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住的地方名为坤和瑞宜,不如玲珑的沁玉台清静,也不比梧桐院落的栖梧居雅致,却处处透着一股庄严肃穆,即便不是宫中的含象殿,皇后的住处仍然会是众人中最华丽大气的所在,然而皇后久病,住处也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久而久之竟浓郁得让人喘不过气。【高品质更新】
今夜坤和瑞宜灯火通明,宫人垂首而立形如雕塑,嫔妃们更是大气不敢喘一声,玲珑从未见过皇帝有这样冷酷的表情,他惯会狎昵哄逗,整天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即便是心情不佳最多也是皱皱眉头而已,而今负手立在皇后榻边抿唇不语,面色冷峻。表情比苏青盈流产那时还阴沉。
素莲来报信时只说丽妃欲揭发皇后,然则要揭发什么却说得语焉不详,一路乘轿撵过来,玲珑本以为又是丽妃借故胡闹,要驳一驳皇后的面子摆她宠妃的威风,然细问了素莲才知道,告密的宫人是泽兰身边的一个宫女,说大皇子早因皇后照顾不甚摔伤脑袋,形同痴呆,皇后因畏惧责罚久瞒不报。这不用想就知道大事不好。
皇后披着一件降色影凤缕金衣支着身子坐在榻上,新衣颜色新丽,本该衬得人光鲜亮丽,奈何皇后久病,身上披着这件袍子更显得脸色苍白,形容枯槁。
众嫔妃中泽兰跪在角落,人影遮挡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一个宫女瑟瑟伏地上,
上官太后端坐在榻上,闲闲喝了口茶水。丽妃趾高气昂依在皇帝身旁,道:“皇后娘娘无力照顾大皇子已多时了,皇上偏不信臣妾。”
不一会儿奶娘将大皇子抱上来。大皇子的出生在皇帝登基前一年,比小团子还大几岁。真正的嫡长子。玲珑见他的机会不多。别的皇子公主,若由母亲带着出席宴会什么,总能见到,因皇后体弱多病,除了请安甚少和嫔妃们聚到一块。因此大家常见大皇子的机会并不多。
然玲珑也清楚记得。上回较近看大皇子时,也就是他被蒋珊珊藏在云絮斋内那一回,虽然那时他睡着了,可还能看出是个正常的孩子。如今在奶娘怀里的大皇子。目光呆滞,愣愣望着殿堂,也不叫人,嘴边还留着一丝口水印。
皇后看见儿子。眼中浮现哀痛,张口要说什么却喘不过一口气,猛然咳起来,含巧在一旁拍着她的背,泪水无声而落。
嫔妃中传出吸气声,丽妃眼中得意,嘴上还是惋惜道:“早先臣妾就说了,皇后这样子是照顾不好大殿下的,要是那时皇上就该让臣妾把殿下接回去,今日怎么会这样。”
玲珑和苏青盈对望一眼,一齐福下身子。皇帝道:“你们两个又是作甚?”
“臣妾协助皇后娘娘不力,至娘娘分身无暇照顾大皇子,还请皇上降罪。”
丽妃眉眼轻挑,道:“你们两个的罪一会儿再治,如今先请皇上定夺该如何处罚皇后。”皇后再怎么样也是皇后,丽妃出言便要处罚,当真目无尊卑。
含巧恨恨回身瞪了丽妃一眼,皇帝眼中阴霾沉沉,上官太后轻咳了声,放下茶杯瞥了丽妃一眼,虽一直对丽妃轻狂的态度不赞同,此刻却不好训斥,才道:“大皇子是皇上的嫡长子,出了这样的事实乃天罪于我顾氏,皇上心中难过哀家也明白,可是现在还是先想解决之法,哀家已经召集了太医,让他们为鸿儿医治,看有无救治之法。”
皇帝目光一闪,沉声道:“张才人何在?”
角落里的泽兰身子一抖,跪倒皇帝面前,道:“皇……上。”
“你一直侍奉皇后,也帮皇后照顾大皇子,皇子的病你可知晓?”
却听皇后声音微弱道:“咳咳……不怪张才人,咳……我的鸿儿是去年在花园里……咳,不慎跌倒才……”
泽兰惊讶抬头看着陶皇后。
含巧扶着她哽咽道:“娘娘……”
皇帝目光微凝,望着皇后。陶氏猛咳了几下,好容易顺过气目色黯淡,道:“臣妾一直以来没有尽到皇后应尽之职,也知道早就有人想去取臣妾而代之,没有好好抚育大皇子,臣妾甘愿去后位,唯求皇上让臣妾与鸿儿能有个安身之所。”
“皇后娘娘!”在场者均是一惊,难以想象事情犹如急转闹到这个地步。皇帝大概也料不到皇后会说出这样的话,皱眉凝视皇后。
玲珑压了压猛跳的心口,皇后向来温文,今日话语决绝,难道心中已经有破釜沉舟的打算。
陶皇后目光掠过丽妃脸上,隐隐有恨意,“可是皇上,臣妾虽无为后之德,却也不甘心再让无德之人登临皇后之位。丽妃上官易蓉德行有缺,苛待内廷嫔妃及皇嗣,有目共睹,且入宫至今也无子嗣,就算皇上再要立后,也该在姐妹中挑选品德尚佳进退得宜者。”
丽妃被气得满脸通红,上官太后不及拉住,她便要朝皇后扬起手掌,“你……”
“放肆!”
掌心未落就被皇帝捉住,上官易蓉一愣,方知自己被皇后的话激将了,顿时花容失色。含巧以身挡在皇后面前,皇后急喘不止却目光定定望着上官易蓉。
“上官易蓉,皇后面前怎可如此无礼!”
“皇……皇上,臣妾……我……”
上官太后不满道:“皇上,此时怎能责怪丽妃?她一心为皇上训导妃嫔以正宫闱,如今又为了大皇子劳碌奔波,皇上切勿是非不分。”
皇帝捏紧了拳头,莲花漏里滴答的水声直直敲到人心里,片刻,皇帝轻声道:“皇后尚在病中不宜劳累,今日先召太医来过来给鸿儿看过,日后再作定夺。”
上官太后冷笑道:“皇上!宫闱正法向来是赏罚分明,即便贵为皇后也不能姑息。皇上这是有意包庇么?”
皇帝朝上官太后作揖,道:“母后,皇后乃朕明媒正娶之妻,受百官朝拜万金之尊。废立之事即是家事也是国事。岂能妄言。”皇后闻言抬头愣望着皇帝,眼中湿润。
上官太后却死咬着不肯放松,道:“即便不妄言废立之事,皇后此般瞒着皇上也是有错,若不处罚。何以正宫中风气!”
众嫔妃皆是一凛。皇后虽有错。可此次若真的在众人面前被罚,那可是颜面扫地。玲珑偷瞧病榻上的皇后,目光静如死水,除不时望着呆呆的儿子以外。脸上的表情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她应该也知道,今夜不论有什么结果她都无能为力了。
想起苏青盈小产的时候皇后拉着自己说不希望宫里的孩子受害,不知是否那时大皇子就已经……才让皇后格外感慨。皇后有由己及人怜子之心,也有母仪天下的气度风范。奈何丽妃进宫后日渐式微,虽然极力挽救却耐不住丽妃跋扈和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玲珑始终能记得她刚嫁入漪澜殿接受宫人祝贺时的情景,端庄文雅,仪态高贵。
皇帝是不能当面反驳上官太后的,那是他名义上的母后,若传出去皇帝忤逆太后,只会让天下人说他不孝,上官大人为天下士子所崇,到时候不知会有怎样一场风波。
玲珑越众上前,撩起裙摆诚然跪道:“臣妾愿以妃妾之身代皇后娘娘受罚。”
“你?”上官太后垂眸,嘴角含着一缕浅笑,目有轻蔑之意。皇帝的目光越过上官太后落到玲珑头顶。
玲珑拜道:“皇后为内廷嫔妃之首,臣妾为妃,如今娘娘身体不适不宜受罚,太后娘娘若要罚,臣妾愿代为承担。”
“哦,”上官太后盯着玲珑,苏青盈在后面也欲上前,玲珑忙给她使眼色。上官氏的目的无非是想逼迫皇后,或是让皇帝废后,以恢复丽妃在宫中威势。玲珑这样做一来不想使上官氏得逞,二来也是动了恻隐之心。皇后不理宫事已久,玲珑受罚后,理宫之权自然就在苏青盈和丽妃手上,她倒不怕被罚,再过一个月李将军就回来,到时候为了嘉奖将军,玲珑不信皇帝还会一直罚着她。苏青盈不同,若她一同受罚,宫中大权又会回到丽妃手上,到时候再要将她拉下来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既然李淑妃有此贤德,哀家就……”
“不可!”皇帝一步挡在玲珑面前,与上官太后对视。玲珑猛然抬头,邃然心惊,万料不到他这时出声回护,倒乱了心中的盘算,却见皇帝正好垂眸看过来,暗含薄责。
正僵持不下,听得李太后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这么大晚上的都不各自回去歇着,都在这里惊扰皇后养病么!”
李太后扶着云清的手缓缓而入,来了上官太后面前,含笑福身,“姐姐也在这里,夜深人静的,怎么也陪着孩子们胡闹。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万福。”
上官太后皮笑肉不笑,道:“妹妹请起。事关皇家颜面,哀家也是不得已才插手内廷之事,非‘胡闹’二字可比拟。”
李太后有意无意望了病榻上的皇后一眼,又走近已经认不得人的大皇子,心疼一叹,对奶娘道:“夜深了,你先抱鸿儿下去歇着。”
上官太后忙道:“等等,妹妹难道想就此罢休?”
李太后和颜悦色道:“姐姐,皇后身子不适,鸿儿也......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今晚姐姐就请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先让她们散了吧。”
嫔妃们都诺诺不敢挪动,上官太后今先被皇帝拦了两回,又被李太后以这样的态度无视,大怒道:“妹妹!今日我不得不说,陶氏因无力照顾疏忽了母亲的本职,致使皇上嫡子成了如今这般摸样,如此已经是大大伤了体面和国之根本。怎么妹妹和皇上都一力要袒护罪人的样子,竟为私情不顾体统颜面。”顿了顿,她声音低沉,道:“当初哀家拥立皇上登基,未想到皇上是如此公私不分家国不顾,还有妹妹这样一个纵容娇惯的娘亲,哀家真该考虑,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
别人也许听不明白,玲珑却明白得很,皇帝登基之前,还是惠妃的李太后孤身前往含象殿,因清楚上官氏在朝野影响甚大,为了帮新帝排除在朝中阻碍,与当时还是皇后的上官太后密谈,言今后尊她为嫡母太后,上官氏显赫地位不变。因有协议在先,新帝登基后上官氏虽多有挟制,却从未公然反对帝权。上官太后的口气隐隐有要挟之意。
李太后闻言笑容不改,眉眼温如春水,玲珑看见却觉得有丝丝诡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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