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荷的事情很快就被白亦容抛到脑后,他将皇上寿诞分的喜饼和寿桃全都分给了下人,大家喜滋滋地拿着这御赐之物,吃得十分开心。
春江等人也是心里感慨万分,不得不说,白亦容真的是一个不错的主人,可惜绿荷没有这个福气。她再怎么样,也不能背叛白亦容。更何况,她在事情暴露后,还想踩死那盆白雪塔。只这一点,白亦容就永远不可能原谅她。
逃奴的下场往往十分凄惨,除非绿荷真的能够隐姓埋名,跑到皇帝管不着的地方去。然而,她一个弱女子,又要如何独自生存下去呢!
绿荷走了一天的路以后,就后悔得肠子都绿了。当然,这些都与白亦容无干了。
眼看进入了立冬时分,气温骤降。
白亦容估摸着天气温度已经降到了五六度,就组织大雾山的农民进入冬灌。
冬灌,即往地里注水,使土壤储水,好处多多。
这还是人们第一次接触到冬灌。
按照白亦容的指挥,他们将块块麦地灌了适量的水,心里也是十分忐忑的,毕竟以前谁也没这么干过。
然而,白亦容经过查看麦苗的生长情况,认为这块地适宜冬灌。这冬灌不仅得掐好气温,还得掐好时间,过早过晚都不行。
冬灌过早,土壤蒸发量大,入冬时土壤水分流失过快,起不到冬灌应有的作用。冬灌过晚,积水结冰,容易冻死麦苗。
冬灌可以疏松泥土,增加土壤肥力,贮存土壤水分,减轻病虫危害,好处多多。
在白亦容的解说下,这些农民也没有过多的纠结,很快就服从命令给土地灌水。经过种种案例,直觉告诉他们,听从白亦容的话是没错的。以前,他们也曾经怀疑过白亦容的话,然而最后白亦容全都用事实打了他们的脸,所以,到后来,没人敢再怀疑他的话了。
为了不让大黄失去了野性,白亦容难得地带着大黄来大雾山。这里没有豺狼虎豹的威胁,对大黄来说,是个适宜撒野的地方。
大黄现如今算是条壮年的狗,性格沉稳了许多,一路上,它如影随形地跟着白亦容,看得旁人啧啧称赞。
路经一户农家的时候,大黄忽然冲出去,只见那户农家的院子里也养着一条狗。大黄看起来是想跟它玩耍,然而对方却不领情,张着嘴疯狂地叫着。
农户的主人是一个壮年男子,见到自家的狗正冲着白亦容疯狂地叫着,忙踢了下自家的狗,跟白亦容赔不是。
白亦容摆摆手,看着落寞的大黄,喊了声:“大黄,回来,走了!”
大黄甩着尾巴,一溜烟地跑了回来,跟上白亦容的脚步。白亦容并没有给大黄去势,而且整天将大黄关在府里头,生性野惯了的它肯定闷得很。
白亦容登上山顶,看着山背的一面,无数人在勤恳劳作着。他们推倒了大树,铲去了杂草,将田地整成一块块梯田。
大黄一看到山林就兴奋得直跳,一口气冲入了山背的山林中,白亦容叫都叫不住。
要知道,这里可是有冬天吃狗肉的习惯,白亦容还真担心大黄被哪个不长眼的打死,拖去煮了。
他四下看了看,只好向以前一样,坐在一块地上等着大黄的回来。
过了一会儿,大黄抖着皮毛,从山里咬着一只兔子回来。白亦容一直以为这座大雾山是没有动物的,因为他从未在这里见过什么动物,没想到大黄果然是老辣的猎手,一出手就是一只肥嘟嘟的兔子。
兔子还是活的,这要多亏白亦容以前对大黄的训练,不然大黄每次都会将猎物咬死。而活物比死物卖出去的价格更高,看来这次大黄没有忘记白亦容的训练。
白亦容用手抓起了兔子的长耳朵,兔子惊慌失措地在他手中挣扎起来。这只兔子沉得很,约莫有五六斤,难为大黄一路将它叼到这里。
白亦容看着大黄脏兮兮的皮毛,就知道这货又是哪里去打滚了,便带着它来到了河边。大黄一看到水就噗通的一声,跳了下去,在水里头狗刨式地游泳起来。
他在岸上坐了会儿,看到不远处几个小孩儿正在设陷阱。
先是将倒扣着的箩筐用细长的棍子撑着,然后一根绳子拴在棍子上,在箩筐下洒下一把米,几个人立马躲到一边去。
白亦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场景。
等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果然有饥饿的麻雀来寻食了,不少麻雀钻入了箩筐,头一点一点地吃着小米。这时候,孩子们猛地一拉箩筐,箩筐叵的一声,所有的麻雀便被扣在了箩筐里。
箩筐外的其他麻雀吓得全都在一瞬间飞起来了,飞入了高高的天空。
“哈哈哈……”所有孩子开心地笑起来了。
孩子们将手伸入了箩筐,将麻雀挨只挨只地抓了出来,很快就人手一只了。
见白亦容在附近看着自己抓麻雀,孩子们很快就想起了白亦容每次过来都会给他们麦芽糖吃,不由得兴高采烈地朝他跑过来,想要均一只麻雀给他。
“大人,烤麻雀可好吃了,”一个孩子一点都不怕他,大声道,“这只麻雀给你。”
很多孩子都犹豫了下,然后将手中的麻雀举起来:“我的也给白大人。”
白亦容看着眼前一大群叽叽喳喳要将麻雀送给自己的孩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
“不用了,”白亦容笑眯眯道,“你们自己带回家吧!”
眼看着天色已晚,白亦容唤了正在游泳的大黄。大黄依依不舍地在水里又游了一圈后,才爬上岸来,抖了抖身体,将水珠甩干净。
大黄跟着白亦容屁颠屁颠地上了车,就回去了。
今天的大黄玩得十分开心,一直趴在暖和的车厢内,看着外面一路的风景。白亦容握着手炉,沉思着。
现如今,他的一切已经步入正轨,朝廷中的官员们虽然大多瞧不起他,但是大概是习惯了他的存在,所以对他的排斥也少了许多。只是,每个人都跟他客套得很,带着生疏感。
好在最近左相带头改变了态度,他总算是不再受尽冷眼,得到了百官们的正视。
第二天便是休沐了,白亦容在这天都会跟谢秉章相约去茶楼。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出发了,在茶楼门口,白亦容正要进入店里头,忽然一个乞丐挤了过来,端着一个破碗,带着乞求的声音道:“大人,可怜可怜小的,给点钱吧!”
白亦容脚步一顿,看向那乞丐,见他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打结成一绺一绺的,看起来很是凄惨。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枚铜钱,丢入乞丐的破碗里。
却见那乞丐瞪大眼看着他,良久才疯狂道:“亦容,亦容,是不是你?”
白亦容也愣了下,在脑海里搜索了下回忆,最后想起了这个人正是这具身体的堂哥。
此时,那乞丐已经顾不得拿自己的破碗了,一只脏兮兮的手死死抓住白亦容的袖子,眼泪哗啦啦直流:“亦容,水灾过后,家里人唯独缺了你一个,奶奶还以为你已经……当时伤心了很久,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说完后,他又打量了下白亦容,见他绫罗绸缎的,想来小日子过得很滋润,便哭起来了:“我们可苦了,奶奶现在重病,爷爷在路上就撑不过去,饿死了。”
白亦容这具身体关于这些亲戚们的回忆一下子涌了出来,让他情不自禁地湿润了眼:“我以为你们早就被洪水冲走了,所以就……”
“没有,没有,家里人都齐了,就差你一个呢!”堂哥的眼泪在脸上冲出一道道污迹。他抹了抹泪,原本麻木的脸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容。
谢秉章和萧游在一旁看着,也没说话。
白亦容问:“奶奶他们人在哪里?”
堂哥说:“你们跟我来。”
说着,他便示意白亦容跟上。他们走了很长的路,最后进入京郊的一座破庙,这里便是京城的乞丐窝了。
甫一入门,白亦容便闻到了这里冲天的臭气,粪尿味和久未洗澡的气味,全都混在一起,不住地往鼻孔里钻。
谢秉章也闻得直皱眉头,萧游倒是十分的淡定。
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乞丐,有老有少。见到几个衣着整洁的人出现在门口,这些人有些惊讶,随后一个女人惊呼出来:“亦容,娘,娘,是亦容!”
墙角原本病怏怏躺着的一个老太太立马直起身来,看着白亦容,随后泪如泉涌:“亦容,我的乖孙儿啊——”
她哭得十分凄惨,其他乞丐却是羡慕万分,看看白亦容他们的衣着,就知道这些人是有钱人,看来白家是要脱离苦海了。
白亦容扫视了一眼寺庙,白家的人几乎都在这里了。
这些人分别是老太太、大伯大伯母及一个儿子、二伯二伯母及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小姑。这几人全都是一脸惊喜地看着白亦容,特别是二伯母,扯着嗓子就喊起来了:“亦容啊,你富贵了可别忘了家里人啊——”
这时候,老太太凶狠地看着二伯母,怒道:“瞎叨叨啥,我宝贝孙儿是你说的那种人吗?”
二伯母的哭号声立刻被塞回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真正的白亦容生前最讨厌这个惯于算计人的二伯母,所以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老太太在小姑的帮助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走到白亦容面前,老泪纵横道:“乖孙儿啊,奶奶还能见到你,真是不容易,你过得还好吧!”
二伯母嘀咕一声:“这衣服,还是绸缎的呢,一看就知道过得不错。”
老太太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二伯母只好将所有话都咽进肚子里,不敢再吭声。
差点忘了,白亦容可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掌中宝,这是家里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的。
白亦容看着一脸关切之色盯着自己的老太太,露出一个微笑:“奶奶,我过得还好,你身体还好吗?”
二伯母快言快语道:“老太太这一路过来,水土不服,一直泻肚子,可是我们连个郎中都请不起。”
白亦容有些搞不明白这些人了,明明好几个壮年劳动力,去干点苦工也有钱拿,这些人偏偏去乞讨。
难道乞讨来钱更快?
老太太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便说:“你大伯出去找工了,京城里的人排斥外地人,语言又不通,所以一直找不到活儿干,只好去乞讨,唉!”
白亦容扶着老太太,笑着说:“奶奶,孙儿以后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不用再去乞讨了。”
老太太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你人在就好,人在就好。”
一群人全都跟着白亦容走了,堂哥背着老太太,他们打算去白府。这时候,又一个人冲了过来,想要抓住白亦容的袖子,却听得一声惨叫,原来萧游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将他甩了开来。
那人被甩出去后,趴在地上直叫:“亦容,我是你隔壁家的大牛啊,你也帮扶一下我家吧!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苦了。”
白亦容在回忆里找到了这人的相关资料,嗯,是他的邻居,不过关系一般,也没好到要养他全家的地步。
他看了看老太太,这家里老太太最大,而且精明,让她发言最合适的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问白亦容:“亦容,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个活儿给大牛干,毕竟都是邻里乡亲。”
白亦容想了想,说:“大雾山开荒,你们可知道?”
大牛摇了摇头,说:“我们是半个月前才到达京城的,还不了解这些。”
“明天我会派人带你们去大雾山,你们可以在那里开荒,开出来的荒地日后归属于你们。”白亦容说。
大牛脸上一喜,随即又惴惴不安起来:“你、你说话算话?”
这是担心白亦容将他们抛下来着,白亦容说:“放心,我说话算话。”
大牛这才松了口气,不住地磕头道谢,直到白亦容远去。其他乞丐羡慕得眼都要红了,真恨不得自己跟白亦容有那么一丢丢的关系。
想到这里,不少乞丐出来,恳求道:“大人,给点钱吧!”
白亦容找到了家人,心情不错,于是将一袋铜钱分发了出去,看得其他家里人直肉疼,特别是二伯母,更是舍不得地看着那袋铜钱:“真是败家子!”在她看来,这些钱都是他们家的,白亦容就算不要,给他们也好,可是却都散发给这些乞丐了。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
施舍完后,白亦容又让这些乞丐给尚未回来的大伯二伯带话,说是让他们去白府找白亦容,这些乞丐得了钱,自然答应得爽快,忙点头说会帮忙带到的。
然后,众人收拾了少数的行李,离开了这又脏又臭的乞丐窝了。
几人一路走一路叙说着这些日子的遭遇,白亦容静静地听着。
原来,洪灾那日,他们家被冲散了,除了白亦容,几个人都爬到了树上。看着白亦容消失在水中,老太太哭得跟丢了块肉似的。
洪灾过后,朝廷赈灾粮食迟迟不发,田地又被洪灾催得干净了,所以白家几人跟着几个邻居一路乞讨,半个月前才抵达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这个乞丐窝,还是大伯他们跟这里的乞丐发生了一场斗殴之后,才占领下来的。那些乞丐惯于欺生,遇到了这些硬茬子也没办法,只好让出这个窝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完后,目光便投到了白亦容身上。
“乖孙儿啊,”老太太说,“你现在在做什么,经商吗?”
不然他怎么可能看起来这么富。
白亦容笑了声说:“我现在是个官员,农官。”
老太太瞪大了眼,随后笑起来:“乖孙儿出息了。”这算是这一年流浪以来,老太太露出的第一个开心的笑容。
其他人虽然不懂农官是什么官,但听说了白亦容是个当官的,不由得觉得腰杆子都挺直了,个个开心得很,仿佛美好的前程就在眼前了。
二伯母的女儿白青青小声道:“娘,以后我是不是有许许多多的绸缎可以穿了?”
二伯母笑了声:“那是当然的,亦容是不会忘了我们的,是不是,亦容?”
白亦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说话。除了这个奶奶,他对这一大家子的真没有什么归属感。不过,有奶奶在,想来这些人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里,他便说:“丑话说在前头,我只是个普通的官员,你们在外面要谨言慎行,不可给我惹事,否则别怪我翻脸。”
二伯母哼了声:“哟,耍官威了。”
白亦容瞪了她一眼,二伯母这才瑟缩一下。不得不说,白亦容方才那一眼,真的是威严十足,让她不由得心生惧意。
这时,老太太也跟着厉声道:“亦容说得是,你们个个皮给我紧着点,敢惹事我就分家!省得你们拖了亦容的后腿!”
其他人都抖了下,忙应是。
<>