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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管事妈妈的话,王夫人愣了一愣。莫非,真的是自己听错了吗?想来,这些人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直呼自己的名字。唉,年纪一天比一天大,眼睛耳朵都愈发不好使了。
王夫人回到正房里头,刚刚歇息了一会儿,便有小丫鬟来回道,说是老爷今儿晚上在赵姨娘处歇下了,请夫人自便。王夫人低垂眼眸,手里慢慢转着佛珠,神情平静的听完了小丫头的话。而后只是略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底下站着的丫鬟婆子,不禁在心里暗道,这才是大家子主母的气度。
夜色逐渐的深浓,不知不觉之间,便到了该就寝的时候了。丫鬟们服侍王夫人洗漱之后,便逐一退出房间,只留下了值夜的丫鬟玉钏儿。王夫人不喜欢值夜的丫鬟睡在床边脚踏上,因此,她房中值夜的丫鬟向来便是睡在八扇描金四季花卉屏风之外,一座矮榻上面。今夜,自然也不例外。
玉钏儿服侍王夫人在黑漆欢门描金床上躺下,替她盖上锦被,又放下床上挂着的大红罗圈金帐幔,便退了出去。走到屏风外面,玉钏儿揭开青铜香炉,又添了两块甜梦香进去,方才回到矮榻上睡了下去。一时间,整间寝房安静下来。只听见外间大座钟的钟摆滴答声,轻轻的不断响起。
王夫人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嗅着淡淡的熏香味道,却睁着一双眼睛,难以入眠。不知怎么的,今天晚上,她总有种被人窥视着的感觉。明明根本没有人在,却总感到屏风之内,还有其他人在。
翻了个身,侧着身体朝向床外,心里暗自盘算,贾政已有多少天没来自己房里了?……十天,不,好像,已经有半个月没来过了。即便半月前来了,也不过是躺在床上纯睡觉而已。夫妻之事,好长时间都没有过了。想起那个生了一个女儿却风韵更胜从前的赵姨娘,王夫人不禁感到牙齿有些痒痒的。……幸好,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儿子也根本没法跟宝玉相比。女儿倒是个好的,只可惜,完全不跟她亲。这样想着,王夫人便觉得心里又好受了许多。
脑子里走马灯一般的想着白天发生的一些大小事情,王夫人的眼睛慢慢朦胧起来。正要入眠之际,忽然,她感觉到一道视线,似乎正看着自己。这感觉令她悚然一惊,眼睛睁大起来。果然,床帐之外,赫然正有一道纤细身影,直挺挺的站立着,好像正盯着自己看。
王夫人皱起眉头,极为不满的说道:“玉钏儿,你不声不响的站在这儿作甚?”话音落下,那人却没有回答。屏风外面,好像有人平静的睡着,发出平稳的呼吸声。玉钏儿在外面睡觉?那,这人又是谁?
想到这里,王夫人猛然坐起身来,叱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玉钏儿,金钏儿,快来人啊!”寂静的夜里,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刺耳响亮,可是,却并无人应答。屏风外玉钏儿的呼吸声,依旧平静十分。王夫人却不知,可人得了林慧玉的精/血,不但可以暂时在人前显形,还可以在短时间内在自己身周小范围内形成一个绝对空间。王夫人的声音,没法子传出这个范围去。但,也就仅限于此了。其他的,可人暂时也做不了。
王夫人惊恐的看着床帐外面的人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呼声没有得到应答。难道,都是这个人搞的鬼?她为什么这么厉害?难道说,她,并不是一般人?或者说,并不是人……想到这里,王夫人更加害怕,不禁难以抑制的浑身发起抖来。却在这时,站在床外的人伸出手,慢慢的揭开了帐幔,露出她的形貌来。却见她雪肤花貌,看起来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也没有什么可怕之处。看见这人的样子,王夫人反倒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女子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妖鬼之流。她只当对方是个眼生的丫鬟,便冷冷的说道:“你怎么不经通传就进来了?赶快给我出去!”
听了王夫人的话,站在床边的女子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笑得都弯下了腰。笑完了她直起身来直直的瞪着王夫人,冷然说道:“王婵娟,你害得我如此之惨,却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吗?”
王夫人看着眼前女子那细细的娥眉,眼角有些下垂,却更添风情的一双大眼睛,还有形状美好的红唇。越看,越觉得熟悉。“你是……你是……”她拼命在记忆里寻找着,却始终想不起关于眼前此人的一切。
女子又惨笑起来,带着讽刺意味说道:“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可人,你儿子从前的大丫鬟,被你打了一顿赶出去的那一个,还记得吗?”
“可人!”王夫人闻言大惊失色,“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投井死了吗?……鬼,有鬼啊!快来人啊!”
“呵呵呵……”可人勾起嘴唇笑了起来,“要是有人能听见你的声音,早就进来了,还会等到现在?”笑着笑着,她美丽的脸逐渐变得肿胀,被水泡白的皮肉里还有肥白的蛆虫在钻进钻出,五官都变了形。她纤细苗条的身子也肿了起来,露出来的手和脖子都腐烂掉了,皮肉翻卷,不断的往下滴着血水。那场景,看起来极为可怖。
王夫人手脚并用,拼命往床里边爬,嘴里吚吚呜呜,说着一些她自己都听不懂的话。依稀好像是说什么我不是有心害你的,放过我之类的话。可人不屑的撇撇嘴,朝着王夫人逼近,伸手掰过她的头来逼迫她看向自己。王夫人看着眼前放大的腐臭的脸,几乎快要掉出眼眶来的两只眼珠,晃晃悠悠。还有腐烂得看见了牙床的嘴唇,一张一阖的对着自己说道:“王婵娟,你好狠的心啊,还我命来……”可人的话还没说完,却见王夫人两眼一翻,终于晕倒过去。
真是没意思,可人有些遗憾的放开王夫人,看着她软软的倒在了床铺之上。显形的时间也快要到了,自己该离开了。可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身影逐渐变淡,消失在房间中。
第二天早晨,玉钏儿一早起床梳洗之后,便进来要唤醒王夫人。她心里犹在庆幸,值夜的丫鬟一向晚上要被叫醒好几次的,不是要喝茶,就是要起夜。然而昨儿晚上王夫人一次都没有叫人,倒是让她睡了个好觉。
玉钏儿走进屏风之内,轻轻掀开帐幔,将其挂在床边的雕花铜钩子之上。正要如同以往一样将夫人唤醒,然而眼前所见却令她大吃一惊。只见王夫人并没有好好的躺在被褥里头,只穿着一身单薄的杏色寝衣,歪歪斜斜的倒在床角,眼皮紧闭,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如同死去了一般。玉钏儿愣了好半晌,才慌忙伸手到王夫人鼻尖底下。待到她感觉到了热气,方才放下心来。要是在自己值夜的时候主子莫名其妙的去了,她可是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太太,太太你醒一醒啊,二太太,你怎么了……”玉钏儿轻轻摇晃着王夫人的肩膀,不断的唤着对方的名字。终于,王夫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等到她朦胧的视线变得清晰,玉钏儿娇美的脸庞映在她的瞳孔中时,她蓦然惊声尖叫起来:“鬼,鬼啊!走开,你给我走开……”王夫人猛然将玉钏儿往外推去,玉钏儿一时没有防备,被推得跌倒在踏板上,磕得脑袋一阵剧痛。她顾不得自己的伤,挣扎着爬起来,高声喊道:“快来人啊,太太出事了……”没过多久,王夫人的正房里头,便人仰马翻起来,闹得老太太那边都知晓了。不过半天,当家太太病倒在床起不了身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荣国府。得知这个消息的林慧玉坐在窗前,略有些泛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
现世报,来得快。
王夫人这一病,便病了大半个月,才渐渐的好了起来。待她完全病愈之后没过多久,从扬州来的报信人,便来到了贾府之中。
一条窄窄小巷子里,一户靠近河流的人家之中,有一个小姑娘,躺在简陋的木床上。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帐子顶,听着更夫的声音,毫无睡意。她已经两天两夜,未曾合眼入睡了。尽管精神极度疲惫,可她却始终无法睡去。她的脑子,一直处在一种极为混乱的状态之中。异样的振奋感和颓丧感,交缠在一起,日日夜夜的煎熬着她。
从前,她的名字叫做凌珲玉。死去的时候,年仅二十七岁。如今,她的名字叫做林慧玉,死去的时间,约莫就在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