装作毫无大碍的样子，还对着我没心没肺地笑。现在看来，最没心没肺的那个是我。
没有了回家的心情，轻轻关上门。就着满屋子的漆黑，静坐在客厅的地毯上。
-------------------
此时的至唯集团。
总裁办公室里的三个大男人各自占据一个地方吞云吐雾。顾易的白衬衣解开两颗扣子，领带松垮垮地耷拉在胸前，这么不正经的样子看起来也有种颓废美。
“老大，今天可是把我吓到了，木板飞下来的时候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傻了。”莫少谦想起早上的那一幕依旧心有余悸。
那个时候他正被宏兴的负责人拉着大谈如今的经济形势，突然被一声尖叫打断，然后就看见离自己不远的TL总监推开身边的人冲了出去。
“你是不知道，宋总监那个奋不顾身，只管推开夏小姐保她安全。”
莫少谦向来都是个不安分的主，自然也看出了几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平时总是见到顾易宠辱不惊，无论什么时候都冷静淡定的样子，他突然就想发现一下新大陆。
苏岩看着顾易越来越黑的脸色，给了莫少谦一拳，“这些省略，说重点。”
莫少谦捯饬一下自己被弄乱的发型，严肃起来：“我时候马上安排人去查了工地上的监控，结果发现那一层的监控前一天就被弄坏了。并且在大门等其他地方的监控来看，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看来是内部人员，很熟悉场地。”顾易开口，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苏岩上前来：“沈瑜那边我也确认过了，早上那个点他们团队开了个简短的工作例会，说明案发时设计团队的人并不在场。”
对面的人沉吟一声，“我下午让你查的行踪呢？”
苏岩长叹一口气，“你说说，我好歹也是堂堂一个公司老总，怎么就被你差遣着做了私家侦探的活？昨天下午纪晓梦跟往常一样去了群光购物广场，逛街加吃饭，没什么异常。”
“张妈说她昨天比往常晚了半个小时回来。她跟谁吃饭？”
“夏氏那位，两人好像很谈得来的样子。”
心中的疑虑慢慢清晰，一个明晰的猜想也慢慢浮现出来，顾易把未燃尽的烟在触着烟灰缸熄灭：“好，我知道了。”
苏岩他们离开之后，他吐出胸口的一股浊气，松松领带，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透明的玻璃把他高大的声影映在一墙之隔的夜色里，眼前有自己，有无边的夜色。
纪晓梦打电话来娇嗔着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回了句马上，挂了电话。
解下西服上那对蒲公英形状的袖扣，锁在左边的抽屉里。
纪晓梦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神思有点恍惚，双手不自觉地抠着指甲。今天该听到的消息她都听到了，加上前几天姑姑满怀期待的叮嘱，她乱了。
她和顾易结婚的日子也不短了，家里的长辈都关心着她的肚子，盼着能早日抱孙子，可是这种事她一个人也急不来。
每次跟顾易提起，他都会不动声色地巧妙化解，结果就是家人现在越来越频繁的催促。
在这个家里，虽然每个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可是有时候会觉得没有归属感。有几间房，连她这个女主人都不能进去，顾易也从来不会提起，像是很神秘。
就像顾易这个人，她总是看不透他。他无疑很疼她，总是无条件满足她的要求；但他又仿佛与她保持着距离，像陌生人一般礼貌正经。
虽然每天同床共枕，但是仿佛相隔千里。她有时候半夜醒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悄无声息的皱着眉，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在梦都不得放松。
她无疑爱这个男人，爱了一整个青春。她从小就想嫁给他，后来慢慢长大，她发现这个愿望视线起来越来越难，可是不管多艰难，她从来没想过放弃。
这个男人，只能属于她！
--------------------
窝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醒来的时候脖子生疼。宋成浩推开门出来，看见我显然也是一愣。
“小芷，你昨天没回去？”他伸着一只手，笨拙地与衣服扣子作斗争。
我走上前去帮他扣衬衣的扣子：“是啊，大晚上回去不安全，我就随便找了个地方睡下了。”
他低头看着我，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这样啊，要不我把客房整理出来，你今晚就在这里住。”
“不了，我好几天不回家佳唯会担心的。”说完之后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这是什么蹩脚的借口！
还好响起的门铃化解了尴尬。却不想更大的尴尬等在路上。
艾佳满脸的笑容在看到我的时候马上冻住了，在看看我身后衣衫不整的宋成浩，强压住怒火无视我，进了屋。
“成浩，我给你买了早餐，你最爱的馄饨，趁热吃。”她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轻车熟路地去厨房拉出来餐具摆放好。
宋成浩摸摸鼻子，看向我。
“刷牙了去吃早餐吧。”我把手里的牙刷递给他，“我回家一趟，下班了再过来。”
回到家，屋子里很安静，卧室还是前一天的样子，难道佳唯也没回来？
抓紧时间把自己收拾干净，来不及吃早餐，只能看着时间急急忙忙地往公司里冲。
艾佳好整以暇地在我的位置上等着我。
“我们谈谈吧。”她随意拨弄着文件夹里的文件，“不要跟我说现在是工作时间这样的鬼话，不然我会让你今天一天都工作不下去。”
天台。
这天是久晴之后的一个阴天，黑压压的云层一团团堆积起来，预谋着一场暴风雨。大雨来临之前，天气确实格外地闷热。
“你为什么骗我？你明明就认识他。”怒气冲冲的质问。
我看着面前的人，一副美丽的面孔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我们只是很多年前的同学而已，他出国我都不知道。你说，我们之间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昨天奋不顾身地扑过去救你，我们在国外这么多年，他总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有礼的样子，我从没看见他那么失态。”
昨天的一幕幕缠绕了她一整夜，彻底搅乱了她的心。
我克制着低血糖带来的眩晕：“艾小姐你到底想问什么，我们不妨简单直接一些，你不用试探我。”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知道你喜欢他，是吗？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你喜欢他就去争取他，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
“因为他喜欢你！”她突然泄气，声音里都是悲恸，“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多么可笑，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从来不肯正眼看我。
可是凭什么偏偏是你？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他的目光就是你的方向，他的冲动与波动都与你有关。
那我呢？我可是陪了他整整五年，为了他，我放弃了自己热爱的专业，毫无基础学起设计，这么多年，都是我陪在他身边，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比！”
“这个问题，我确实回答不了你。在爱情里，付出与收获从来就不对等。”脑海里嗡嗡作响，我率先离开了天台。
倾一颗心，到头来可能是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